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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

2015-09-17吴文东

党员生活 2015年9期
关键词:石磙吊桶李铁

吴文东

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夏天,最初的记忆是从小池塘开始。

一条土路从村庄穿过,路的一边是一些破旧的老屋,另一边有许多人家垒起高高的土台建了新屋。我家的台己垒好,小池塘就是为垒台在老屋后面挖土形成的。夏天的雨让小池塘变得很美,塘边那棵歪脖子树把它的枝桠一直伸向塘中央。在阳光灿烂的夏天,坐在枝桠上,看远处田野忙碌的人们;老屋破旧的烟囱上飘起袅袅炊烟;麻雀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地叫。

那年夏天,我家终于要在台上建新房了。姑父带着一帮赤膊的男人用粗大的石磙夯实台基。石磙被用力地抬起又重重地落下。月色如洗,在姑父嘶哑高亢而悠扬的号子声中,石磙在挥汗如雨的汉子肩下抬起、落下,时缓时急地振颤着。那是我记忆中最美的音乐和舞蹈。

新屋的明瓦洁净通透。正午的阳光从明瓦射下来,照在八仙桌上,笔直的光柱里许多细小的灰尘欢快地飞舞。祖母把新摘的桅子花放在八仙桌上的瓷碗里,阳光照在半碗水中油绿的叶洁白润玉的花上,美极了。凉爽的穿堂风掠过,那是夏天最美的时光。

我从镇里逃跑时炽热的阳光把通往村庄的土路晒起厚厚的一层灰,我的脚在滚烫的灰坑里飞快地移动。我努力忘记父亲愤怒的面孔,想念祖母湿润温暖的目光。

我在村头的石桥边停下来。我们曾经在桥面上演绎过无数次《渡江侦察记》里侦察兵被敌人识破的桥段。“你们的师长姓什么叫什么”“王国栋”“工兵营长呢”“张云飞”……对话的结尾是先后飞身跳下水。在夏日明晃晃的阳光下,我们不断重复着这种游戏,乐此不疲。

我没有过桥,在河边蕉藕丛中穿行,让我的“逃亡”变得生动。翠绿的蕉藕稍上开着紫红的花,把花芯抽出来吸里面的花汁,甜极了。躲在蕉藕丛的浓荫里,目光追随砖厂高高窑窖上渐渐消失在蓝天中的浓浓黑烟,我依然想不通那一排排整齐的土坯为什么会烧出红青两种不同颜色的砖。

祖母总在屋前守候,却不知道我会从屋后游过河回来。她给我炒了鸡蛋饭,好多好多的油,也许够她自己用一个月。在祖母温暖的目光下我狼吞虎咽地吃下此生最美味的饭。许多年,每当我无助时我就想起那个夏天祖母的目光。在那个绿荫掩映的村庄里,祖母坐在老屋的门前守望,她潮湿的目光穿透我的心。

父亲教书的学校有一口老井,炎热的夏天井水依然冰凉。我不会用吊桶打水,就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练习。掌握不好吊桶接近水面时抖绳翻转的时机和力度,它总是恼人的浮在水面上。

可能是我害怕赵志敏突然出现,我可不想让她看见了,医院和学校紧挨着,她父亲是医院的院长。我心灰意冷地甩开吊桶,坐在井沿上看着学校和医院间的那片碗豆田。碗豆花开了,白里透着紫兰,几只蝴蝶在上下翻飞。忽然间希望她出现在碗豆田里,那张红红的苹果脸。

我要跟着母亲转学去县城的中学,最后一次去李铁军家。他家的屋后就是展翅河,河边有棵大杨树,我们把凉床搬到树下。阳光透过枝叶投下斑驳明晰的树影。我们对坐在凉床上用一串串树籽摆对方的名字,摆好抹掉,抹掉再摆,不厌其烦。“嘎!嘎!”河里传来几声鸭鸣,我们到河边看鸭子。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几只鸭子在悠闲的游着,自由自在。“我们要是能变成鸭子该多好。”李铁军的目光随着鸭子向远处流转,我忽然觉得他不再是孩子王,更像羞涩的赵志敏。

多年后,在一个夏天,李铁军下河游泳后再也没有上岸。我知道这不过是个意外,李铁军无法变成鸭子。这个夏天,河道边的石桌上,我用手指蘸着水写李铁军的名字,写好抹掉,抹掉又写,不厌其烦。我得承认,其实我还写了赵志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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