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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博简《孔子诗论》再思《木瓜》篇主旨

2015-09-23王韵

卷宗 2015年9期
关键词:木瓜主旨

王韵

摘 要:上博简《孔子诗论》的面世,为研究《诗经》提供了新的重要出土材料。其中第18-19号简,是孔子对于《诗经·卫风·木瓜》的评析。据《孔子诗论》,《木瓜》篇的主旨是表现一类人心中埋藏的愿望没有得到表达时的怨愤情绪。孔子对《木瓜》诗义的解释,大大颠覆了人们对《木瓜》一诗的传统认识,让我们再次深入思考《木瓜》诗的主旨。

关键词:《孔子诗论》;《木瓜》;主旨

1994年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战国楚竹书为学术界提供了新的研究材料。这批竹简为战国晚期的楚墓随葬品,经检测确定为是秦始皇公元前213年至212年焚书坑儒前原始的第一手战国古籍,内容涉及广泛。其中包括了战国佚书《孔子诗论》。

1 对《诗经·卫风·木瓜》篇内涵的传统认识

从古到今学者们对《木瓜》篇的解说颇多。传统的学术观点大致分为三类。一是依照毛诗序之说,赋此诗以政治内涵:“《木瓜》,美齐桓公也。卫国有狄人之败,出处于漕,齐桓公救而封之,遗之车马器服焉。卫人思之,欲厚報之,而作是诗也。”以后论者多从之。二是宋代大儒朱熹,始疑“美齐桓公”之说不妥,《诗集传》曰:“疑亦男女相赠答之词,如《静女》之类。”三是姚际恒的看法,他在朱熹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诗经通论》说“且诗中皆绸缪和好之音,绝无讽背德意。《集传》反之,谓‘男女相赠答之词,然以为朋友相赠答亦奚不可,何必定是男女耶!”目前学术界普遍将此诗释为男女相好而相互赠答,并且反映出了先秦时期赠玉的民俗文化信息。

2 上博简《孔子诗论》对《木瓜》篇的评论

上博简《孔子诗论》的面世,大大颠覆了人们对《木瓜》一诗的传统认识。《孔子诗论》中对《木瓜》的评析出现在第18-19号简上。18号简内容为:“因《木瓜》之保(报)以俞(喻)其悁者也。《折(杕)杜》则情憙其至也。”19号简内容为:“……(溺)志,既曰‘天也,犹又(有)悁言。《木瓜》又(有)藏愿而未得达也。因……”李学勤认为,19号简末端与18号简的首段可以连缀成文,故19号简应该排在18号简之前。 两支简评《木瓜》之文,翻译过来就是“《诗》的《木瓜》篇的主旨是表现一类人心中埋藏的愿望没有得到表达时的情绪。可以根据《木瓜》篇的‘报看出他内心的愤懑。”这种对诗旨意的解释令人意外。传统说法无论是“美齐桓公”,还是“男女相赠”,抑或是“朋友相赠”,都是一种美好的感情,是双方“永以为好也”的良好祝愿。但是《孔子诗论》的说法显然已经变美为刺,诗中的讽刺意味大有深意。王夫之曾云《木瓜》深意:“《木瓜》得以为厚乎?以《木瓜》为厚,则人道之薄亟矣!厚施而薄偿之,有余怀焉;薄施而厚偿之,有余矜焉。故以琼琚木瓜,而木瓜之薄见矣;以木瓜絜琼琚,而琼琚之厚足以矜矣。见薄于彼,见厚于此,早已挟匪报之心而责其后。故天下之工于用薄者,未有不姑用其厚者也。而又从而矜之,曰‘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报之量则已逾矣。……恶仍之而无嫌,聊以塞夫人之口,则琼琚之用,持天下而反操其左契,险矣!”依王夫之所言,《木瓜》篇“报之以琼琚”,并非友好之报也,而是谋取如债权人一般的优越地位,表面上看起来是以厚报薄,似为敦厚之举,实则工于心计以塞他人之口,目的只在自己稳操胜券,在形势上压倒、控制对方,这种人可谓阴险之至了。这样一解释,此诗的味道就完全变了。王夫之自然没有见过《孔子诗论》,然而他的这番说辞不可不谓之洞见。如今《孔子诗论》重现于世,王夫之之论旨竟可与之相合。简文中明确指出《木瓜》中有“藏愿”,即是“工于心计之人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心愿”,晁福林《上博简<诗论>研究》中指出,这种人“嘴上高唱‘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心中实隐藏着厚报于己的图谋。他的‘报厚 是假,以售其奸则是其真。”“他们以‘厚报为幌子,一方面贬低了别人(“投我以木瓜”的薄施者),另一方面又借以树立了自己的高大形象,把自己扮成忠厚君子。

3 《木瓜》中的苞苴之礼

《孔从子·记义》中有一段孔子论说《诗经》之文,历来被学者们引用。其中就有孔子评《木瓜》之语:“吾于《木瓜》见包且之礼行也。”包且,即苞苴,是用茅苇编成的用于包装物品的包裹。从这里我们也能够窥探出先秦时期的礼仪风俗。中国自古为礼仪之邦,礼品本是沟通双方友好往来的一种方式。《木瓜》中表达的似乎的确是这样一种双方互赠物品、以求结好的美好意愿。但是参考到上博简中孔子对《木瓜》的批评态度,孔子这句“吾于《木瓜》见包且之礼行也”的评语恐怕需要认真审视。苞苴之礼,亦见于先秦时其他典籍。《荀子·大略》载:“汤旱而祷曰:‘政不节与?使民疾与?何以不雨至斯极也!宫室荣与?妇谒盛与?何以不雨至斯之极也!苞苴行与?谗夫兴与?何以不雨至斯极也!”《庄子·列御寇》中有云:“小夫之智,不离苞苴竿牍”,意思是匹夫之智仅限于送礼致信这样的事。可见,苞苴之礼的盛行并非小事、美事,相反还是十分恶劣的事,是直接影响政治风气的重大事件,先秦诸子对它多有批判。苞苴之礼,大致相当于今天所说的行贿受贿。来而不往非礼也,但是任由最初的礼仪风俗演变发展为行贿受贿、营私牟利的收买行为,其中的味道就变了。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礼,大人弗为”,说的正是这个意思。孔子从《木瓜》中看出了“苞苴之礼”,显然是持批判态度的,是带有强烈政治针对性的。

4 对《木瓜》主旨的再思考

由上可以看出,从对《木瓜》主旨的传统认识到上博简《孔子诗论》的面世,人们对《木瓜》篇主旨的解读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而从不同的角度解读似乎都有道理。之所以能够产生众多解读,这关系到文学作品的创作和接受问题。正如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不同时代的不同人解读《木瓜》,就会有不同的认识。我们知道,《诗经》,尤其是《国风》,多是民歌,随口唱来,犹如天籁。《诗经》的编纂成书,也经过了民间“采诗”、士大夫“献诗”和孔子“删诗”。这些原始的民歌经文人整理润色,在思想内容上必然也会有所阐释发挥,反映着编纂人的思想意识。《木瓜》一诗,重章叠沓,读起来朗朗上口,诗意浅白,感情朴素真挚,应是民歌无疑。但是在历史流传并经典化的过程中,产生了完全不同于原始创作时期的意义,被赋予了强烈的政治色彩,在主旨内涵上被改造,这应该说并非是创作的原意,而是读者的接受问题。与我们所有后人一样,面对《木瓜》,孔子同样是一个读者。孔子对《诗经》的态度,最重教化功能,诗可以“兴”、“观”、“群”、“怨”。在《论语》中,就有孔子对《诗经》中“绘事后素”和“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之句的解释。孔子的解释断章取义,完全抛开了原诗的本义,自由发挥,将其涵义的解读服务于诗歌的政治教化功能。现今面世的上博简《孔子诗论》中对《木瓜》篇的批评,再一次印证了孔子的这种解诗方式。可以说,从一首朴素自然的原始民歌演变为儒家经典,《木瓜》给我们透露出的信息是多角度、多方面的。原始的诗歌创作完成以后,在流传过程中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经历读者的再创作,甚至是多次创作,即读者会赋予诗歌自己的理解和新的涵义。《木瓜》一诗既保留着原始民歌的色彩,又有孔子赋予的政治批判意义,同时还体现出了先秦时期赠玉的文化习俗。故而在解读诗义时不应以一概全,只见一面,而是要看到多种解释的合理性。

参考文献

[1]朱熹.诗集传[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2]韩高年.诗经分类辨体[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3]晁福林.上博简《诗论》研究.商务印书馆,2013.

[4]张利军.从上博简《诗论》评析《木瓜》看周代贵族社交礼俗演变[J].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10年7月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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