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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以及他们生活的声与色

2015-09-22李德南

山花 2015年17期
关键词:表姨姨父散文

李德南

一、异质与复杂

读何文的《无限甜咸》《晚餐》《学会走路》《老爸贵干》等小说,多少令我觉得有些意外。他的作品,具有异常触目的异质性与复杂性。他在小说中大量地运用了贵州方言,地方色彩浓厚,他却不是一位中规中矩的乡土作家。不管是写作方法还是作品中所透露的思想观念,都能看出,他的作品有其特别现代的一面,但他又与莫言、阎连科、刘震云等“乡土现代派”作家有很大的区别。他出生于上个世纪50年代末,有这代人的时代经验的痕迹,可是他作品的美学质地又与“晚生代”接近,我们很难对他进行简单的归类,而毋宁说,何文就是何文,何文的作品就是何文的作品。

令我觉得难忘的,还有他小说中的核心人物。他们大多是这样一些人,我们可以称之为底层人或边缘人、多余人,不走运则是他们的共同特征。这些不走运的人的人生,却并不完全是灰暗的,相反,有着独属于他们的声与色。虽然不走运,但是他们的声音并不低沉,更不是沉默。相反,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声音,何文小说的情调总有些昂扬,因为他笔下的人物总在抗争。他们并非只是说说而已,还敢于行动,虽然这种行动通常是归于失败的。

无论如何,他们通过声音,行动,表达了他们的愿望与欲望。他们的所思所行,并非总是正义的,并不符合伦理道德规范。他们的声音所传达的,毋宁说是一种源自民间世界的、鱼龙混杂的趣味,一种基于人性的需求。他们的声音源自江湖而非庙堂、广场,是粗粝的,并不圆润,有着奇异的棱角。通过他们的声音,他们的行动,以及对生活背景的交待或勾勒,我们也可以看到他们生活的色调同样并不完全是灰暗的,单调的,而是多样的,绚烂的,热烈的。

二、他们的生活

不妨从《交错》这篇小说谈起。小说的叙述者是一个叛逆的女中学生,有一天她家里突然来了一个不受她欢迎的人物:她的表姨。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受到了管束,并且她也不喜欢她的舅舅等等亲戚。然而,随着跟表姨交往的深入,以及对她生活的理解,她对表姨的态度开始从抗拒改为接纳。这时候,表姨却离开了她的家,让她觉得颇为失落。

如果从何文小说的整体来看,表姨无疑是一个值得关注的形象。小说中写到,表姨原是一个富贵人家的独生女,也曾读书求学,中学没毕业就随串联队去了外地,后来在运动中受到打击,表姨的父母也不幸去世。表姨结婚后,她的丈夫又醉酒摔死,这时候的表姨因年纪偏大且没有什么本领,只好给人做保姆,借此养活自己和她的儿子。小说用了很多的笔墨来写表姨现在的粗鄙,正好与她往昔的教养形成对照。这种反差,读来令人动容。

表姨这一类的底层人物,在何文的小说中较为常见。《暂告平安》的主人公胡甲也有类似的气质。小说开篇这样写道:“胡甲接到老婆电话后卵根子火冒,他实在讨厌她用过去走街串巷推销豆腐的大嗓子催他赶回自家经营的小饭馆,就因为她的鬼吼辣叫,悬挂在他头上鸟笼里的卵鸟吓出的粪便刚好飙进他脖领,而他一哆嗦,才从家里偷来的出自民国年间的紫砂壶掉地摔成几瓣,当时他好不容易才和荫钻巷古玩店皮老板讲好价,他还满心指望拿到钱后请马汁潇洒走一回哩。在返家的路上,他越想越气,本来他只打算偷偷摸摸捣蛋,这一下他不想隐瞒决定离婚。”[1]小说的语言显得粗粝,坚硬,胡甲也正是一个粗鄙之人。小说接下来,主要便是讲述他如何想要追求马汁,马汁之所以愿意接近他,却是为了利用他。底层人物活得不“安逸”,因而寄希望于地位高于自己或财富多于自己的他人,最终却发现别人做出的承诺不过是为了欺骗与利用,这是何文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情节。《暂告平安》中的胡甲和马汁也是这样一种关系,当胡甲发现自己真正的处境时,这一底层人的喜怒哀乐已被写得淋漓尽致。

《人相》也同样关注小人物的悲喜与爱欲。它塑造了一个阿Q式的人物——夏米。夏米年纪不小,却成不了什么事,唯有寄希望于有不少存款的叔叔,希望能借助他而过上更好的生活。然而有意思的是,夏米并不认为这种寄生的生活有什么不对。相反,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一是觉得叔叔没有子女,老了只能靠他照料,再有就是觉得叔叔虽然还有几个侄儿,但他们跟自己相比,显得非常不靠谱。“自己虽然毛病不少,但他真诚”——这是夏米对自我的定位,而事实上,从小说中的细节可以看到,夏米的毛病比他所想象的要多得多。如果说鲁迅笔下的阿Q是国民劣根性的集大成者,那么夏米则可以说是直接继承了阿Q的绝大多数毛病。不同于鲁迅的是,鲁迅在塑造阿Q时带着明显的批评立场,但何文在塑造夏米这个人物时,似乎更多是为了展现小人物的精神现象,从中看不到过于明显的价值判断。正如谢挺所说的,何文在书写这些小人物时,“他的眼光不是俯视,而是平等,是参与其中,感同身受,同喜同悲的。我想以何文的阅历和能力,找几个苦情故事,写几个苦难作品应当并无难度,难能可贵的是,他没有走这条讨巧的路线,而是全然听凭自己内心的需要,创造一个全新的心灵世界。当然那个世界的尺度是非常规的,那些人物,似乎生来就是灰暗、贪婪、恶俗的族类,注定就要来挑战我们的道德底限和承受力。”[2]

而何文之所以采用这样一种处理方式,跟他对底层生活的切身体验是有关系的。在一次访谈中,他曾经谈到:“因为家庭的原因,我从小都受到社会歧视,在学校被同学欺负,当知青被人看不起,我只能和底层人接触、交往。和我来往的人都是被社会冷落的人,无疑这些人为了生存必须是你说的顽劣、粗鄙,甚至玩世不恭,不然他们就无法活下去。我对他们了解,笔下的他们就是现实生活的他们。关注他们就是为了关注我们自己。”[3]由此也可以看出,这种“原生态”的写法背后,其实也包含着何文对底层人物的同情。何文无疑很熟悉表姨、夏米这样的人物,对于他们的行动,他们的愿望与欲望,在小说中也都有细腻、妥帖的表现。

三、父与子的叙事结构及其所显现的

还值得注意的是,何文的《简单火车》《老爸贵干》等作品,都关注父子关系。

《简单火车》这一篇中的“我”同样是一个不得志的小人物,一辈子就没有做成一件事。小说有两条主线,其一是写“我”与灵珊即将约会。就如同何文笔下的其他小人物一样,“我”指望着和灵珊相好,从而过上幸福生活。因此,对于即将到来的这场约会,我是非常重视的。另一条线索,则是写“我”就要出门和灵珊约会时,突然接到前妻的电话,因她突然生病,要求“我”负责送儿子圭蒂去白城工作。因为这一不在计划中的任务,“我”开始了火烧火燎的护送之旅。

这涉及到父子冲突的问题,这篇小说中的父亲虽然有一定年纪,但是他并不是理想主义精神的继承者,而是阿Q精神的继承人,是一位相当粗鄙、热爱投机的底层小人物。不同于他前妻希望以辛勤的劳动来抚养儿子,他更希望能动用他的“智慧”来迅速致富。当看到身边很多人在城市扩建中突击占地盖楼而致富,获得巨额赔偿,他也用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来建了六层楼房,却不曾想不单没有获得赔偿,还要以违章建筑的形式拆除,个人还阴差阳错地坐了牢,和妻子离了婚。如果说《简单火车》中的父亲是一个投机者的话,那么他儿子则是一个叛逆者,他们的价值冲突,并非是源自政治意识形态的差别。他们的冲突,多少具有民间戏剧里插科打诨的意味,并不指向更为高远的政治问题或社会问题。

徐成淼在为何文的小说集《无限甜咸》所写的序中曾经谈到:“何文小说中的各色人等,并不是原先小说中的那种劳苦人、卑贱者;只值得作家站在高处,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原先小说作者自觉不自觉地流露的那种悲天悯人的情况,在何文小说中几不可见。何文只是绵密地把底层人和底层事拉拉杂杂地描叙出来,有时候,他自己亦不由自主地混迹其中。他把那样的一些场景和那样的一些角色,如此这般地展示在我们面前。至于价值判断的事儿,他让读者自己去办。”[4]这是何文小说的一大特色。但是在《简单火车》中,我们可以看到,当这位热爱投机的父亲打算放弃个人所谓的幸福而去成全儿子时,何文对于这位父亲似乎也抱着欣赏的态度,因而这位父亲的遭遇,也比何文小说中另一些同类人物的遭遇要好一些。小说在结尾处写到,这位父亲打算约会的对象,不过是为了利用他,是借感情之名来利用他去运毒。当这位父亲肯为儿子稍作牺牲时,他虽然照旧是成不了什么事,仍旧是卑微地活着,但是他毕竟可以逃过一劫,没有再次坐牢。

《老爸贵干》也主要是从儿子的角度来写与父亲的种种。小说的开头是这样的:“突然就冒出父亲来,外婆明明告诉我,母亲去世后他在外已经有家室再不会回来的。我不明白他为哪样又要回来。我不是说他不该回来看我,他离开我已经五年,也不管外婆对他糟糕透顶,不准他再进我家门,我只是觉得他来得不是时候。”[5]这个开头,颇为干脆利落,且能看出叙述者“我”的个性。小说接下来,主要是写儿子对父亲由误解到理解的过程,其中有些笔墨描绘了父与子之间那难得的温情。这种叙事结构与细节上的重现,也可以看出何文的用意:如果仅仅从启蒙主义的立场来看,《简单火车》《老爸贵干》中的两个父亲无疑都是有各种缺点的人物,他并不讨人喜欢。何文在塑造这样一个人物时,既无意回避他身上的问题,也没有因为对这些人物抱着同情与理解而刻意护短。这些人物的处境都是艰难的,但何文所欣赏的,是他们在艰难处境中努力承担责任的那种勇气。可以说,何文的小说虽然没有明显的道德教化的倾向,但也并不是反道德的。

四、几篇独异之作

《另一边》不管是在何文的创作中,还是在中国当代文学史的视野里,都是一个独特的个案。讲述的是对知青生活的回忆。“我”和表哥、姨父三人一起参加“五一”小长假出游。原本在“我”的印象中,姨父是一个特别老实的人,他笨手笨脚而且非常勤勉,不擅长做家务却一直承担着这方面的事情,经常受二姨欺负以至于一张国字脸上经常会留下二姨的指甲印,但“我”从未见他发过火。在“我”眼中,姨父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是“我”所瞧不起的对象。“我”表哥则是一个没有什么责任心的、喜欢恶作剧的浪荡子,“他最大理想就是到处都有女人都有家,留下无数故事,将来好回忆”。[6]这几个人一起去云马镇准备转车,却在那里意外逗留了一个晚上。云马镇原本是姨父当知青的地方,正是在云马镇,姨父开始变得“反常”,“我”表哥甚至“花口花嘴地说一到云马镇就发现姨父年轻了二十岁。”[7]这次意外的逗留,更是让姨父与当年一起插队且互相爱慕的董墨等人得以相遇。正是从这里开始,小说开始以一种独特的形式处理知青经验。小说中写到,董墨当年因家庭成分不好常受欺负,为现实所迫嫁给了在本地家里人多势众的民兵连长,当上了民办教师。文革后,董墨也曾返城,却找不到工作,也没有将她先生弄进城,白吃白喝遭家里人白眼,过去的同学也不和她往来,非常失落。因民办教师可以转为公办,条件是必须有当地户口,董墨又把户口迁回农村。而等到董墨与姨父相遇时,董墨的丈夫已经因醉酒摔死,一双儿女去了外地打工,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篇小说的“晚生代气息”,跟“我”和表哥这两个人物大有关系。表哥不太能理解“我”姨父和董墨所经历的种种,不明白他们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城市,走向农村,更对他们这么爱劳动嗤之以鼻。这几个人物的巧妙搭配,暗暗指出了时代价值观念的转变,也昭示了价值观念的分歧:一边是革命时代的理想主义,以及这种理想的失落;一边是市场经济时代的现实主义,以及这种现实的狂欢气息。价值观念的分歧,也暗暗指向时代经验的断裂。

对于两个时代的同一与差异,小说并没有给出明显的价值判断,毋宁说,作者更有兴趣的是书写这样一种现象,同时将判断的权利交给读者。小说中非常有意味的一个地方是,在小说行将结束之时,平时显得老实巴交的姨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要离婚,与董墨一起生活。

《猎狗》这一篇,在何文的小说中也显得颇为特别。小说中的猎狗,是“我”叔叔的绰号。何文小说中写到很多的浪荡子,猎狗则可有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相貌俊美,一向离经叛道,热爱追逐女性,就连这个绰号,也是“那些被他捕食过的女人给他取的”。小说开篇即进行铺垫与渲染,一再强调并逐渐加强我叔叔的浪荡的程度。比如他约了爱慕他、愿意为他做出牺牲的晓君一起出外旅行,却同时还约了别的女人,路上还特意交代“我”协助他,以便他能及时抽出身来与另一个女人约会。这场感情的历险,叔叔将如何在途中应对两个女人,不但令我,也令我的女友苏尼感到好奇。而在旅行途中,“我”叔叔看起来也正如之前所计划的,为了与其他女人约会而一再回避晓君,这让我对他感到既厌恶又羡慕。我的女友苏尼,则既讨厌他的浪荡,又为他的风度所吸引。故事结尾处所揭示的事实,却足以让“我”、晓君、苏尼感到惊异:原来这个浪荡子的“那个东西根本不存在”,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制造一种幻觉,以便让自己觉得还在延续以往的生活。

这篇小说,从开篇到结尾,一路安排了许多悬疑,甚至直到小说的最后一行结束,有的谜底也并没有完全揭开。这是何文的高明之处。小说中的那些未曾揭开的谜底,包括没有予以正面书写的部分,正是吸引读者的部分。毫无疑问,“我”叔叔才是这篇小说的主角,但作者在写作中始终坚持有限的而非全知的叙述视角,始终是从“我”的角度来对“我”叔叔的生活和遭遇进行还原与解释。这种还原和解释,却只是部分地接近真实。小说中还写到一个场景——在“我”受到欺负时,叔叔充当了救星的角色:“他一句话不得,一把拎过那个厮儿就是两个耳光。不要看猎狗长相斯文,却是心狠手辣,抓住对方裤裆不放,那厮儿的惨叫引来众人劝说,猎狗才饶了他。返回的路上,猎狗还意犹未尽地告诉我,要毁掉一个男人,就得掐断他的鸡巴。”[8]当我们拿这些细节与叔叔的遭遇进行对照、拼贴时,这些细节中所包含的玄机自然可以部分地被猜破。无疑,这句话正是“我”叔叔内心感受的写照。他正是这么一个被毁掉的男人,而他依然能装作若无其事,入戏很深。因着小说始终是从有限视角来展开叙述,“我”叔叔所经历的内心风暴,又始终没有得到正面的展现。这也同样是小说的魅力所在:它不断地铺垫,让读者步步走向风暴,却又蒙住了读者的双眼,不让读者直接看到风暴的样子,只让读者凭着听觉、经验和想象来感知它步步逼近的威力。就小说的艺术而言,何文的这篇小说无疑写得极为高明。

《共此时》在何文的小说中也可以说是一篇独异之作。何文以往的小说,比如像《老爸贵干》《简单火车》《学会走路》《暂告平安》等等,大多有很鲜明的戏剧性,并且小说中的冲突直接体现为事件。正如谢挺所指出的,“何文的小说几乎通常都有一个模式,它的核通常很简单,人物一男一女,至多两男一女,两男中也有强男与弱男之分。”[9]当这样的几个人物在一起时,他们之间会显得特别有张力,他们的所思所行也带有戏剧性,因此,何文的小说,通常如用小说的形式写成的戏剧。这些作品里,也大多有戏剧所必不可少的冲突。

然而,与这些作品相比,《共此时》的戏剧性并不明显,表达方式也是内敛的,使的是内力。这篇小说虽然名为“共此时”,实则是写一对夫妻感情出现危机,即将要分手时所发生的一切。这是一个恒常的主题,何文写来,却自有其独特的韵味。小说设置了一明一暗两条线索:明线为夫妻的感情到底何去何从,暗线则是这对夫妻所养的鸽子到底何去何从。这一明一暗两条线索,在小说又是互相照应的。这对夫妻的感情的起承转合,感情的危机与转机,都通过鸽子这条暗线来展现;而鸽子的命运,看来其又完全是由这对夫妻的感情所决定的。明与暗的照应,让这篇小说具有很强的节奏感,也使得小说中感情的变化多了几分微妙,具有一种耐人寻味之美。

五、用以阐释,还是用以阅读

如此一路读下来,会发现何文的小说还有一点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你很难对它们进行阐释,很难进行理论上的建构。也可以说,何文在写作的时候,所期待的理想读者,主要不是批评家,而是普通读者。

记得谢有顺在分析中国现代以来的散文时,曾认为有的散文是适合阐释的,而另一些则只适合于阅读。他举例说,像鲁迅的思想个性鲜明、语言充满隐喻的散文,是适合阐释的;或者说,他的许多散文只有被充分阐释之后,才能为一般读者所理解。而鲁迅的这种散文传统,在当代已被简化为意义型的写作,成了革命时期的精神象征。另有一类散文,则“惟一需要的是阅读,是用心去体认,用智慧去分享”,“有一类散文所深入的是个人情趣和个人琐事的世界之中,它不像那些革命性散文或思想性散文那样,一眼就能让批评家识别出作者在散文里的话语追求——许多的散文好像是没有多大追求的,它们仅仅是为了呈现个体的状态,个体那微不足道的情趣。汪曾祺自己的散文就是这样。事无论大小,情无论深浅,在他的散文里都慢慢道来,不动声色,文辞朴白,却韵味悠长,那种闲心和风度,确实不是一般人所能学得到的。”[10]

何文的小说虽然美学趣味与汪曾祺大不相同,但很多时候也注重“呈现个体的状态,个体那微不足道的情趣”,“事无论大小,情无论深浅”,“都慢慢道来,不动声色”。尤其是在熟悉贵州方言的读者看来,真的是“韵味悠长”。他的作品并不能说完全不适于阐释,也并不在于用以进行各种阐释,而是用以阅读,因为这些作品最终所要追求的,是寻找经验的共鸣,是趣味的共享。我注意到有不少人喜欢他的作品,却很少尝试做“阐释”的工作,大概也与此有关。在我个人,阅读文本的愉悦也远大于阐释的愉悦——这也是他的作品显得异质与复杂的另一面。

注 释:

[1]  何文:《无限甜咸》,贵州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200页。

[2]  谢挺:《烟火气里的战斗青春》,收入何文:《无限甜咸》,贵州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7页。

[3]  巴楚、何文:《关注小人物就是关注我们自己——与何文谈他和他的小说》,《山花》上半月2008年第9期。

[4]  徐成淼:《写属于自己的小说》,收入何文:《无限甜咸》,贵州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11页。

[5]  何文:《无限甜咸》,贵州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3页。

[6]  何文:《无限甜咸》,贵州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141页。

[7]  何文:《无限甜咸》,贵州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135页。

[8]  何文:《无限甜咸》,贵州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228页。

[9]  谢挺:《烟火气里的战斗青春》,收入何文:《无限甜咸》,贵州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6页。

[10]  谢有顺:《散文的常道》,广东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7-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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