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时代的画意回潮

王瑞

PARIS PHOTO的巴黎国际照片展销博览会，自2013年4月从欧洲首闯美国，便选择落脚在世界娱乐中心的好莱坞，插足洛杉矶搞出其第一个美国版展销博览会Paris PhotoLA，到2015年已经是第三个年头。

2015年的Paris Photo LA气若长虹，共有来自世界17个国家的79个画廊和摄影媒体等机构，携参展艺术家265名共襄盛会。5月1日至3日的洛杉矶周末风和日丽，中黄底色的Paris Photo大广告牌矗立街旁，中午12点钟开放前的派拉蒙片厂门口就排起了长队，1-3天的门票价格分别为20-50美元，图录每册售价20美元。前来一览盛会热闹的人众络绎不绝，照片大卖场依然风光无限。

名家名作闪亮点

2015 Paris Photo LA大集市上的名家名作，首推美国摄影家拉尔夫·吉布森（Ralph Gibson 1939-）。这位现居纽约的入册世界摄影史之名家，乃是原籍和出生在洛杉矶的人物，这次他的一色女人体作品亮相派拉蒙，算得上实至名归地回到老家来风光一把。

最有意思的是：拉尔夫·吉布森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洛杉矶人，他说他家之所以居住在洛杉矶，乃是“为了电影产业”。他父亲就职于华纳兄弟影片公司，而且还给著名的悬念片电影大导演希区柯克当过助理。他家的住宅就在派拉蒙片厂的后院，这次他的照片作品挂在片厂里的展墙上，大有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意味。

代理拉尔夫·吉布森作品的艾瑟顿画廊（ETHERTON Gallery），堪称是世界一流的专业摄影画廊。我在十几年前初识画廊主泰瑞·艾瑟顿（Terry Etherton）时，他在洛杉矶国际照片展销博览会（Photo LA）的摊位，讲究得就如美术馆里的经典照片展示，他当初展销柯蒂斯的西部印第安人铂金作品，原作与详细的说明标牌搭配得珠联璧合，令人一望便知其殷实分量。

另一名家名作有老蚌生珠的光彩，美国老摄影家爱德华·柯蒂斯（curtis，Edward1868-1952）生前携带沉重的古典照相机，几进几出西部印第安部落，拍摄的印第安人民俗照片脍炙人口、历久弥新。这回所见的柯蒂斯名作系列，别开生面，与古香古色的凹版精印原作并排陈列出了泛着熠熠生辉之金属光泽的印刷铜版，如此周全的搭配，既给你看到了蛋、也让你见识了下蛋的那只鸡。把老照片生意做这般经营，负版正像齐亮相，真的看过去很有端详古董整体的玄妙滋味。

挪用技巧增添照片娱乐性

摄影自打可以观念起来，就跟潘多拉的盒子放出来了魔鬼。这个久远的寓言故事，有人读出来的是恶魔得把，有人读出来的是创作的活力引出了无尽的希望。邪恶也好，希望也罢，总之那被叫做艺术技法之一种的挪用把戏被立竿见影，便被当作一种点石成金的巧取式成名捷径，一时间风靡而起越发不可收拾。

实在说，这挪用得有看头，确实还要有那么点脑筋急转弯的鬼机灵劲儿。流露的是解构原作的隐喻或娱乐效果。

例如，此番有家画廊看起来很是庄重体面，其展销的作品都装饰着优质镜框。作品有两种，一类是电影海报，其中就有贝多鲁奇的《末代皇帝》海报拷贝，跟一系列海报并列，正正规规地装在镜框里挂在展墙上面。我大惑不解地问在场的画廊经理：这跟原版海报有何不同？他严肃地回答曰：“这是用数码输出的艺术作品。”高技巧的诙谐挪用，这样大众化的艺术搞法，其实也来之不易。

芝加哥的Catherine Edelman画廊所代理的山德罗·米勒（Sandro Miller）的作品，全部是这个男性艺术家模仿人像摄影名作的自演自拍照片，他孜孜不倦地几乎将现代名作照单全仿，无论男女悉数挪来，搞得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凡是眼熟能详的名家名作他都要拿来挪用，于是他既是性感作态的玛丽莲-梦露、还是伸长舌头搞怪的爱因斯坦、也是盖世英雄切·格瓦拉、还找来女伴自充约翰·列侬拍合影……厚厚一大本子的作品样册，大显誓把摄影史名作一网打尽的雄心壮志。既然有日本摄影家森村泰昌自演自拍世界名画角色，山德罗·米勒有样学样扒下世界名照人物，在这模仿秀的舞台各显身手，博观众粲然一笑，何乐而不为。

中国照片不缺席

2014年的Paris Photo LA，由北京798艺术区的映画廊代表中国摄影画廊首开纪录。2015年则有上海的M97画廊继往开来，再接再厉保持连续不断捻。

位于分展场区的M97画廊首次出席2015年Paris Photo LA，展销中国辽宁籍摄影家王宁德的三维影像作品。以抽象类作品闯照片艺术市场，剑走偏锋，胜算的机率应属渺茫。何况王宁德的这种立体多媒介作品，已然相当偏离传统影像。作为中国当代实验摄影的一个特例，王宁德给自己发明的这种艺术形式取名“滤色镜”系列，已见有过“圆心滤色镜”、“理想天空滤色镜”，以及“被偏振的云”等等。今次展示的是“光的形式”（Form of Light）系列，据画廊提供的说词，王宁德的艺术实践一直着手探索摄影的核心要素：光，纸张，材料，形象，以体现“光的书写”性质。王宁德的视觉作品形式，更进一步解构原有的图像格式，并表示以后要给观众重建一个抽象的和倒置的摄影海市蜃楼。

游走设在三大摄影棚里的主展场，寻找中国摄影形迹。兴奋不已地得见一家全是中国当代知名摄影艺术家作品的摊位，名片上标记的英文名头KLEIN SUN GALLERY，地址在纽约和北京，中文名称“凯尚画廊”，显然是两个中外姓氏的发音汉字化。查图录，画廊总监：Eli Klein&Shanna Sun，公布地址在美国纽约，标注画廊建立于2007年。无论组织方将此画廊归为美国还是中国，展场清一色的中国摄影师作品，数量和规模都是唯一表示这里很中国。

举头望左侧展板，刘铮的胖裸女黑白照片打头，毗邻的是蔡东东把镜头镶在照片上的照片，再就是蒋鹏奕的《自有之物》彩色照片：正面展板但见并排两个巨幅彩色作品，是刘勃麟的一人隐身美国杂志摊架和多人隐身中国桦树林带的彩色照片，右侧展板还是他的多人浮身中国秋收田地的作品，刘勃麟这种细致和繁琐的人体绘彩摆拍照片，果然具有非凡的视觉冲击力，吸引了每个经过的观众都凑近前去仔细端详个中奥妙之究竟，每每浮现出敬佩的表情。刘勃麟这种也是结合摄影与绘画的另类照片，虽然很有行为艺术的意味，却仍然算是传统摄影的拍照。这样的当代艺术作品，应该具有形式突破的意义，不红都难。

此番此展之原作照片给我留下至深印象，我想到场观众一定会把这个摊位当作彻底的中国摄影画廊。以这样的艺术质量，入列年末在巴黎大皇宫的Paris Photo主展盛会也无懈可击。

虚影照片风靡一时

Paris Photo LA大展场就是个国际照片大卖场，摆摊子招揽顾客，乃是顺理成章的商场分内事。如果一定要在这个活动里面找出个所谓“当前摄影潮流”的话，除了将摄影与绘画相结合的混搭搞法蔚然成风，再就是满场随处可见的如梦如幻虚影照片。

上世纪曾经在纽约进过设在曼哈顿的“徕卡画廊”，看那里的摄影展。新世纪以降，“徕卡画廊”也开到洛杉矶未了。以“徕卡画廊”今次参展Paris Photo LA的主打照片形态，应该能够反映当前的国际摄影潮流，占地挺大的“徕卡画廊”展区的一半展墙都是虚影照片作品。

数码科技到来之先，就得知发明了一种完全不同于传统摄影的纯电子影像的“全息摄影”，其特征就是从一个摄影点面的局部，可以引申到洞悉该物体的各个方位，相当于一种“全面信息影像”。简言之，数码科技的一大特征，就是能够把一个对象拍摄得精益求精到能多清晰就多清晰。清晰之于数码摄影已然不在话下，于是摄影艺术则反其道而行之，又回到了摄影术发明早期的“画意摄影”美学原点。换句话说，也就是民国时代刘半农论说的“清”与“糊”的美学意涵。如今的数码影像已然“清”得不得了，当然反潮流的创作勇气，就回到了“糊”的老路上。这也反映了西方艺术惯常的一种反叛式发展规律。

总而言之，浏览过2015洛杉矶巴黎照片展销会琳琅满目的各类照片，除了其中的美学意涵，作为国际照片艺术市场的重要风向标，看来相比其他传统艺术而属于后起之秀的摄影照片交易，借助数码影像科技的迅猛发展，依然成为当代视觉艺术的一大潜力无穷之表现媒介，与此同步，照片作为艺术市场的一种艺术商品，也正在浮现出照片的商品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