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珊：爱过，痛过，这是我的少女时代

莫兰 康荦

“你去看《我的少女时代》了吗？”“看了看了，又哭又笑的！”在2015年的这个寒冬，一阵怀旧“少女风”突然席卷而来，一下刷爆了朋友圈，成了坊间的话题。仿佛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台湾的青春片来打击一下内地烂大街的青春电影市场，观众们似乎更中意那种不痛不痒，却一不小心就击中内心深处的青春故事。8月份在台湾上映，《我的少女时代》以四亿新台币创造了台湾电影票房奇迹，11月在内地公映后更是短时间破亿，不逊于同期上映的好莱坞电影。一个平凡高中少女的暗恋故事，却引起了那么多人的共鸣，作为导演的陈玉珊觉得其实这并不意外：“好的故事是能够跨越隔阂，感动所有人的。”陈玉珊很能说，谈到电影就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像是要把拍摄的一点一滴都全部倾吐出来。与其说她是在回答你的问题，更像是迫不及待想跟所有人分享她和电影的故事。

二十九岁就当上台湾三立电视台戏剧总监，可以说陈玉珊打造出了一个台湾偶像剧的鼎盛时期，《海豚湾恋人》、《王子变青蛙》、《放羊的星星》、《败犬女王》，这些陪伴很多人青春的偶像剧，年少时期懵懂青涩的回忆，无一不是陈玉珊亲手编织的，也让她赢得“台湾偶像剧教母”的称号。她监制的《命中注定我爱你》播出后，创下了当时台湾电视史收视率最高的偶像剧的纪录，把女主角陈乔恩捧上了“偶像剧女王”的宝座，《败犬女王》则让阮经天成为了当红小生。台湾偶像剧的热潮过去后，陈玉珊将战场转向内地，2013年暑假，她担任总监制的《兰陵王》又掀起了收视浪潮，这部剧也迅速火到了台湾。2015年年初由唐嫣和刘恺威主演的《千金女贼》是陈玉珊进入“导演界”的第一部作品，她动用了美剧《绯闻女孩》的美术总监，在灯光、舞美、造型、取景各方面都下了大功夫，让人看到一部电视剧应该具有的水准，成为了总播放量最高的民国剧。

专注内在，好的故事能跨越隔阂

《我的少女时代》是陈玉珊的电影导演处女作，和大多数电影导演不同，来内地宣传的时候陈玉珊几乎是跟着演员们跑每一个城市，她笑道：“宣传给我灌了很多迷汤，说导演非常重要，大家都想听你讲，但是后来发现男主角王大陆比较重要！”但她的确比自己想象的更有影响力，观众们给了她发自内心的鼓励和尖叫，更是调侃说看着她的戏长大的，“一下子我就觉得我们的距离拉得很近”。一次北京的观影活动，有个男生说是他喜欢的台湾女孩让他来看电影的，陈玉珊和王大陆就立刻走到男生面前帮他用微信跟那个女孩告白——她希望能为观众做一些小事，喜欢和观众打成一片：“电影如果可以有影响力，我希望都是正面的。”

作为导演，不管到哪陈玉珊都带着她专业的态度，到大学去做活动的时候就尤其关注传媒大学，她期许有专业态度和敏锐眼光的媒体新生代能把最真实的电影传播出去。陈玉珊最初的心愿特别小，只希望《我的少女时代》在台湾能做到极致，内地的部分能引起观众的关注和共鸣就好，能够引发话题，则完全是意外之喜。“好的故事是可以跨越隔阂让所有人理解创作者的用心的。”陈玉珊认定，只要专注把内在的东西做好，其他东西都是浮云。不管在哪里，陈玉珊都有令人吃惊的本事，《我的少女时代》的成功，再次证明了她对大众市场的精准判断力和执行力，也许更重要的是，没人比她更懂得定义青春。

提名金马奖后，陈玉珊特地去了解了一下其他入围的新导演，还亲自去看了《路边野餐》的导演毕赣的映后。“在台北他有自己跑映后，我才知道他原来十几万就拍成了一部电影，当时我就非常尊敬他。”她没想到有人爱电影爱到付出那么多辛苦，用极少的资金却让所有的影展看到自己的电影：“这不就是一个新导演应该具备的能量吗？这个东西，他比我好，新导演要鼓励的就是更多后起之秀。”颁奖典礼当晚陈玉珊很嗨，和主演们一起拍照发微博，丝毫没有硝烟味，她甚至想拍拍坐在前面同样“名落孙山”的苏有朋说“我觉得你好棒”。对她来说，专注打好电影的地基，让画面和时代背景契合是最重要的，至于票房和奖杯都是加分项，“如果当初拍电影的时候一直想着这些得失，想着票房，我觉得我不会把电影拍好”。

没有对错，我就要王大陆这样的徐太宇

电影中陈乔恩和言承旭客串了成年男女主角的戏份，一些观众感觉“跳戏”，对于这一点，陈玉珊有自己的考量：“言承旭要一场戏就让观众觉得他是徐太宇，这是难度极高的表演，可是我觉得他做得很好。”实际情况是，言承旭一出场，许多观众都泪崩了。陈玉珊说，少年林真心的扮演者宋芸桦起初尝试过表演进入职场后的林真心，但没能说服陈玉珊，相比之下陈乔恩更有成熟白领的气质。所以，演员和角色的契合度在她看来是第一位的。也正是因此，虽然手握阮经天、陈乔恩等大咖的资源，但这次电影处女作并没有让他们担当主角，而是选择了戏剧表演上经验不多的新人——徐太宇这个带点痞气的暖男捕获了无数少女心，也让扮演者王大陆“一夜爆红”，微博粉丝从8万多涨到了72万，完全不输给当年因《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人气大增的柯震东。

剧组在《康熙来了》宣传时，曾透露王大陆并非男主角的第一人选，而是和另一位演员一起训练，交叉表演“徐太宇”的戏份，最终王大陆获得了这个角色，后者则与“亿万票房男主角”失之交臂。节目播出后换人风波就一直未平息，陈玉珊对这样的说法不以为然：“选谁没有对跟错，比如姜文和黄渤，他们是两回事，但他们都可以演徐太宇，只是你要什么样的徐太宇，如此而已。”刚进剧组时的王大陆头发长长的遮住脸，皮肤也没现在那么黑，有点奶油小生的气质，更靠近电影中校草欧阳非凡的形象，而陈玉珊需要的是有戾气的徐太宇，因此王大陆并没有特别吸引她。直到有一次看到王大陆整蛊别的演员，流露出一股痞气和坏坏的笑，陈玉珊一下子被惊艳到了，觉得徐太宇的角色非他莫属。

陈玉珊眼里的王大陆有点像90年代日本流行的偶像明星，“他觉得自己像小栗旬”。看似新人的王大陆，实际上已经出道七年，家境优越的他不愁生活，没什么烦恼和压力。他跟陈玉珊说：“导演我不穷，我开奥迪。”有一次拍戏晚了还主动送陈玉珊回家，乌龙的是车子停在禁停区被拖走，但绅士的王大陆在这样的窘况下还是先安慰陈玉珊不用替他担心，虽然刚刚拍戏时陈玉珊才“羞辱”完他。

王大陆的星途一直不怎么顺利，在拍《我的少女时代》之前，他有一部跟柯震东合作的《我的情敌是超人》被禁，还有一部片停拍，以至于陈玉珊偶尔抱怨说“好累不想拍”还一度吓到王大陆。开始王大陆想要把徐太宇塑造成一个喜剧人物，总会去逗乐陈玉珊，这更让她觉得要去掌控王大陆的表演：“我会觉得你太取悦我、取悦观众了，不需要那么用力。”为了调整好王大陆的状态，陈玉珊常常用激将法，甚至直接说“七年为什么不红你知不知道”、“每次Google你都是一些风花雪月的新闻，没有你拍了什么很厉害的戏”，下一秒就是王大陆笑容崩坏的瞬间。陈玉珊的一招一式的确成功激到了王大陆，坚定了他想要成功，想要被看见的信念。曾有一个拍过王大陆的导演质疑陈玉珊为什么会选择他，她只是淡淡地回答：“未被驯化是好的，他有机会。”她也坦言，王大陆给了徐太宇很多剧本上没有的东西。

美好或丑恶，这都是我的青春

每当有青春片上映，就会看到一种相似的批评：这不是我的青春。但青春总是各自各精彩。和那些堕胎、劈腿、拜金的青春类电影不同，《我的少女时代》甚至没有吻戏，“我们对青春的感觉应该是坐在一起可以侃侃而谈，即使很苦闷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也可以很搞笑。” 人回忆过去一定是过去有很美好的东西，这是陈玉珊看青春的角度。她觉得也许每个人的青春里不一定有失恋经验，但一定有初恋经验，而她做的就是把大家跌跌撞撞的经验集合起来，讲一个有共鸣的故事——就算你不是林真心你也会认同这个其貌不扬、有些傻乎乎但很善良的女主人公，因为她必定是你的朋友或者你常常看到的人。

和林真心一样，陈玉珊的偶像也是刘德华。90年代时听歌都还是用卡带，会唱B面第五首歌的人才算粉丝，陈玉珊就是那个B面第四、第五首歌都会唱的人。电影结尾刘德华的客串博取了无数观众的尖叫，少女陈玉珊也许不会想到，有一天寄托了她无数粉红梦的刘德华能出现在自己的电影里。“音乐、电影，影响力，他就是我们生活中‘乐’的部分，四大天王里面谁都可以来演，只是因为我喜欢刘德华，最了解他。”聊起自己的偶像，陈玉珊的小粉丝心态显露无疑。

除了外型没那么邋遢，陈玉珊承认她的少女时代的确和林真心很像，她也曾经想办法变漂亮、递情书，更大胆地追过像欧阳非凡那样的校草。那是一个很幽默、成绩很好的男生，陈玉珊主动打电话跟他交朋友，两人很聊得来，男生也没有因为她的主动而觉得这个女孩太张扬不含蓄，遗憾的是他只把陈玉珊当成妹妹来看待。“妹妹就是没有机会的意思。”陈玉珊笑道。

徐太宇被教导主任污蔑作弊的桥段也是陈玉珊的亲身经历，她无意中把这个故事告诉了编剧，没想到成了创作的养分。上学时陈玉珊曾经看到老师劝一个成绩不好的学生转离他们班，当时她很愤怒，可又无能为力：“我们不是吃一样的便当呼吸一样的空气吗，为什么要有差别待遇？”那个时候的陈玉珊有点小叛逆，因此和老师相处得并不好，有一次英语老师从她书包搜出情书，还把她叫到办公室训斥。从那以后，英语老师便隔三差五的找她麻烦，时不时地搜她书包，“他凭什么这么不尊重我！”陈玉珊很愤慨。为了给自己争口气，她下定决心认真学英语，在考试中拿了全班最高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你在电影里见过：课堂上，老师让全班给陈玉珊鼓掌，结果下课把她叫到办公室，头也不抬地说：“这次考试你是怎么作弊得来的？让同学鼓励你是想看你羞愧的表情！”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有多少天真活泼的少年就是因为这样被贴标签而放弃了自己，这件事彻底让陈玉珊明白，人一定不能让别人来定义自己。

《我的少女时代》里不管是美好还是丑恶的故事都曾发生在她身上，跟徐太宇和林真心一样，陈玉珊选择面对它、正视它：“不会觉得那些事情是不对的，我没有因为那些事情变得更糟糕。”我们或许可以从中获得一些启示。“只有自己可以决定自己是谁，这可能是我这部片最想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