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交响音乐之旅(五)穆索尔斯基的《荒山之夜》(续)
2015-09-26文/孙熠
文/孙 熠
标题交响音乐之旅(五)穆索尔斯基的《荒山之夜》(续)
文/孙 熠
二、标题内容与穆索尔斯基的创作风格
在《荒山之夜》的总谱扉页上,附有这样的文字说明:“阴惨的声音从地下涌上来。女妖们尖啸着出现。然后,黑暗之神车尔诺勃格上场。众妖对魔王进行礼赞和祭奠。妖魔狂欢作乐。狂欢高潮之时,远方传来乡村教堂的钟声。群妖立即溃逃离散……此刻,天已破晓。”
以上这段解说的标题灵感出自俄罗斯作家果戈里小说《圣约翰之夜》中关于巫婆安息日的文字描述。传说中,女巫们在每年6月24日圣约翰日的前夜,都要在基辅附近特里格拉夫山上举行安息节,黑暗之神车尔诺勃格则装成一头黑色的山羊,指挥各种恶鬼、女巫、男妖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凶神恶煞进行狂欢。
选择这种光怪陆离的标题内容来创作音乐,对于当时的俄罗斯乐坛来说,真是一件标新立异的事情。19世纪的俄罗斯在文化上还是一个相对落后的国家,宫廷贵族阶层欣赏的多是华贵典雅的欧洲音乐舶来品与“西化”的学院派音乐。但穆索尔斯基的音乐风格却新颖而独特,他对当时“音乐学院派”阵营追求唯美和形式逻辑的创作观念与上流社会对西欧艺术风尚盲目模仿的卑躬习气持怀疑态度。他认为追求“绝对的音乐美”有损于艺术,他试图从俄罗斯民间艺术中汲取养分,以摆脱德奥风格的成规戒律,创作具有真正俄罗斯风味的音乐。这种富于个性的创作理念与其成长的经历及其所接受的艺术教育密切相关。
穆索尔斯基出生于俄罗斯的偏远省份,幼年时代在地主庄园的成长经历,使他熟悉并热爱俄罗斯的民间音乐与神话传说。青年时代的穆索尔斯基,热衷于参加进步艺术家的音乐沙龙,并由达尔戈梅日斯基引荐,成为巴拉基列夫的学生。从未受过系统音乐教育的巴拉基列夫教授学生时,虽然疏于向学生灌输基本的音乐理论规则,但是却重视对各种音乐文献中的优秀作品进行即席演奏与缜密分析,而且鼓励学生在创作时尽情地自由发挥。这种非常规的教学方式,在穆索尔斯基这样一个天才的学生身上反而取得了效果。而且,巴拉基列夫反对肖邦、门德尔松音乐中的“甜蜜气质”与“小市民习气”,热衷于推介柏辽兹与李斯特的音乐,这些审美趣味深深地影响了穆索尔斯基,使其音乐作品充满粗犷豪放的气质。另外,穆索尔斯基还受到达尔戈梅日斯基“真实地再现语言”的创作观点与斯塔索夫艺术现实主义思想的影响,其作品极富民族特色,音调旋律突出反映了俄罗斯民族的语言特征和民歌样式;他也认同车尔尼雪夫斯基的美学革命,摒弃把“美”作为美学的核心概念。他坚决反对对美的无条件崇拜,他认为艺术的意义在于复制充满活力的社会现实。其音乐创作不拘于技巧的修饰与形式的雕琢,注重过程而不是结果。
正是与这些艺术家学习与交往的经历,帮助他树立了自己的艺术个性,增强了他从俄罗斯人民生活中寻找主题的意向与为振兴俄罗斯民族音乐而奋斗的志向。穆索尔斯基曾在与友人尼克尔斯基教授的信中说:“关于《圣约翰之夜》,也许我在自己这部恶作剧的作品中看到了真正是俄罗斯的新的东西,摆脱了德国式的玄奥和老一套,生在……俄罗斯的土壤上,吃俄罗斯的粮食长大”。
三、音乐分析(1886年管弦乐配器版)
《荒山之夜》采用奏鸣曲式结构。乐曲先由小提琴演奏快速连绵的三连音音型,营造出嗡嗡不绝的音响背景,好似“阴惨的声音从地下涌上来”,表现妖魔们正从地底深处逐渐涌现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低音弦乐的沉重顿音,用来模仿它们粗野沉重的脚步声;木管组不时插入滑奏式的音调,仿佛阵阵阴风正裹杂着刺耳的喧嚣声不断上扬。紧接着,长号等低音乐器奏响阴森威严的主部主题,黑暗之神车尔诺勃格悍然登场了!随后,黑暗之神的主题提高半音再度出现,显示妖魔力量正在蔓延与壮大。其后,在两声响亮的强奏和弦声中,群魔各自归位,荒山上的舞宴正式拉开帷幕。
宴会先上演一段谐谑而明快的舞蹈旋律,即副部的第一主题,由不同的乐器交替奏出,它时而柔和时而粗野的色调,表现了各种妖怪或扭捏作态或粗鄙笨拙的舞蹈姿态。接着,木管用顿音奏出一个迂回上行的呆板音调,即副部的第二主题,刻画了妖怪丑态毕露的怪诞舞步。
乐曲的中部由两个插部(分别描写“魔王的礼赞”与“妖魔的酒宴”)和一个展开段落组成。首先,小号与圆号奏响庄严肃穆的号角主题,好像众妖正踏着进行曲般的步伐,向魔王进行着赞颂和祭奠的仪式。顶礼膜拜之后,妖魔的酒宴开始了,骚动不安的情绪瞬间变得安静起来。在弦乐器固定的三度音型烘衬下,木管组轻盈地奏起一段迷人的旋律,好似妖艳的女妖跳起妩媚多姿的舞蹈为魔王饮酒助兴。觥筹交错间,妖魔们开怀痛饮,音乐的情绪也逐渐高涨,乐曲顺势进入展开段,这里将酒宴段落的固定音型、副部第一主题的舞曲片段与魔王的赞歌交织在一起,生动地描绘了群魔迷狂的喧闹场面。
再现部的情绪更加高涨,铜管乐以更为丰满的音响齐奏主部主题,描绘魔王以更加不可一世的神态雄踞于群魔之上,随后舞宴上的舞蹈主题与酒宴上的艳舞主题以更加狂躁和狰狞的姿态再度出现,仿佛群魔狂舞已几近疯癫,恶魔的夜宴已步入高潮。
但是,正当魔王洋洋得意之时,音乐突然急转直下,进入尾声部分。先由钟琴敲打六下表现远处的乡村教堂正传来悠扬的钟声,曙光已破晓,乐队辅以轻柔朦胧的音效映衬着清晨的迷雾。在钟声的背景下,弦乐组奏出一段孤寂而凄凉的旋律,仿佛那群惧怕光明的妖魔们正恋恋不舍地逐渐散去。随后,单簧管和长笛依次演奏了一曲具有乌克兰民间音调特征的抒情牧歌,描写青年农民在晨光中慢慢苏醒,最终乐曲在宁静、安详的气氛中结束。结尾的牧歌既象征着人民对幸福的向往,也适时地在乐曲的篇末将作品的中心寓意加以点题:光明必然战胜黑暗,阳光终将普照人间。
(责任编辑 吴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