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新东方保持成功，我做投资才能成功

本刊记者 / 李岩 汪再兴

只有新东方保持成功，我做投资才能成功

本刊记者 / 李岩 汪再兴

俞敏洪无法宣布放弃自己30年的教育理想，这是一位创业成功者永远“不可摆脱的某种宿命”。

我们都有一点土豪特征

博客天下：你又和徐小平、王强跑进同一个行业，两家机构是否存在竞争？

俞敏洪：这个东西其实不能算是竞争。竞争就是我做教育领域，做得非常成功了，徐小平、王强他们随后要开一个像新东方这样的学校，抢的是同一批客源，或者说同一个比较窄的市场。而天使投资人是一个什么概念呢？我跟盛希泰可以算两个人，但整个中国连500个人都不到，美国2万人以上应该是有的。所以国内还不是说大家像狼一样非要去撕扯同一块肉的这么一个市场。来找过我们的创业者，大部分都是第一次来找我们，找过徐小平他们的创业者，也是第一次找他们。

博客天下：你的合伙人盛希泰说，只要自己不处在潮头的、前沿的行业，就会有一种被时代抛下的没落感，你选择进入创投圈是否也有类似原因？

俞敏洪：他跟我的思路是不太一样的。因为做投资出身，他一定要抓住时代中最能赚钱的那一瞬间，或者说能让资本发挥最大作用的那一瞬间。那在十几年前一定是PE（私募股权投资），而现在是天使。

我有的时候会有追赶时代的感觉，但是没有被抛下的感觉，理由非常简单，我一直在业务中间，在以新东方为载体思考这个主题。就是说，我是有依托的，我有依托去想这件事情，哪怕我落后了，我就会以比较快的速度去纠正自己。

所以我跟希泰不一样，如果说我什么都不干了，跑到国内或者国外天天在家里休息，那真的是马上就会担心被这个时代抛弃了。洪泰基金的成立呢，我觉得一下把希泰就推到了中国创业潮的最前沿。而我是通过跟这些朋友们的合作，同时也把我带到了这样的最前沿。

博客天下：想要成立自己的基金之后，你有没有差一点谈成的其他合伙人？

俞洪敏：有是有的。

博客天下：那股劲最后差在？

俞敏洪：差在到最后你会发现，双方都不能全心全意来做这么一件事情。另外呢，有的投资人说他愿意做天使，但是他同时要往后做，A轮、B轮，他都想做。那我觉得这个东西跨度太大，因为你到了A轮和B轮以后，基金的规模和对项目的考察方式是不一样的。天使投资主要先看人，看团队，再看商业模式，而到了A轮和B轮是先看商业模式，回过来再看团队，是两个倒过来的状态。

博客天下：洪泰成立后，有没有什么投资人，是你们想让他进入，他拒绝你们的？

俞洪敏：当然也会有。为什么？因为我们没有业绩展示，对不对？投资领域的规律就是说，你越老，越有名声，募集资金就越容易，它也有一个品牌沉淀和业绩积累的过程。应该这么说，在中国成立天使基金，第一期的融资，一下子就像洪泰这么多，这么成功，我们还是创了先例的。就是什么还都没有，光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拿出来，就有这么多。

博客天下：有人说盛希泰身上有种土豪气质，你感觉呢？俞洪敏：我觉得我们俩好像都有一点点土豪特征。

博客天下：你们还是挺不像的。

俞洪敏：他长得比我更像土豪，他就是这样的气质嘛，但气质不等于内在。这么说吧，阎锡山这个人，你一想就是军阀嘛，但你知道阎锡山的学问修养是相当高的实际上。希泰不像我，因为我有点像知识分子，掩盖了自己身上另外的一些东西。他就是这个外表，就是这个样子。他也喜欢追求这种感觉，抽个雪茄啊什么的，但他做事情不是土豪作风。真正的土豪做法，那就是一掷千金，完了呢，左拥右抱，最后呢，豪车豪宅。这个我们都没有。

无须冒进移动互联

博客天下：新东方上市快10年了，但这个年代，一家影响力看似远弱于新东方的教育公司，却可以在上市一两年后，市值就超越新东方。

俞敏洪：这个你要去看是不是泡沫，是不是临时现象。像你刚才举的例子，肯定就是一个临时现象。中国的A股市场是非常不理性的，（都是）炒股行为，和这个公司的长远发展，理性发展，是没有真正密切的关联的。这也是很多人劝我把新东方从美国下市后，来到中国重新A股上市，最后被我拒掉的一个重要原因。我认为长久的生意需要靠一种理性的姿态来做的。我要把新东方放在A股上市呢，股价可能会比现在高出至少5倍以上，这是最起码的。5倍以上确实会使新东方在股市上特别好看，但是这样的泡沫，最后的压力和可能出现的问题，就又得由我来主挑承担。而这个东西会把我做业务的重心带偏了，因为你不得不去花精力处理这些事情。那我为什么不理性地把新东方的业务做好以后，在纽交所让全世界的投资者认可你这个公司呢？我们已经看到太多的公司，猛地暴涨，昙花一现，最后就没了，这样的情况太多。

博客天下：相比线上教育公司从一开始就完备的互联网基因，传统起家的新东方会不会大船难转身？

俞敏洪：当你发现一个新的时代或者一个新的浪潮出现，而你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你一定是某种焦虑和担

忧的状态，这段时间持续应该有半年左右吧。你要对移动互联网给教育领域带来的影响做一个精确的判断。几乎所有在2013年底到2014年做教育的机构，都会号称3个月或者半年就能把新东方给干掉，颠覆掉。其实在这个时候你需要的不是冒进，而是定力。你要认真去判断，你所在的这个领域，多少是会被移动互联网给颠覆的，多少是不能颠覆的，有多少是可以借助移动互联网这样的一个浪潮，反而腾飞的。

图 / 任言

在2013年底到2014年初闹得是最厉害的，把新东方内部也搞得……大家就是很担忧。也有人说我们干脆立刻投10个亿，把新东方整个改成互联网公司。新东方有没有10个亿投，肯定是有的，但是我敢保证，如果当时真投了10个亿，现在新东方就没了。因为要做起来很简单，我把地面的教学点慢慢全部关掉，把所有的学生都往线上移，到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新东方线上的收入大大增加了，地面收入大大减少了，表面上变成了一个移动互联网公司，但是实际上也把它的基础给毁掉了。

现在是2015年开年的时候，已经可以肯定地说，教育未来最大的模式，是O2O模式。还不是Online to Offline，是Offline to Online。而一开始做了纯粹Online的教育公司，现在很多也在开始往地面转，结果他们发现比从地面教育公司转到线上，难不止一点两点。

2014年10月11日，北京，在中国图书馆展览会上，新东方大力推广自己的移动互联新业务。

博客天下：未来不打算全身心来做投资？

俞敏洪：如果让我100%来做天使投资，那我就得先把新东方卖掉。不管我离不离开新东方，新东方的所有成败，都是把我连在一起评价的。就像现在不管马云多少次宣布，他已经不管阿里巴巴了，阿里巴巴的任何一个动作，都跟马云是连起来的。这是创业成功的人不可摆脱的某种宿命。也就是说，我未来做成功的任何一件事情，它的基础都必须是新东方基本上还成功地在那儿立着。直到有一天我真的宣布，新东方跟我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一股都没有了，那其实你也在同时宣布着，你放弃了号称坚持了30年的教育理想。这个对我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没有人会宣布放弃自己30年的理想，除非你认为那个理想坚持错了，做不到的是吧？所以我只能说，我必须在新东方成功的前提下来做。而在洪泰，我比一般的天使投资人更加有优势。理由非常简单，就是我这种从零做起，最后做成上市公司的经历，是可以复制到这些年轻孩子身上去的。真正深入管理，事无巨细，把事情做大，我绝对是中国企业家中间一个做得比较深刻的人。

博客天下：除了理想和赚钱，新东方现在对你到底意味着什么？

俞洪敏：你每年涉及到300万的家庭，帮助了这些家庭的孩子们。当然没有新东方的话别人也可能会帮助，但是既然你已经有了，并且有了这样一个几十年的经验，对我来说，我去做这么一件事情，就不仅仅是把它做好的问题，还带有某种崇高感在里面。这么说吧，如果我做房地产，通过过去这么多年的资源整合，赚了很多钱，然后现在这个房地产没什么好做的，我把它卖掉，不会有任何心理障碍，完全不是一个同日而语的东西。

有些创业者拿完钱就不理我了

博客天下：刚才拍摄你们“洪泰帮”的合影时，听几个创业者说，从洪泰拿到投资前都没和你聊过项目。你和盛希泰具体是怎么分工的？

俞敏洪：其实我的后端任务比他要重。就是投完资以后，我是要带这些人的。投后管理，会是我非常重要的一块。刚才我已经跟盛希泰提了，近阶段已经给钱的几个项目，这些孩子们，我准备用半天的时间请他们过来，跟他们一起聊他们的项目特征，他们自己做事情的风格，一直到晚上跟他们一起喝酒吃饭。带出这种感觉来，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博客天下：通常你会担心他们发生什么事？

俞敏洪：拿到我们的钱以后觉得这个钱就是自己的，自己做去了。我投资已经投了好多年，我真发现过这样的创业者，拿完钱他就不理你了，完了等钱花完了又找你来了，你都不知道他钱怎么花完的。就是说他其实既没有利用我们的人脉，也没有利用我们的资源，还没有利用我们的经验，就利用了我们给的钱。那这个本身就会有问题。

博客天下：除了这些，现在的你对所投项目里几个创业合伙人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格外敏感？

俞敏洪：很多创业者，一上来就聊说，我们一定要合作，我们要努力团结，我们绝对不能出问题，完了两个月以后就出问题了。因为一旦涉及到利益关系，涉及到人际关系，甚至还会涉及到两个人共同抢一个女朋友的关系的时候，你的反应—我说的是创业者而不是我们，我们已经没有抢女朋友这件事情了—你作为团队核心人物的反应，是完全决定你这个团队能不能继续下去的。而那些反应很多时候，应该算是直觉的，或者说天性中的，你藏都藏不住。

博客天下：那你给过他们什么建议？

俞敏洪：我给他们的建议是，如果你们一开始创业的时候就不能互相欣赏，只是因为碰在一起，觉得这件事情能赚钱，所以我们合在一起做的话，那这个伙最好别合，因为很快就会分。

博客天下：你从目前这些寻找天使投资的年轻人身上，看到的比较普遍存在的问题是什么？

俞洪敏：第一个就是项目不成熟。自己本身还没有想得特别清楚，写了一份商业计划书，觉得凭它就能弄到钱。这跟现在国家鼓励大家创业，而且他们发现周围的人都拿到了钱有很大的关系。现在还处于一个创业项目，尤其是好项目，被估值偏高的一个年代，而且这个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这导致很多人本来并不一定想创业，或者本来并没有创业的精确想法，但会编出一个创业故事来找你，这样的情况还是比较多的。

第二个就是团队组建能力并不是很强。有的时候号称是一个团队，但是往下深入以后，你发现这个团队可能互相之间都不知道，只是因为要融资，有了团队比较好融，就临时拉了一个团队这样子。

还有就是个人不愿意往里投入。原则上说你开始做demo的时候，钱就应该自己掏。为什么呢，这样让我们感觉到，你是愿意投入的，我们就会更有信心。所以一般来说，一个来找天使以前，已经投入了十几万、二十几万的项目，我们会比较愿意更加深入地调查。

更多的情况下，我觉得大家并没有认真去想这件事情本身应该怎样做，而非要去加一个移动互联模式，你有的时候能看出来这是生搬硬套上去的。像我过去一年半，一直思考新东方该怎么移动互联一样，要把这个东西想清楚，你不能只顾戴大帽子。

博客天下：关于创投圈当下的火热程度，有很多笑话，比如你吃着一个人均20块钱的路边摊，听见身边的人都在谈千万级的生意。而你就在这个热潮里，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

俞敏洪：这种创投不理性的高潮，我认为到2015年的6、7月份，就会逐渐地衰退，大家对项目的评估会更加理性，而且这里边逐渐被淘汰的项目会越来越多，当然不会像当初的团购网那么厉害。但是即使在教育项目中间，2015年，跟移动互联网相关的教育公司，我估计倒闭的会超过100家，都是风投的。去年是60家，今年可能100家。就是死掉，彻底没了。我只是说教育领域，它会迎来一个创业的理性期，但是创投这件事情会一直持续下去。

博客天下：你以前的员工罗永浩创业去做手机，你觉得他目前进展怎样？

俞洪敏：我特别希望他做锤子手机能成功，首先这种跨界对太多人有鼓励作用了。另外，我还是挺喜欢他这种创意和钻研精神的。我前几天讲到中国山寨和创新的关系的时候，还提到过，其实中国已经逐渐由原来的山寨走向微创新和创新了。像我原来一直用的是国外手机，从诺基亚换到苹果，从苹果换到三星，现在换成了华为，mate7，我觉得真的非常好用，有很多微创新在里面。

博客天下：你用过锤子吗？

俞洪敏：没用过，罗永浩如果送我一个我会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