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实体经济融资贵到底由什么因素决定?——2005—2014年企业三元债务融资的经验证据

李建军 赵冰洁

引言

当前我国经济正步入转型升级、经济结构调整时期，经济增长速度回归理性，在三重因素叠加作用下出现了新常态。实体经济是创造社会财富的主体，是改善民生、应对外部冲击的保障，也是虚拟经济繁荣发展的基础。实体经济的发展需要资金、劳动和技术的有效投入，而融资成本高低决定了社会投资倾向，如果融资成本高、产出效益必然降低，投资倾向就会弱化。我国实体经济领域的资金成本较高，企业债务负担重，成为制约企业成长的重要因素。企业债务融资的主要场所是银行信贷市场、企业与公司债券发行市场以及民间借贷市场，这三个市场形成了中国典型的三元债务市场结构，且基本处于分离状态。由于市场之间自成体系，准入门槛不同，闭环运行，因此企业不同债务融资途径的成本存在较大差异。一般来说，银行信贷市场融资成本因借款企业的不同而有一定的差别，从银行获得贷款难是中小微企业共同的问题。企业与公司债券市场融资规模受到审批的限制，很难满足企业融资需求。根据中国人民银行公布的数据，2014年全年企业债券融资额仅占同期社会融资总规模的14.74%，与同期59.44%的银行贷款相比占比数额确实很少。民间借贷市场是解决中小微企业和个体经济单位融资的重要场所，是正规信贷市场的有效补充，在解决企业单位短期应急性资金需求方面具有显著优势，但短、平、快的融资特点决定了其融资成本较高。众所周知，中国货币供应多，但实体经济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依旧存在。那么，中国企业在三元信贷市场融资成本到底有多高？融资成本高低由哪些因素决定？切实降低实体经济融资成本有哪些基本途径？这是本文研究并试图解决的关键问题。

一、相关研究文献综述

实体经济债务融资主要来源于银行信贷、债券市场等正规金融体系，以及民间借贷等非正规金融体系。实体经济融资成本的研究多从企业的视角，运用可获取的上市公司的财务数据进行分析，将影响企业融资成本高低的因素归结为公司治理、盈余管理、内部质量控制、代理成本、董事会网络位置、避税因素、标准审计、金融生态环境、信贷歧视、货币政策松紧等因素。从公司内部运营角度研究的文献比较多，得出的结论也基本相似。

（一）关于信货市场分离结构形成：二元结构到三元市场

理论界对信贷市场的分离结构提出的多为二元结构论，尤其是对农村金融结构的研究多采用两分法。从发展中国家的经验看，正规与非正规二元化结构是经济、政治、自然等环境因素决定的（Jain，1999）［1］。二元信贷市场的形成，主要来自于集权与分权的改革推动，与二元经济结构形成有关（刘伦、唐若蓝，2009）［2］。在改革进程中，体制变迁与权力博弈导致信贷配置的不平衡，形成了二元化的信贷体系结构。而在正规信贷市场体系中，企业债券与公司债券市场发展是相对滞后的，这事实上称为体制内的二元结构加体制外信贷市场，形成了典型的三元信贷市场结构，企业债券与公司债券市场规模不大，但发展潜力不小。这种分离式信贷市场，导致信贷资金配置中的跨市场套利和权力寻租，推动了融资成本的上升。

（二）企业微观因素对债务融资成本的影响

控制融资成本是企业的重要财务目标，那么影响企业债务融资成本的因素有哪些？影响有多大呢？于静霞（2011）［3］实证研究了上市公司债务融资成本与盈余管理的关系，发现盈余有效管理有助于降低债务融资成本；企业内部质量控制是能够降低债务融资成本的（陈汉文、周中胜，2014）［4］。关于债务融资是否会改变企业整体融资成本方面，陈晓、单鑫（1999）［5］研究发现，债务融资会增加上市公司的融资成本。彭熠等（2014）［6］研究发现债务融资通过“消减代理成本效应”、“负债的担保作用”、“约束自由现金流使用”及“信息传递的治理压力效应”影响公司绩效，债务融资具有财务成本效应和绩效反应。那么，上市公司在融资方式选择上是否考虑融资成本？林彬、袁文高（2008）［7］的研究发现，上市公司的融资成本和融资规模意愿是再融资方式选择的重要判断依据，在增发和配股与转债间选择时，融资成本是重要考虑因素。陈耿、周军（2004）［8］认为，企业债务代理成本与债务结构存在紧密的联系。企业债务中的债券具有的信号显示功能，有助于总体债务代理成本的降低。另外，从避税的角度看，企业避税程度越高，债务融资成本越低，并且这种关系主要表现在处于税务稽查强度较强地区的企业中（孙刚，2013）［9］。除了避税考虑，审计意见对于上市公司债务融资成本也是有影响的，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上市公司相比获得标准审计意见的上市公司具有显著更高的债务融资成本（魏志华等，2013）［10］。上市公司董事网络位置对债务融资成本的降低作用不显著，信息不对称程度越高的公司更能从董事网络中获益，在融资约束和代理成本的相互制衡下，越处于董事网络中心位置的公司，其债务融资成本越低（陆贤伟等，2013）［11］。所以，从企业内部研究融资成本得出的基本判断是，债务融资会影响企业整体融资成本、决定融资模式、产生财务效应和绩效反应；企业如果能够严格内控、提升内部管理质量是有助于降低债务融资成本的。

（三）宏观因素对企业债务融资成本的影响

在有关影响企业融资成本的宏观因素方面，魏志华等（2013）［10］研究金融生态环境的影响发现，良好的金融生态环境有助于降低上市公司获得较低成本的债务融资。并且，不同所有制企业的债务融资成本是不同的，民营上市公司承担了比国有上市公司更高的债务融资成本。相似的研究还有李广子、刘力（2009）［12］的信贷歧视与债务融资成本关系，他们发现，民营上市公司与非民营上市公司相比承担了更高的债务融资成本。郑军等（2013）［13］实证研究发现，在货币政策紧缩时期，企业债务融资成本显著增加，非国有企业的债务融资成本更高。这些研究的基本结论是金融环境、货币政策、信贷歧视对企业债务融资成本都有明显的影响。

（四）债务融资利率的决定因素分析

借贷利率通常是最直观的债务融资成本衡量指标，利率高低受许多因素的影响，如实体经济的生产率、货币政策、金融市场状况、基准利率水平等。监管成本、信用风险、基准利率风险等共同决定银行贷款的利率（Wong， 1997）［14］。 王卫锋（2006）［15］通过建立利率协整模型，得出影响利率的主要因素为通胀率、汇率、工业增加值、货币供应量（M1）、股价指数和储蓄额。陈晓杰（2007）［16］选取我国1980年至2005年的实际贷款利率和实际存款利率作为被解释变量，得出：实际利率与经济增速在第一阶段关系不显著，在第二阶段正相关；与货币供应量在第一阶段微弱负相关，第二阶段不相关；利率在第一阶段与贷款、投资几乎无关，第二阶段与贷款正相关，与投资负相关。唐敏（2009）［17］通过构建以利率为被解释变量的半对数模型，得出结论：利率与GDP、CPI正相关，与货币供应量（M1）负相关，与固定资产投资无关。

债券发行利率高低受制于哪些因素呢？一般而言，债券的票面利率主要与基准市场利率（如SHIBOR）和到期年限正相关，与企业债券信用等级、债券含选择权（可转债）和发行规模负相关。此外，银行间债券市场交易商协会发布的指导利率下限是基本的市场预期，同时，债券种类和结构影响发行利率，债券回购和赎回没有被准确定价，货币政策操作中，准备金上调和负面信用时间冲击会导致债券发行利率升高（傅智辉，2013）［18］。债券发行成本还可以用信用利差来间接反映（Nakashima， 2009）［19］， 戴国强、孙新宝（2011）［20］选取上海与深圳证券交易所上市的企业债券的信用利差，检验宏观经济变量的影响，得出GDP指数和M1供给的回归系数为正，表明当较多资金进入股市时，债券需求降低，从而信用利差增大，发行成本会上升。

民间借贷利率的决定比较复杂，非正规市场的借贷利率远高于正规市场利率，非正规市场利率与正规市场利率不是必然正相关，存在利率双向分割，非正规金融市场的利率具有顺周期性现象，主要是因为在不完全竞争的民间借贷市场上借贷合约存在非对称的纳什议价解，放贷者经常对利率可能采取策略行为（王一鸣、李敏波，2005）［21］。针对温州的案例研究显示，民间借贷的利率受货币政策工具、资产价格的影响显著（张雪春等，2013）［22］。温州金融机构贷款波动和通货膨胀对民间借贷利率的影响具有明显的区制非对称效应，紧缩性的货币政策和高通胀导致处于高利率区制的民间借贷利率显著提升（童笛、张文彬，2013）［23］。民间借贷利率与正规金融体系的信贷政策呈反向变动关系，与正规金融机构的贷款利率走向一致；借款期限与民间借贷利率存在负相关关系；借款用途、借款者自身实力和信用记录，还有区域经济发达程度差别和法律法规管制等，均会影响民间借贷利率（周松山，2011）［24］。从民间借贷利率的期限结构角度研究，利率期限结构持续异常可能也是民间金融系统性风险生成的重要表征。民间借贷利率不存在长记忆性，并且有两类期限的民间借贷利率与CPI存在协整关系。

综上，现有文献对借贷利率的影响因素多从宏观视角进行研究，对债券利率的分析多从微观角度入手。本文试图通过对企业在三元债务融资市场的平均融资成本进行测算，构建融资成本与相关经济变量之间的多因素模型，实证检验对企业债务融资成本有较大影响的因素，探讨降低实体经济融资成本的途径。

二、融资成本变量与对应数据的测算

在三元债务融资市场上，不同企业主体、不同期限的融资利率是千差万别的，要衡量不同市场的融资成本总体水平，需要通过一定方法进行测算。

（一）银行信货融资成本构成及指标测算

银行信贷是企业融资的最主要途径。但是，中国的商业银行体系以国有银行为主，导致信贷资源相对集中，有国资背景的企业拥有信用保障的先天优势，而绝大部分民营中小企业从银行获得贷款是比较少的。对于中小企业而言，从银行借贷融资过程中需要提供抵押、担保等增信机制，财务成本、时间成本和公关成本也较高。衡量企业在银行信贷市场的融资成本，采用贷款利率与附加费率。计算方法为：

其中，基准利率选取中国人民银行制定的1～3年期基准贷款利率，按照“1年以下各期贷款利率的算术平均值乘以短期贷款权重，再加1年以上各期贷款利率算术平均值乘以中长期贷款权重”（短期贷款与中长期贷款比重见中国人民银行公布的信贷收支平衡表），计算得到的加权平均贷款利率与1～3年期贷款利率几乎相同。浮动区间和区间贷款额权重按照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执行报告公布的月度金融机构人民币贷款利率区间及区间占比计算。2005年1月至2014年12月银行信贷的平均月度融资成本见图1。从图中可以看出我国平均贷款利率介于7%～10%之间，在2005至2008年呈现上涨趋势，这与在此期间央行不断调高基准利率的政策方向一致，2008至2010年，受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贷款利率处于较低水平，之后随着经济的复苏，贷款利率又有所上升。

图1 2005—2014年企业银行贷款融资成本变化

（二）企业债券与公司债券融资成本指标及测算

我国的企业通过发行债券融资，通常有两种形式，即企业债券和公司债券（杨海耀，2013）［25］，本文选取2005至2014年间在上海证券交易所、深圳证券交易所以及银行间债券市场上市的无可赎回性、可回售性、可转换性等附加条款的，以固定利率发行的企业/公司债券进行计算。考虑到窗口期有一定时间跨度，各时期债券发行的隐性成本难以准确估算，且隐性成本费率往往由相关管理部门直接规定或发行主体与中介机构沟通确定，受经济、政策、体制等因素的影响较小，故仅考虑票面利率作为企业的债券融资成本计算方法为：企业债券融资成本=债券月度加权平均票面利率（月度新发行企业/公司债券票面利率×债券发行额占该月发行总额权重） +1.5%（发行费率）。计算结果如图2所示。

从图2可以看出，我国企业/公司债券平均发行成本介于5%～9%，低于银行信贷融资成本。在2005到2007年债券融资处于下降阶段，2008年以来围绕7%水平上下波动，2013年9月以后上升趋势较明显，并在年末超过8%。根据美联储公布的数据，2012年以来美国的公司债券利率水平未超过5.5%，加发行费率应该在6%～7%之间，低于同期我国的平均债券融资成本。

图2 企业/公司债券融资成本变化

（三）民间借货市场融资成本构成与数据测算

民间借贷市场的放贷者主要有三类，一是具有合法身份的小额贷款公司和融资性担保公司，这两个机构由地方金融管理部门（金融办/局）负责审批与监管，不吸收存款，放款资金来自出资人的民间资本；二是投资咨询类机构，进行过工商登记，身份是投资公司或投资咨询公司，以接受委托投资、财富管理或理财产品销售融入资金，再放贷给企业等中小微经济单位；三是P2P借贷、B2C借贷，P2P也称人人贷，放贷人是自然人，B2C是企业对客户提供的借贷，如阿里巴巴给客户提供的消费或供应链融资，日利率为0.05%～0.06%，年化利率为18.25%～22%。一般而言，民间借贷的月息在3～5分（3%～5%），折成年利率是比较高的。

本文选择2005至2014年间发生的企业民间借贷纠纷案例，案例数据来自汇法网。从案例中筛选出民间借贷利率水平之后，按照加权（以借贷额占比为权重）计算法测出平均民间借贷利率水平，见图3。

图3 2005—2014年企业民间借贷利率变化

可以看到，窗口期内民间借贷利率起伏变化较大，最低时也在15%之上，最高则达到50%以上，且整体水平高于银行贷款和企业/公司债券融资成本。

（四）企业完全债务融资成本估算

从宏观角度看，实体经济融资成本取决于企业在三类市场融资的比重，我们选用实地调查的全国16个省市132家企业作为样本考察其融资结构：在债务融资中，来自银行信贷的融资比重占39%，来自债券发行的比重占9%，来自民间借贷的比重占52%，据此比重可以算出各个时期社会总体融资成本的平均水平（如图4）。从图中可以看出，企业债务融资成本比较高，高的时点在30%以上，低的时点也在10%。融资贵是不争的事实。这仅仅是平均融资成本，单就个别企业而言，融资成本更高。

图4 2005—2014年企业三元债务融资成本平均水平变化

三、融资成本决定多因素模型构建与检验

（一）多因素模型构建原理与方法

从利率决定理论看，实际经济因素，如经济增长、投资与储蓄等，名义经济因素，如货币供应、通货膨胀与基准利率等都对借贷利率形成显著影响。风险因素、市场集中度等因素也是很重要的利率决定变量。

决定利率的实际经济与名义经济因素指标有：

1.经济增长用GDP增长速度表示，根据一般经济理论，随着一个国家经济的增长，经济体内对资金的需求会旺盛，导致资金价格上升，利率上升。由于国家统计局公布的GDP为季度数据，本文用工业增加值增长率对月度GDP进行调整转换，测估出月度GDP环比增长率。

2.通货膨胀水平一般用消费者物价指数CPI表示，但由于企业等经济主体融资主要用于投资与生产，融资成本通常会与生产要素价格变化一起考虑，因此采用生产者价格指数（即PPI指数）更合适。PPI上升会导致企业生产成本增加、资金需求上升，同时投资者对资金回报的要求也会提高，会推动资金利率上升，二者是正相关关系。模型检验时使用PPI数据是月度环比增长率。

3.货币/信贷供求因素，选取银行存款（反应资金来源）、货币供应量（M1同比增速）、信贷总额变动（月度信贷总额环比增加率）等。

4.信贷集中度方面，选用国有银行贷款占银行总资产比重，还选取存款准备金率来反映央行对存款机构的信贷控制程度，其他存款性公司存款与纳入广义货币的存款比值为月度存款准备金率。

5.信用风险是影响融资成本的重要因素，本文选取银行不良贷款率来反映信用风险；货币市场基准利率决定其他信用市场的资本基础成本，选用上海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Shibor；资本市场繁荣程度一定程度上会影响资金在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之间的配置，进而改变融资利率水平，选用沪深300指数波动率代替。

（二）模型变量的选取与计算

本文对数据进行处理，在分析和检验的基础上建立多因素回归模型，以三类债务融资成本作为被解释变量，探讨所选因素对各融资成本的影响，并分析有何不同。分别用Y1、Y2、Y3表示银行贷款加权平均利率、新发行企业/公司债券加权平均利率和民间借贷利率，X1～X10分别表示的解释变量如表1所示。

表1 模型解释变量及其符号

（三）模型检验

模型为多元线性回归，在进行回归分析之前，应该对模型所用到变量的时间序列进行平稳性检验。本文采用ADF检验方法来检验数据的平稳性，并根据序列图是否有截距项和是否随时间展现一定的趋势，选择相应的检验形式。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模型解释变量和被解释变量序列的平稳性检验（ADF检验）

续前表

由检验结果得出，Y1、Y2、Y3、X1～X10均为非平稳变量，在对各变量进行一阶差分之后，所有变量的一阶差分均在5%的显著水平上拒绝单位根的原假设，得出所有变量都是一阶单整过程。那么变量之间是否存在协整关系呢？采用基于回归系数的Johansen协整检验法进行检验。在操作过程中，根据变量数据所显示的特征，在检验的确定性趋势假设中选择“数据中有确定性趋势，协整方程中有截距项”，滞后期间选择1期，得出迹检验的结果并进行部分整理（根据惯例结果显示原假设有0～3个协整关系），如表3所示。

表3 被解释变量与解释变量之间的协整检验结果

续前表

可以看出，Y1、Y2、Y3与X1～X10之间都存在协整关系。根据计量经济学原理，可以用经典的回归分析方法建立模型，反映变量之间的长期稳定关系。见表4。

表4 企业三元债务融资成本影响因素回归方程结果

结果显示，去掉不显著变量后，三个回归方程中的剩余自变量均在5%的水平下显著，模型整体拟合度（调整R2）较好。

（四）实体经济融资成本决定因素分析

1.企业银行信贷市场融资成本的决定因素

在银行贷款利率影响因素的回归结果中，GDP、PPI指数、人民币存款、M1、Shibor、国有银行资产占比、不良贷款率和沪深300指数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存款准备金率在5%的水平下显著，且GDP、PPI、存款准备金率、Shibor、国有银行资产占比、不良贷款率系数均为正，人民币存款的系数为负，变动方向均符合理论预期。股票市场指数与银行贷款利率的关系为显著正相关，可以解释为当股票市场繁荣时，表明经济发展势态良好，经济体内对资金的需求旺盛，从而对贷款资金的需求也增加，导致利率上升，反之，股票市场低迷则整个经济体内的资金需求较低，贷款利率也随之降低。但是，M1货币供应量虽然影响显著，系数却为正数，这与理论分析中利率与货币供应量反向变动不符，贷款需求的影响也不显著，这从一定程度上与我国的货币供应和利率均受央行控制有关。发展普惠于企业的金融服务体系，需要实施差别化的货币政策，这是普惠金融三大内涵之一特定化配比的要求。

2.企业债券融资成本的决定因素

在企业/公司债券发行利率影响因素的回归结果中，反映通货膨胀的PPI指数在5%的水平下显著，人民币贷款余额、存款准备金率、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和沪深300指数在1%水平下显著，且变动方向均符合理论预期。此外，GDP虽然在1%的水平下显著，但系数符号为负，不符合理论预期。人民币贷款余额对债券利率有正向影响，主要是因为贷款余额反映一定时期经济体内对资金的需求，需求与利率同向变化。存款准备金率和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是通过银行体系对债券市场产生影响的，存款准备金率越高、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越高，银行体系的资金越紧张，企业对债券融资的需求便会上升，导致债券发行利率上升，故债券发行利率与二者均正相关。沪深300指数对企业/公司债券发行利率的影响在1%水平下显著，二者之间的关系原理与股票市场与银行利率的关系类似，当股票市场繁荣时，表明经济活跃，对资金的需求旺盛，从而对债券融资的需求也增加，导致利率上升；反之，股票市场低迷则整个经济体的资金需求降低，债券发行利率也随之降低。虽然从回归结果来看，我国股票市场与债券市场之间实现了互补和联动，但两个市场当前均存在制度、发展等各方面的问题，有待完善。

人民币存款、货币需求、货币市场基准利率，对企业/公司债券的发行利率影响不显著，反映出我国企业/公司债券市场的利率形成机制存在缺陷：一方面，“企业债券的利率不得高于银行相同期限居民储蓄定期存款利率的40%”这一利率上限管制的存在，使得债券发行利率与同期宏观经济指标不能紧密联系起来（杨晔，2008）［26］。另一方面，由于我国发行的企业/公司债券期限大都在3年以上，而上海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Shibor）作为货币市场基准利率影响更多的是短期借贷和债券利率，可以得出：Shibor作为货币市场基准利率，各期限品种一定程度上能够满足市场需求，但长端品种数量和交易量较小，因而其对期限较长的金融/衍生产品定价影响力有限，以Shibor为基准的产品开发的深度与广度还存在很大不足（刘会敬， 2012）［27］。

3.企业民间借贷成本的决定因素分析

GDP、PPI、人民币存款、国有银行资产占比、沪深300指数对企业民间借贷融资成本影响显著。其中，国有商业银行资产占总资产比重对民间借贷利率的正向影响，主要通过对银行借贷市场资金面的影响实现：由于国有商业银行的垄断，一些企业难以通过银行贷款获取资金，转而投向民间金融市场进行融资。说明正规信贷市场集中度越高，对贷款投向和贷款利率的影响越大，对民间借贷和民间借贷利率的影响也就越大。人民币存款反映信贷资金来源，当居民和企业的存款增长较快时，表明资金充裕，民间借贷市场的资金也相对会增加，民间借贷利率下降，二者反向变动。沪深300指数与民间借贷利率的变动方向相反，这与银行贷款利率和债券发行利率同向变动不同，可能是因为与其他两种融资渠道不同，民间借贷市场是作为正规金融体系的补充，当股票市场较为繁荣时，股票市场的融资水平较高，转向民间借贷的资金需求减少，从而导致民间借贷利率降低。

其余5个变量对民间借贷利率的影响均不显著，表明民间借贷市场作为正规金融体系的补充，缺乏规范引导和统一监管，导致民间借贷交易活动和借贷成本对一些经济因素的变动不灵敏，在为经济发展提供资金支持方面不能很好地与实际经济形势结合。

四、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通过对我国实体经济债务融资成本决定因素的实证研究表明，企业通过银行信贷市场融资的成本主要取决于PPI、货币/信贷供给、贷款风险，以及货币市场利率、信贷市场集中度等因素；发行债券融资的成本主要决定因素为GDP、PPI、存款准备金率、银行贷款增长率、不良贷款比率、股票市场状况；民间借贷成本主要由GDP、PPI、存款增长率、国有银行资产占比、股票市场状况决定。三元信贷市场融资成本决定的共同因素是GDP、PPI和股票市场状况。而货币市场利率Shibor，对其债券市场和民间借贷市场的影响很弱，说明金融体系与实体经济关联度不够，各自的运行相对独立（韩美清，2008）［28］，市场处于分割状态下，基准利率均衡难以有效实现。企业/公司债券市场同样处于分割状态，发行利率定价有上限管制，难以有效实现分离均衡。民间借贷市场相对隐蔽，缺乏充分竞争，利率定价机制比较特殊。正是由于银行信贷市场存在资金配置的垄断，企业/公司债券市场存在严格管制，民间借贷市场不充分竞争，三元分离市场难以有效达到均衡，导致中国实体经济中最主要的单位——企业融资成本过高。因为企业进入不同市场存在障碍，所以道德风险产生（Straub， 2005）［29］， 如果把三元市场融资成本加权平均，会在20%～35%，这对大多数企业而言无疑是难以承受的。竞争均衡有利于信贷市场的风险与信用匹配（Besanko和 Thakor， 1987）［30］。 因此， 本文针对如何降低实体经济融资成本，提出以下对策建议：

首先，要加快利率市场化进程，建立完善基准利率形成的市场化机制。中国人民银行已从2013年7月20日起取消贷款利率下限，2013年12月，中国人民银行公布了 《同业存单管理暂行办法》，商业银行可以发行同业存单。2014年3月十二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期间，周小川也表示，很可能在最近一两年放开存款利率。2015年3月1日期存款利率上浮扩大到1.3倍。这些举措表明政府在加快利率市场化改革的步伐。利率市场化并不是简单放开利率的上下限，而是要立足市场，培育基准利率的形成机制。如建立与完善大额存单市场有助于存款基准利率形成；采用代表性银行贷款加权平均利率作为基准贷款利率等，都是今后要重点推进的内容。

其次，在推进利率市场化的同时，要从根本上改变国有商业银行的垄断地位，使其他商业银行平等地参与竞争，培育具有竞争力的民营银行，打破信贷资源配置过于集中的局面，使企业的贷款成本合理化。中国银监会主席尚福林在十二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期间表示，允许具备条件的民间资本依法设立民营银行已列入2014年改革任务，目前已选择一些民营资本共同参与首批5家民营银行在天津、上海、浙江和广东开展试点，释放出积极信号。

再次，打破企业债券/公司债券市场的分离局面，构建统一的信息化债券市场，降低债券市场融资成本。以货币市场为基础，构筑债券市场的总体架构。加强货币市场上Shibor相关产品的设计创新，尤其是长期品种的开发和交易，提升长期品种的市场深度和广度，提高Shibor对债券市场利率的基准性作用。应逐步放松债券市场的利率管制，顺应利率市场化改革要求，完善市场利率的形成机制，提高Shibor与其他利率之间的关联性，形成高效的利率传导机制。加快企业/公司债券市场的建设和相关制度的完善，要认识到债券市场是企业融资和政策调控的重要途径（金鹏辉，2010）［31］。要有效合理地引导民间资本进入资本市场，促进企业/公司债券发行和交易市场的统一，打通股票市场和债券市场，拓宽企业的融资渠道。

最后，民间借贷市场同样不容忽视，它是正规金融的有益补充，今后需明确其法律地位，建立相应的差别化监管制度。这是普惠金融体制建设的基本要求，针对企业的普惠金融举措包括对民间金融发展的差别化政策。地方政府要建立和完善民间金融服务体系，合理引导民间资本，将民间金融活动纳入金融运行统计监测与分析体系，促进和规范民间金融与互联网金融等的融合，提升民间信贷市场的竞争性和透明度，控制风险，打破资金跨市场流动的障碍，消除市场寻租，只有企业方便进入不同市场，市场之间的融资成本才能趋于一致，才有可能切实降低民间借贷融资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