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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勋的诗

2015-10-09孙家勋

诗歌月刊 2015年8期
关键词:河面上蛐蛐孙家

孙家勋

爱荷华州的高原,与一匹骏马在蓝天下相遇

下车easy的时候

我看见了这匹骏马

它正在远方吃草

我向它挥手高呼

它突然向我奔跑过来

却在两百米开外的地方驻足

我们默默注视

相看两不厌

犹如两座青山

相看对方的妩媚

它突然狂奔起来

然后又是驻足

又是回头的相望

它的背部是孤独的

一如我空空荡荡的胯下

如果此刻我能翻身骑上它

那就是真正的相遇

如果我们一起驰骋奔跑

那就是真正的自由

然而

横亘在我们之间却是永恒的两百米

清风从我们的肩上升起

我们相互眺望

如同远方眺望着游子

孤独的手

被朋友们游说

我终于按捺不住

跟投了一部电影

但我想像中的电影

却不是他们讨论的

拍摄,龙标,发行和院线

它远离城市影院的巨幕

在童年乡村打麦场上

被投影于那块

白色的幕布

而故事们也被高悬在

一棵树,和另一棵树之间

当电影放映之前

那些高高举起的孩子们的手掌

被投影在屏幕之上

其中有一双手在无声地挥舞

像是在欢呼

又像是在投降

而我是它们的主人

一个人要把蛐蛐的叫声带回家中

从官园市场上

我请回的其实不是它

而是它的叫声

其实也不是它的叫声

经过仔细观察

我发现声音其实来自它的振翅

它的翅膀很短

在笼子里急促地

一振一振的

从西城到海淀到顺义再到朝阳

它在我的车中

唧唧唧唧地振翅

广阔天空下的北京城

拥挤的路面上

一个人开着车

车子一颠一颠地

再过半个小时

他就能把这蛐蛐的叫声

带回到他家中的

客厅了

四十生日清理书架

三国,水浒,红楼以及曾国藩家书

都被我从书架上默默地撤下

这么多年我从它们那里学会了太多的

权术、机心,温柔的风度,和情感的鸠毒

以及那些本不该属于我的豪迈

这些年,我扮演了太多的悲壮和生死离别

安静地从书架上取下几本朋友的诗集

并把身体安放在阳光下的那把藤椅上面

风从远方赶来,掀起我额头的发丝

我第一次细细地聆听我四十岁的身体内

正在剧烈地上演着的,宫斗和兵变

有人向我索诗

一个不太熟悉的朋友

几次三番地

在微信上

向我索要一首诗

他说他在国外

最孤独的时候

曾经一次次读过这首诗

并且因为这首诗

他认识了我

我却只是歉疚和茫然

记忆中只有恍惚

却再也想不出它的面貌

那是一首

本就应该属于他的诗歌

假我手写出

却又被我给

永远地

丢了

静静的顿河

双胞胎的母亲

死于月光下的顿河

父亲带着他们

在草原上放马牧羊

后来,父亲参加了白军

儿子们参加了红军

父亲从后来的返乡运动中

指认出了他的两个儿子

并亲手拔枪,干掉了一个

留下的那一个

从当晚酷刑中逃跑了

潜伏在河边的草原

那晚的顿河水

在风声中流淌

多年以后一位将军

从政治清算中逃回了家乡

瘸着他的一条伤腿

在夜风中,一拐一拐地

沿着顿河散步

对着河面上升起的月亮

有时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他想起多年前的父亲

总是带他们到河边饮马

他回忆起抓住父亲的那个晚上

自己亲手把他的头

按进了草原上的绞索

那晚的河面上的月亮

又白又大

在镜子中与父亲相遇

四十岁,开始减肥

开始梳理鬓边的白发

我终于从一堆脂肪中

成功地,把你抠了出来

镜子里和镜子外的

其实是两个男人

四十年前,镜子中的男人生下

镜子外的我

四十年后,我生下了他的孙子

同样的年龄里,我们有着

同样不足月的儿子

同样斑白的鬓角,同样的

三角形的眼及钉子般的凝视,同样

逐渐凸显的眼袋中,收藏了

同样多的温暖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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