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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财富保证思想的独立”

2015-09-10王皎

北京青年周刊 2015年43期
关键词:李普曼吴晓波事情

王皎

“在我们这个国家,最昂贵的物品是自由与理想。它们都是具体的,都是不可以被出卖的,而自由与理想,也不可以被互相出卖。在这个现代的都市中,我们的孤独只因为我们彼此敌视,互怀戒心,只因为对自己的生存状态是那么的恍惚和恐慌。金钱让人丧失的,无非是他原本就没有真正拥有的,而金钱让人拥有的,却是人并非与生具有的从容和沉重。金钱会让深刻的人更深刻,让浅薄的人更浅薄。”——吴晓波

吴晓波说,散漫的文字比时代速朽得更快,而作家的经历及思想很可能在不自觉地拾人牙慧。所以他多年来一直拒绝出版散文集,觉得它们琐碎、应景、犹豫,就好比一位职业棋手平日打谱的棋局,不足为外人观。今年,自己的首本散文集出版,“我已经承认衰老,我开始顾镜自怜,开始回望来路,开始用过来人的口吻试图对青年人说一些注定会被漠视的鬼话。当把这些漂浮在岁月之河的文字打捞上来的时候,更像是进行一次告别的仪式,封存青春,永不归去。”

吴晓波生于1968年,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系,常年从事公司研究。他的《激荡三十年》《跌宕一百年》《浩荡两千年》都引起了极大的瞩目,他不仅被誉为“中国最好的财经作家”,也曾被评为“中国青年领袖”。

他说“我们这一代,多少属于天生地养的一代。我们从贫瘠的物质和精神年代走出。在骨骼和思想长成的那些日子里,父辈奔波于生计,国家则忙于经济的复苏和意识形态的角斗,他们都顾不上好好看管我们。我们在学校里胡乱地读书,吃进无数的垃圾,却又在思想的荒原上肆意地寻觅疯长的野草。步入社会之后,既有的秩序濒于崩溃,‘效率’替代所有的法则至高无上,而我们所储备的知识根本不足以应对很多突发的事件,甚至在更多的时候,我们所匆忙建立起来的价值观在量化、冷酷的现实面前完全不堪一击。所以,我很多文章里的自责与词不达意,是被击溃前的哀鸣,而另外一些篇章里的激越和温情,则是逃进书斋后的喘息与抵抗。”

只是,时代总是轰隆隆地裹挟一切,不容任何一个年轻人脱身旁观。

吴晓波常常提到自己的职业偶像沃尔特·李普曼,他曾梦想成为一名李普曼式的记者,在一个动荡转型的大时代,用自己的思考传递出最理性的声音。只是这里没有李普曼的新闻传统和传播土壤,思想在一条预先设定好的坚壁的峡谷中尴尬穿行。“我们都是精神上的移民。”他也用李普曼的这句话自我安慰。

虽然,时光让数不清的青春流离失所,却依然有一些声音在星光下微弱地闪光。“我们以由表及里、由近及远的探求为己任,我们去推敲、去归纳、去想象和推测内部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它昨天意味着什么、明天又可能意味着什么。在这里,我们所做的只是每个主权公民应该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其他人没有时间和兴趣来做罢了。这就是我们的职业,一个不简单的职业。我们有权为之感到自豪,我们有权为之感到高兴,因为这是我们的工作。”李普曼在他70岁生日时说了这些话。这些年,吴晓波将自己大半的时间都投入到中国企业史的梳理和写作中,他还想证明,这个社会的很多密码和潜流可能会淹没在中国经济和公司成长的长河中。

于是,他以一位职业作家的自我约束,从1997年以后,保持着每年创作一本书的节奏。这些书有的畅销一时,有的默默无闻,有的还引起纠纷,“但在我,却好像农民对种植的热爱一样,既无从逃避,又无怨无悔。”

除了自媒体平台的“吴晓波频道”,吴晓波还和一群知名的“老男人们”做了大头频道,投资了一堆垂直领域的公号,投资智能硬件……

他说“我们读书写作、创业经商,都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不甘于现状,才可能摆脱现状。但同时,我们也应该学会不悔过往,享受当下。”

人生苦短,你会干的事很多,但真正脚踏实地去完成的事情却很少,就正如索尼创始人盛田昭夫说过的那句话“所有我们完成的美好事物,没有一件事可以迅速做成的——因为这些事物都太难,太复杂。”

Q&A

喜欢,是一切付出的前提

Q:您的散文集取名《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这个美好的事物,您是如何定义的?为什么要说浪费,有什么特别的深意吗?

A:这是我的第一本散文集,这个名字来自于一篇散文,写给18岁的女儿的。这本书大概也是有类似的一种态度,所以就用了这个名字。喜欢,是一切付出的前提。只有真心地喜欢了,你才会去投入,才不会抱怨这些投入,无论是时间、精力还是感情。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国家、每个时代、每个家庭的年轻人都有权利去追求自己所喜欢的未来。所以,如果你侥幸可以,请千万不要错过。

Q:如果从自己的体验推而到大众范畴来看的话,不同年龄段人群该去浪费的美好事物您觉得分别是什么?

A:这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就是自己喜欢的,只与兴趣有关,而无关乎物质与报酬,更甚至还可以与前途、成就、名利没有太大的干系,只要它是正当的,只要喜欢,都是美好的。

Q:新书文章的选择都是您自己定夺的吗?在今年出一本散文的集子,是有什么特殊的机缘吗?

A:去年创办了自媒体频道,重新回复到每周两篇专栏的写作节奏上,其中有些文章在微信上传播很广。这本散文集主要的文章来自于过去一年多里写的专栏文章。

Q:您往往一天的时间安排是怎样的?工作时间是否占据了生活的大部分?

A:写作、阅读、公司内外的会议、外出演讲。

在自媒体频道创办之前,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晚上是不干活的,看看电视或者打打麻将。创办自媒体之后,现在比之前更加忙了,

Q:写作一般是什么时候进行?看到您在一篇演讲中说,您在北京和一众企业界大佬开会,中途您就离场要回去写作,那篇应该是《别慌》。包括微信频道的写作,怎么让自己一直在高产和高质的状态?

A:很多专栏文章是在酒店房间或者机场候机厅里完成的,这里面的事情有大事,也有很小的事情,但是我的写作主要还是围绕财经这个主题,所以很多时候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或者值得一论的议题,很快就可以把它写下来。

希望我的财富足以让我抵抗所有利益集团的诱惑

Q:在您进行经济和企业研究的这些年,能否给我们讲一件印象最深的故事?

A:很多事情给了我深刻印象。不过廖厂长是其中比较特别的一个,他只是万千市井中的一个路人,或许在日常生活中他还斤斤计较,在生意场上还锱铢必究,但就在1989年春天的某一个夜间,他偶尔读到一则新闻,一群大学生因经费的短缺而无法完成一次考察,于是他慷慨解囊,用7000元钱成全了几位年轻人去实现他们的梦想。也在那个年代,他还在请人翻译和出版《马克思·韦伯全集》。他对我的影响是很理想主义的,就是我们应该对这个社会有所回馈,现在我也认为这个是我们的一部分责任。

Q:有这么种说法,60后70初的这代人是最幸福的,赶上了很多改革的好时候,在大学生还是香饽饽的时候找到好工作,在房价没有离谱的时候有积累可以买房,您和您的主编同学们都在行业内做过旗手式的人物,而80后就比较惨,赶上扩招,赶上大学生不好就业,赶上房价疯涨买不起,您怎么看?您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一代吗?

A:我认为从总体来讲,80后是中国商业未来的希望所在,他们这一帮人跟他们的父辈有很大的区别。他们在学校里经历过完整的教育,有的还经历过完整的商业训练,所以这在学养上肯定跟他的父辈不一样。

他们是全球化和互联网的一代,无论在视野、知识体系和价值观上,都比父辈们更优秀,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更乐意享受人生,懂得平衡工作与生活的关系。

Q:有这么个笑话,说起中奖500万干什么,曾经可以买房然后可以买车旅行……现在则是还贷款然后继续还贷款。如果说理财,10万,100万,500万,1000万,您分别给一个什么样的理财途径建议呢?

A:年轻人首先还是要投资在自己身上,让自己的价值成倍增长。另外就是要敢于在一定程度上负债,负债是一种杠杆,是对未来的负责。

Q:您怎么看待自己的拥有?家庭、财富、功名、粉丝?

A:我觉得一个知识分子,应该有一份不以此为生的职业。这样知识分子才可以独立于一些利益集团之外,包括权力集团、包括资本集团之外,能够保持一种在思想、人格和学术上的独立性。

对我自己来说,这个独立要建立在财务独立的前提上才可以长久。我希望我的理财能够让我过上一个比较不错的生活,同时更关键的是我的财富足以让我能够抵抗所有的利益集团对我的诱惑。这样才能保证思想上的独立。

Q:我在一篇您文章的评论中看到一条留言,说文章的每一个字都认真读了,受益匪浅,那么对于您的女儿,会不会也“认真地读老爸的每一个字?”您和90后的女儿是谅解、和解还是理解?

A:她在做她自己认定喜欢的事情,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我看过很多例子,很多企业家很有钱,但是他们不开心。有一次,在江苏江阴,我遇到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商人,赚了很多钱,却说自己很不快乐。我问她,“那么,你自己喜欢什么呢?”她听到这个问题,突然怔住了,然后落下了眼泪。她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很小的时候,她就跟随亲戚做生意,从贩运、办厂到炒房产,什么赚钱干什么,但她一直没有想过,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所以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后代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90后是中国近百年第一批和平年代的中产阶层家庭子弟,我相信他们中有一些人能做出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Q:您觉得您给女儿最大的财富是什么?

A:她的职业选择放得很宽,但做人的基本素质是要管的,比如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不要钻牛角尖,能够帮助人家尽量帮助人家。

另外不仅要尊重人,还要尊重钱,我希望女儿与金钱建立的是一种比较平等的关系。金钱在古代就叫“轻重学”。钱是有轻重的,比如100块钱对中产阶级家庭不是那么重要;但对穷人可能就是要命的。不同年龄阶段消费能力不一样,十几岁背个LV包出去的话就要被人笑的。这样慢慢地她就知道钱的轻重,挣每一分钱都不容易,但也不需要为了钱去付出很多东西,不值得付出的就没必要付出。

李普曼式的人生是我所追求的

Q:阅读在您生活中占有什么分量?

A:有空的时间就会阅读,我每年还会买两三百本书,也就是每年家里添一个双门书柜,书籍让我的居室和生活拥挤不堪,大概会看完其中的1/3到一半左右。其实我第一次有记忆的阅读经验应该是10岁那年,刚刚认得了上千个汉字的我,读的第一本“成年读物”是繁体字的《三国演义》,它是“文革”前的遗物,黄旧不堪,躺在一个大木箱子的杂物之中,好像已经等了我很多年。就是这本书让我终生喜欢大鼓齐鸣的刚烈文字,而对婉约温润的风格不以为然。其实我们并没有生活在单调的年代,也许没有一个年代的人,也没有一个国家的人——尤其是欧美国家的人们——像我们这样五谷杂粮、精粗不弃、为了求得寸及的进步,我们愿意接受所有的文明形态,这是一个转型年代的特征,我们在思想上左冲右突,其慌乱和惊心宛若物质生活中的所有景象。

Q:有没有曾经哪本书让您特别感动,甚至想成为书中的那个人物?

A:李普曼式的人生是我所追求的,做一个独立的知识分子,市场就是大众。

大学毕业时,我做了一个规划,前半生搭建人生结构框架,后半生享受自由。《李普曼传》就给我提供了相应的战略:第一步,做记者,跑条线;第二步,写专栏;第三步,写书。从97年开始,我每年出一本书,现在还没有中断过。

Q:您的下一本书是《腾讯传》吗,现在进展到什么阶段?

A:已经写完了,明年一季度面世。

Q:您的吴晓波频道是非常受欢迎的公众号,有说法称微信的红利期已经过了,现在想在众多的公众号中杀出来,非常困难,在您看来想要冲出来,需要做到哪几点?

A:现在微信的公众号已经很多了,和一年前相比确实要更困难。要杀出来的道理其实还没有变化,就是把内容做好,把产品做好,把粉丝运营好,给他们价值。

Q: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从单位走出来,不是跳槽,而是自己创业,您怎么看现在青年人的创业,在您看来有没有适合创业与不适合创业之分?如果您是投资人,一般会问他们什么问题?会给什么样的创业者投资?

A:对大学生,其实我是不太建议去创业的,除非已经想得特别清楚了,年轻人应该多读书多谈恋爱。其实对创业这个事情,主要还是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能不能创造出来价值,我们做投资很多是天使投资、或者比较早期的投资,很多不确定性因素,主要还是看人,这个人靠谱就可以试试。

Q:在激荡与变局的这些年头,还有什么事情是会让你由衷兴奋有幸福感的?还有什么事情,是会令你愤怒的?

A:在大学的时候我是个愤怒青年,很激进。大学毕业前我去中国南部考察,用自己的双脚丈量了这片土地,就变成了一个改良主义者,并趋于保守主义。所以我对很多事情大概尽量是抱着一种理解的心态去看的。

另外写书的时候我会尽量站在客观的角度上,事实就是事实,有时候我会有一些文学性的评论,写的时候我会考虑到不要干扰到事实本身的描述,尽管事后来看还是很难完全做到,因为你要渲染一种情绪,你在不同的情绪里,就会有不同的结论。

所以我写书的时候,都是要找很多很多材料,要让事实说话。另外一个就是不带恶意,从这个事情本身来说,就算是一个负面的内容,也至少要有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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