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丹:真话我也不全说
2015-09-15王茜
本刊记者 / 王茜
于丹:真话我也不全说
本刊记者 / 王茜
于丹的讲座与传播国学无关,她讲的不是国学,而是心得,并且不是她对国学的心得,而是她对人生的心得。——周国平
以前你一年出两本书,为何现在3年酝酿一本书(《人间有味是清欢》)?我做什么事都没有特别清晰的目的,也没有什么计划。当时一年出两本书是因为我上《百家讲坛》,而最近这几年,我更想在大学里面教书,要积累一段时间再去讲新的内容。《人间有味是清欢》这本书其实是生活随笔。我觉得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诚恳就好。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说真善美,实际上比善比美更难做到的是人过得真,因为有伪善、有花钱堆出的美,但“真”是一切的基础,所以我只希望过一种充满诚意的日子。人要是没有经历过浓郁的滋味,哪知道什么是清欢呢?
作为“中国畅销书作家”,你曾经争议连连,3年过去,什么是你坚持不变的?什么是你想要改变的?
坚持不变的是人这一辈子一定会有所不为。包括今天的中国,有所不为是有所作为的前提。我一直不喜欢“不择手段”这个词。现在有的家长鼓励孩子,为了竞争、为了成功可以不择手段,我不喜欢。没有什么是可以伤害人的良知的。良知、正义是底线。所以,我能坚持的是我自己生命的基调。我没有力量去改变中国道德现状,我能做的就是坚持我自己。这个过程中你会受委屈,会受伤害,但是如果我还诚恳,起码会让我的学生觉得一个人本乎诚意是可以活下去的。我的本质就是个大学老师,我真正想要影响的是我的孩子和我的学生们,并没有想着一定要在多高的位置上去影响中国大众。
怎么看现在的社会环境对你的接纳?
这个问题我没有特别想过。我只能说我能守住的是不变的东西,我以前要怎么做人,我现在和以后还会怎么做人。只不过人在年轻的时候,可能有好多的表达是很莽撞的,有好多的想法是很单一的,但我走到今天,看世界的角度变了。我从来没有想怎样才能让世界接受我、我怎样变得柔和世界就不再误解我。我做老师20年了,我到今天对我的学生还和朋友一样。我不会因为有学生伤害过我,就对他不好了。我相信百分之一的伤害不足以冷却我百分之九十九的热情和信任。
不少官员官至一定级别后,开始学习庄子,怎么看这一现象?
我认为学庄子跟官职的级别没什么关系。庄子不是一个宝殿,一个人如果没有体会到庄子那种豁达的境界,何谈读庄子啊。庄子讲的是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万物有成理而不说。一个人还在睚眦必报、恩怨计较的时候,他怎么能知道什么是万物有成理而不说。说人到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我跟很多人开玩笑说,今天是四十方始惑,在以前你连迷惑的资格都没有。二十多岁你正忙着加班、进修考试,迷惑是件挺奢侈的事,你得有点闲工夫才迷惑。过去中国的农民四十快当爷爷了,今天40岁的人还忙着跳槽,能不迷惑吗?有多少人70岁的时候被衰老的恐惧裹挟着,跟自己亲生的儿女无止无休地抱怨。我觉得生命的境界就是靠自己的内心,没有说哪一个年龄段读庄子就一定读得懂。
周国平先生说现在大部分的心灵鸡汤书籍是“垃圾”,是“欲”。有不少人把你的书列入“心灵鸡汤”一类,你怎么看?
任何书店不会有一栏卖的是“心灵鸡汤”。心灵鸡汤是大家的一个描述,我们没有办法去给它归类。一个盛世一定有各式各样的产品。我觉得,如果鸡汤口感不错,真的滋养人,给一个文化血脉斩断了很久的民族,先用点鸡汤去润一润他已经
软下去的身子骨,这一定就不好吗?周国平是我特别尊敬的老师,他身上既有知识分子的理性,也有知识分子的尊严与清高。我很尊敬周老师对世界的很多判断,同时我也很清楚我自己所做的事情。我看见的是一个民族在一个世纪的文化断层之后如何接续,我想我的努力和周老师的这种判断之间并不矛盾。
我们《博客天下》杂志将再次启动“向理想致敬”活动,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们要向“真理想”致敬,不要让理想成为一个伪命题,今天太多的所谓理想不过是一个目标。比
如一个孩子说我长大了要当老板,要当明星。这是目标,目标是需要世界成全的,不是你想干什么就一定能得到。但什么是理想,理想是只凭自己的坚持一定可以做得到。
关于文艺这件事,有一种声音认为文艺不应该被过多干预。你怎么看?
我只能告诉你这个问题跟我的书无关。季羡林先生说了一句话,“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这也是一
种真诚。■
于丹 / 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