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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数 站在舞台上是孤独的 保持警醒 唤起悲心

2015-09-10王皎

北京青年周刊 2015年24期
关键词:严歌苓剧场舞台

王皎

《剧场》热播,这是严歌苓最新的电视剧编剧作品,陈数饰演女主角郁珠,一个小城剧团的台柱子。

采访之前,她就特别沟通,想多聊聊这部戏,见到她,打开话匣子,也是满满的对郁珠的相惜。

总觉得,陈数是女明星中很特别的一位,出身艺术家庭,丈夫赵胤胤是著名钢琴家,而她自己也曾专业学习过芭蕾舞,中国古典舞,中国民间舞,还是瑜珈教练。所以也难怪,她演绎的旗袍造型,让人难忘,甚至令人觉得她属于一个固定的时间段,晚于1930年而早于1990年,回眸中自带清冷。她说自己是做戏剧的,她说自己享受安静,仿佛和热闹的明星身份有所抽离。

严歌苓曾在部队文工团做过舞蹈演员,据她描述,这部戏也是对母亲话剧生涯的一种纪念,一种明显的严歌苓烙印。

文艺范的陈数适合郁珠,这部戏是严歌苓和陈数共同的剧场,她们在剧中合体,共同表达着对女性的热爱和思考。

Q:你自己在现实剧场的舞台上塑造过很多经典的角色,那么第一次知道以剧场这样一个冷静且庞大的词做电视剧的剧名时,是什么感觉?

A:最初,我也是被名字吸引。演 《铁梨花》 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么个戏,当时,只知道它叫 《剧场》,除此一无所知,虽然那时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故事,但我想它一定很有趣。我小时候就是在歌舞团、剧团的大院里生活长大的,台上的光芒和台下平凡生活的真实性对比,要明显不同于其他行业,就是这种复杂的情感,加上我自己也在舞台上这么多年,有属于自己的很复杂的情感感受,所以这个戏找我来演时,基本上很快就答应了。

Q:职业环境如此相近,在表达的时候,你觉得更游刃有余,还是要更费力气挖掘其他的东西?

A:女主角郁珠的职业环境和我很近,话剧演员演话剧演员,但是这不代表说,我不动脑子,反而要更动脑子,毕竟我不熟悉的是她有特定的年代背景。郁珠这样的艺术工作者,实际是我爸爸妈妈那一辈人,我爸爸是一名舞蹈家,在他最年轻,最应该在舞台展现的时候,就像郁珠一样是不能表演的,他被下放到钢厂去烧锅炉,比较幸运的是,工友很好,锅炉房很大。工友说,我烧吧,你练功。可能工友的想法也很单纯,就是你跳舞我可以看,毕竟生活中没有人不向往美好。我妈妈也是艺术工作者,她被下放到精神病院去做护工,也去工厂工作过。他们在舞台上的表达,有一种渴望,因为失去过,所以那种不满足特别强烈。现在他们都退休了,还参加老干部艺术团,去演出比赛。另一个角度,也能理解时代的特性,在郁珠的身上,有命运的极致,有千疮百孔的心理伤害,所以,站在舞台上,不仅是对逝去青春的找回,也让人变得更加神圣。她和舞台的联系,跟我们今天不太一样,我要思考这个层面。

Q:除此之外,还有哪些挑战?

A:剧本很电影化,无论剧本的设置,还是字里行间的留白,需要深入细致的了解每个进程,而不是看大效果,有的剧每分钟都有情节,但这戏不是这样,写的是人的常态,剧院的人的生活不是特殊的案例,而是生活中一定存在的,台上的完美极致和台下的平凡,台上的高大和台下人性善恶间的转变,特别写实,包括人之间爱情的关系,如何细腻的推进,这个戏要特别的深入,要沉在里面。

Q:严歌苓的作品中有很多鲜明生动的女性形象,这一次你们在剧场“合体”,共同表达对女性的思考,觉得这一次和自己以往塑造的角色有什么不同?

A:第一次看剧本,严歌苓老师作品的深度,她对女性真正的热爱,以及笔下对女性描述的宽容与接纳,对郁珠强烈的同情心,都特别打动我。 《暗算》 里的黄依依,是很多人喜爱的角色,很多人拿黄依依和郁珠对比,我喜欢黄依依,觉得我们好近,不是职业年代,而是性情的近。而对郁珠,职业环境无比熟悉,我不需要特别准备,本就有很多记忆在身上,但是对她的喜爱有很大的同情心,也带有对老一代人的记忆。今天距离我当初遇上黄依依差不多十年了,我自己的人生也有改变,成熟了也立体丰富了,所以更会唤起我深深的同情,进而,深入理解和更多层次的表达。

Q:舞台剧的经验,影视的号召力,包括和编剧严歌苓气场的相近,都是契合的因素,那有没有遭遇过反对的声音?毕竟这部戏的年代背景,显得不够热闹。

A:大部分业内人士对我的了解未必那么细致,但是他们都知道我演过舞台剧,《日出》 、 《简爱》 ,还是有一些社会号召力。如你所说,在影视方面也有一些成绩,加上我也是国话的演员,可能这些方面符合表演上的需求。但是我接这个戏,确实很多人给我反对的声音,原因很简单,这是业内很多人都知道的一个好剧本,但是变成一部片子会不会在销售市场,或者收视上有优势,确实难讲。无论是年代、剧团的背景、造型、包装、甚至严歌苓深刻地对人性的剖析挖掘,都不符合大家常规看到的那种大起大浮的戏,但是这几天播出,也有很多人给了很高的评价,在影视市场上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作品中,我们是沉下心,做得很深的。

Q:剧和剧之间有差异,《剧场》不是《铁梨花》,但也是独一无二的。

A:好看的剧应该耐看。对于观众来说,类型也有差异,就像需要有家常菜,简餐,也需要正式和精致一样,有些饭更加回味无穷一些。

Q:所以你自己在选择剧本时,也很注意这种差异?差异之外的考虑又是什么?

A:每个戏我都在努力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我性格中的敏感细致,使我在挑选剧本,考虑自己该如何演的时候,喜欢深入而不是大而化之。无论每个行业或者产品,做好都需要细节,而不是大效果。我们见到的东西越来越多,观众眼光进步,审美需求高速发展,想要赶上正常的发展节奏都有些吃力,所以,我一直有警醒感。

Q:所谓警醒,不要舒服的差不多,要自虐式的高标准?

A:如果可以用最高标准要求自己,就不要满足于差不多。观众有不同的审美,不同的观赏水平,我们可以只满足大众型观众,话没错,你给他这些他就够了。但也有一些观众,你给他这些是不够的,纵然他们不是主流和庞大的人群,但是你都知道人群中有他们,为什么要忽视他们,为什么不努力让他们获得满足,同时以更高标准要求自己。我不愿意只是满足自己的审美只是差不多,个中辛苦只有自己知道,这是蛮孤独的选择。就像站在舞台上常常是很孤独的,虽然台上看似是很热闹的一出戏,台下观众看着也热闹,但是你自己是孤独的。

Q:这让我想起你之前的一部戏《夫妻那些事》,之前大家都觉得陈数是旗袍女皇,是只属于一个固定的时间段的,晚于1930年而早于1990年,是回眸中自带清冷的,但这个戏就打破了这个印象,陈数也可以挺逗,也能吵架,当然也还有高冷的调子。

A:都市戏是我想要演的一个类型。但是好都市戏不多,我又不满足于常规的家长里短,毕竟市场上已经很多,生活很丰富,不能只盯着一个角落。看到一个戏是什么感觉?有没有满足感,有没有审美上的认同?我不是一个奇怪的人,我是一类人的代表,这些人需要什么,我们可不可以做出来,所以《夫妻那些事》,我们不满足细碎的家长里短,而是这个时代已经具备的中产阶级品位的生活方式,在这其中表达幽默,比如,也会吵个小架,但不是一吵就要鸡飞狗跳,这个时代不是只有一种生活方式。这个戏获得了很多观众的喜爱,观众一直在,只要你不墨守成规。我不愿意重复,我看到了别的东西。

Q:对于《剧场》这部戏,大家也很关注其中的姐弟恋,80年代,一段相差十几年的姐弟恋,想来都有很大压力,他们的爱情纯粹吗?除了爱,还有什么?

A:戏里的郁珠和年轻记者的爱,与所有常规的爱情没有区别,都是发自内心的,男孩喜欢她很多年,一点点接近,最终把自己爱的人相拥在怀。郁珠与所有女人陷入爱情一样,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爱情,这种感情是很纯粹的,不仅上世纪80年代,到现在,与一个大十几岁的女人一起,也一定会说什么的人都有,只不过在郁珠身上,很纯粹的爱,就是爱。时间带给她很多这个年轻弟弟未必能理解的东西,她经历过伤害和绝望,这个年轻男孩给她的不仅仅是爱情,还有纯粹的希望,而这种希望,不只是今天才存在,而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伴随了她十年之久,从她在舞台上展示自己魅力的时候开始。对于经历了伤害和绝望的人来说,要坦荡做自己,希望是最重要的,希望是让情感走下去的动力,而不只是一个年轻弟弟的爱。这个让我思考很多,我要带着这个复杂的感受,和一个年轻男演员一起表演,并且相信,这就是我们要诠释的角色的爱情。

Q:如果有年轻男士迷恋你,你会怎么跟他讲?

A:我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影迷因为喜欢我饰演的角色,而想要认识我,接近我,甚至想要交往。但我深深明白,要有特别强烈的警醒心,我是我,不是那个角色,这个角度的判断要有,不然就会因一种好意,一种美意,而陷入糊涂的漩涡,除非你享受其中,但是我不会享受,我很清醒。

Q:你本身在意年龄吗?

A:我没有觉得,30多岁,要扮成20多岁的样子才年轻漂亮。而且特别有意思,以《暗算》为代表,我扮演的很多角色,都比我年龄大,几乎没有扮演过比我年龄小的,除了《铁梨花》,当然那部戏也有长达几十年的年龄跨度。 《剧场》又演了一个比我大好多岁的女人,我还一直跟导演说,造型够不够老,因为不够老的话,很多剧情就不能成立。但这部戏也真是让我意识到,年龄对一个女演员来说也是个问题,面对剧中杜晓红那么年轻的攻击者和侵犯者,看到她,真会感到年轻,青春有种无法掩藏的光芒,是往外溢出

的,是一种魅力,当我既是郁珠也是陈数的时候,看着这些年轻演员,也会感到,这就是青春的魅力,是青春让很多人喜爱的意义。面对年轻者的攻击,我会想起一些老艺术家,会唤起我悲心的段落。郁珠说帮助杜晓红也是帮自己,因为我在舞台上从来就不是我,我就是那些角色,所以有一天我离开了舞台,看到台上那些角色,还觉得自己在那里,这是职业的信仰,戏比天大。

所以说唤起悲心,郁珠也好,我也好,都要去接纳这样的事实,如何更好的去调整自己的心态,选择自己的位置和人生,让自己变得从容。观众在这部剧中可以看到每个人的阳光和黑暗,是严歌苓老师的悲悯心,是人性的力量。

Q:说道年轻人和后来者,有没有想过以后没有这么红会怎样?

A:跟别人较劲没有意义,跟自己较劲才是最有意义的,你有没有做到最好的自己才是重要的。人外有人,和别人比永远没有尽头,会永远无法挣脱,永远无法自在。和自己比可以,你最清楚你有没有努力, 有没有挑战,思考。人要学会往回看,看到一些人和事,一些幼稚和不喜欢,看得不仅是别人,也是自己,通过看自己,去原谅别人。同时也往前看,找到自己的方向。

Q:赵先生会经常探班吗?

A:演这个戏,我还真让他少来剧组探班,即便来,也尽量不要到现场去,这个戏特别需要我不要随便出来出去,我要在那个状态中呆着,这样我也舒服,不然我会觉得在被拉扯。像郁珠这样的人,按严歌苓老师的说法,她不完美,有缺点,自恃清高,无论工作还是日常生活中看不上眼的话,她就是看不上眼,她代表了某种精英心态,她也注定不会受到绝大部分人的喜欢。她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对舞台艺术的极致追求上,所以生活上不会有很多的时间和空间让自己成为圆滑的人。我自己做这一行,特别理解这种人,如果不能抱着同理心,以欣赏和尊重的角度来看她的所谓缺点,很多人是不会喜欢她的,这部戏也是在给这样一个特殊人群一个剖析,很有趣。

Q:赵先生看过这部戏吗?

A:他最近太忙,还没有看,但他看过剧本,知道很好。其实我也刚看不久,虽然前几个月就拿到碟片了,特别害怕几段痛苦的戏,因为熟悉,痛过,爱过,要从演员抽离,以观众的角度再看,挺怕再经历那种角色的痛苦和疼。

Q:和赵先生会聊这些工作上的话题吗?

A:我们不聊工作,毕竟职业不同,他做音乐,我做戏剧,我们不是艺术上的搭档,只是生活中的伴侣。我们对艺术的探讨,不是连续性的。比如我看一本书觉得很好,会分享给他,有时我们去国外,会一起看戏剧看演出。平常也看电影,但是不会做强烈的探讨,我们在一起更重要的是生活。我们彼此的工作反而不会是必须讨论的必修课。

Q:生日或者重要的纪念日,往往怎么度过?

A:对过生日和重大节日,没有刻意要求,我总觉得一定要聚会,一定要吹蜡烛吃蛋糕吗?这个不重要,心里有是最重要的。反而未必在纪念日,生活中小的生活情趣我更珍惜,我们前不久在英国,住在诺丁山,有一天他去集市逛,给我买了花回来,还带着花瓶,我觉得这个就很好,他不是刻意买,就是觉得好看,这不是纪念日,这是生活的常态,这个很好。

Q:赵先生也曾在媒体上向妻子表白,觉得你是最完美的,这种真情告白的时刻会特别感动吗?

A:其实不太喜欢他在公众面前向我表白,不是说在公众面前表白不好,只是觉得这又怎样?情感是两个人的,生活也是两个人的。

Q:你怎么理解优雅生活?

A:我前几天还写了一段话:一个人的美丽不光是容颜,美丽包含很多故事,甚至故事中有伤痕。伤痕会褪去,也许看上去不那么完美,但是会让人坚强和安逸,所以优雅不是模仿出来的,优雅需要阅历,淡然也不是装的,需要接受之后的沉淀。某种意义上,每个人都会老,都会有容颜衰退的一天,但是心可以永远年轻。

Q:不工作的时候,喜欢做什么?你会下厨房吗?

A:我是美容达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愿意看美好的东西,关注,并抱着学习和深入的态度,我不看表面的漂亮,品牌,或者色彩,愿意研究,比如彩妆趋势,也喜欢和朋友聊这些。不过因为工作很忙,通告很多,一旦没有工作,我喜欢在家里呆着,不喜欢一直是热闹的,有时收拾收拾,整理整理,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希望自己慢下来,安静下来,工作有很多是属于你必须要做的,这是你工作的一部分,但是人不能总动着,要平衡,有动还要有静,包括旅行,感受外面的世界,换一种生活的方式。

Q:你觉得情感需要如何维系?美食家蔡澜对赵先生的评价是“当丈夫的最佳人选,在厨房是大厨,在客厅是钢琴家,出门在外是保镖”。讲讲你们的情感保鲜秘诀吧?

A:情感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只是单方面一个人努力,不一定能确保什么,幸运的是,我们俩很明确,这个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爱人,我们自己选择的家庭。生命中有很多不能选择,比如不能选择父母,不能选择谁是我们的孩子,但是我们可以选择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爱人。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为什么不对他好,为什么不作出努力,让你的爱人和家人在更融洽的氛围中生活得更好?这一点我们俩高度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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