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丽丝·莱辛《我的父亲母亲》中的生活叙事
2015-09-10张璐璐
张璐璐
摘 要: 小说Alfred and Emily,中译名《我的父亲母亲》,其作者为多丽丝·莱辛,英国女性作家,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我的父亲母亲》一书是作者在2008年出版的绝笔之作。这本书创造性地结合了小说和回忆录,是作者对写作形式的一个积极探索。阅读这部作品,就好像听一位耄耋老人讲故事,娓娓道来又絮絮叨叨。这正是多丽丝·莱辛写作的最大特点——日常叙事。通过日常叙事,莱辛给读者展现了20世纪初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她深入体味日常生活,思考女性成长的意义,审视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家庭和婚姻对女性的禁锢;在回忆录部分,通过细致描写父母在津巴布韦的狼狈生活,展现战争对家庭和婚姻的破坏及殖民主义的伤害。
关键词: 多丽丝·莱辛 日常叙事 《我的父亲母亲》
《我的父亲母亲》一书主要由两个故事构成。小说的前半部分是作者为Alfred和Emily设想的完美生活,这个虚构的中篇以Alfred和Emily为主线,讲述了他们各自的成长经历,如何组织家庭又如何步入垂暮之年;第二部分则回忆了作者的父母如何背井离乡,告别英国踏上殖民非洲的道路。无奈,津巴布韦的生活并非他们想象的那般美好,父亲不但没有做上农场主,还拖累了妻子和孩子,生活捉襟见肘。
两个故事都写得平淡无奇、波澜不惊。阅读这本小说,就好像在听一位耄耋老人讲故事,娓娓道来又絮絮叨叨,文本甚至支离破碎,这个特点在回忆录部分尤为明显。多丽丝·莱辛的这种写作风格多少受到她性别的影响,女性作家多半会避开宏达的历史叙事,转而倾向个人的、日常生活化的叙事。下面就《我的父亲母亲》这部作品,谈谈书中的日常叙事的特点:
首先,叙事的细节化。正如人类学家所指出的那样,女性在漫长的历史进化中,在长期的日常家务处理中,形成了特有的思维方式,更注重关联、细节。女性敏锐的感觉、丰富的情感,使她们天然的就比男性更善于表达和沟通。体现在文学作品中,则是女性作家在书写时,更倾向于细节的描写,生活中的柴米油盐成为作者表达话语权威的载体。比如在回忆录部分,多丽丝·莱辛详细描写了她家的英式早餐:
Breakfast:various kinds of porridge and the new cornflakes,the bacon and eggs and sausages,with tomatoes and the delicious fried bread,which no longer the same now that beef dripping has become obsolete.Toast,butter,marmalade.Then there was morning tea,with biscuits and scones.Lunch was cold meat,various kinds of potatoes,or made-up dishes,like cauliflower cheese or macaroni.Then pudding.Afternoon tea,with more scones,biscuits and cake...dinner,when we got older,was a proper meal,with roasts,chops,liver,kidneys,tongue and wonderful vegetables from my mother’s vegetable garden.And puddings...
二十世紀初的英国,物质并不十分丰富,要在那个物质并不丰富的年代,为食物投入这么多心思,是要花费很大力气的。食物的富足代表着生活的翔实和安定,这么大段关于食物的细节描写,从另一个侧面反映英国中产阶级生活的富足和安逸。但作者显然对这种富足和安逸不屑一顾,正如她自己所说,它并没有给家人带来健康。此外,这些细节描写还承载着作者许多的人生经历,对食物的这段深刻记忆恰恰与她在非洲困窘的生活经历形成强烈的对比。作者的这些细节描写看似随笔拈来、不动声色,其实是对殖民主义的无声控诉。多丽丝的父母本来可以在英国过着体面的中产阶级生活,但是父亲受到一张海报的蛊惑,义无反顾地离开英国去往非洲,一心向往能够做农场主,过上富足的生活,但是结果却是千金散尽,苦了老婆和孩子,自己也落下一身病。
伍尔夫说:“当一位妇女着手写一部小说之时,她就会发现,她始终希望改变那已经确立的价值观——赋予对男人来说似乎不屑一顾的事物的严肃性,把他所认为重要的东西看得微不足道。”柴米油盐向来不是男性作家关注的话题,但在女性作家看来,这是她们表达自己、发出个人声音的出口。
其次,叙事的物质化。当文学作品聚焦于日常生活,物质与人类生活的关系成了作者思考一个话题。相比较而言,女性作家较男性作家更注重对物质的细节书写。在《我的父亲母亲》一书中,多丽丝·莱辛对物质的描摹和写真极其细致,请看多丽丝·莱辛如何在回忆录中详细地记录母亲随父亲到非洲定居前收拾物品:
First,the trunk with the dozen or so dark-red leather volumes of music scores-Liszt,Beethoven,Chopin,Grieg all of them-and,too,sheets of popular music,music-hall songs and ballads sung when she was a girl around an Edwardian piano.A trunk,“wanted on Voyage”of evening frocks,scarves,gloves hats,boas,bags,silvery stockings,brocaded shoes.
This former nurse took her earlier life with her:catheters,enemas,douches,stethoscope,measuring glasses...
There was another box,or case,full of things for teaching children,crayons and chalks and book.
…
Children’s manuals and collections.Readers of all kinds...
再看中篇小说中的一段:Emily年少时因执意要去医院做实习生而与家人决裂,二十多年后Emily重回父母家时,她看到书柜上的书:
First,there was a pile of maps and atlases:yes,she had done well at geography.On what principle had these book been chosen?Books had just appeared,addressed to her and she had taken them to her room.The Moonstone,The Woman in White.Sherlock Holmes.Peter Pan:yes,indeed,she had wept over Peter Pan.George Meredith,all of Dickens,from the look of it.All of Trollope.Middlemarch and The Mill on the Floss.William Blake:yes,she had had to recite “O Rose,thou art sick’ in class,but had had no idea what it was she was saying.The poems of Byron,Matthew Arnold,Shelley,Wordworths,Tennyson.Thomas Hardy—but not Jude the Obscure.Moby Dick,Hawthrone,John Keats.Shakespear.The Lamb’s Palgrave’s Golden Treasury.John Ruskin’s The Stone of Venice,Vantiy Fair…
类似的场景描写在书中还有很多。无论是母亲的行李,还是Emily的书,这些物品带有明显的符号价值,彰显持有者的身份和文化诉求。多丽丝·莱辛的母亲出生在中产阶级家庭,她在几十年的人生历程中,见证了战争等重大历史事件,但是在文本中都被虚化处理,而母亲对日常生活的精致追求却浓墨重彩,这与母亲在津巴布韦农场简陋的生活形成巨大的反差。这些细节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控诉了战争对女性的摧残,如果不是战争,母亲就不会为了生计追随父亲到陌生的国土,从名媛变成了山野村妇。当然,另一方面则是婚姻和家庭的拖累,女性缺乏独立选择的自由,向来是丈夫的附属品,纵然心不甘情不愿,母亲仍听从父亲的选择。小说中Emily的书则象征着女性精神自由和解放的灯塔,也许或多或少受到书中的思想的影响,Emily坚持选择自己的人生:少年时,她为了医院实习生的工作同保守的父亲决裂;中年丧夫;凭一己之力开办学校,等等。这些在那个年代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行为,却宣扬了多丽丝·莱辛对女性独立、自由的渴望。
再次,叙事的情感化。多丽丝·莱辛小说的叙述人同样还是有着强烈自我说话欲望的叙述人。在回忆成长经历时,莱辛常常抽离原来的故事,打断故事的时间,以自己的身份站出来讲话,或反思、或感叹、或联想,常常是远兜远转之后才回到原来的故事轨道。叙述人话语随意蔓延,作为话语对象的故事则变得支离破碎。中篇小說中有一个场景写到Emily的父亲让她继母带口信说要去伦敦看她时,作者毫不客气地跳出来,表达了自己对Emily父亲的不满“Not from her father himself,though”,当Emily表示自己不会原谅父亲,作者不由感叹道:What would “forgiving” him have meant,from a daughter who had disobeyed him,was independent,doing very well,surely an ornament to him,the family—everyone?毫不掩饰对Emily的欣赏,对老派、守旧势力的不满。
总之,长期以来,西方文学以男性及男权为主流,在这种情况下,女性作家只能诉诸笔端向男权话语及男性中心论发起攻击,努力构建女性写作的话语系统和表达方式——琐碎、喋喋不休。正是这种浸透记忆和想象的日常生活描写,引起了读者的共鸣,使个人话语达到了大宗普遍话语层次,从而实现了话语的权威。多丽丝·莱辛正是活跃在文坛中的女性作家,她用全新的视角审视女性,冲击陈旧的两性关系,在中篇中,多丽丝·莱辛重新塑造了心目中理想的Emily形象,她独立、勇敢、坚强、善良,积极进取。以Emily为代表,多丽丝·莱辛肯定了女性的生命价值,承认了女性个体的欲望和追求,张扬了女性的主题精神,深深思考了女性在家庭和婚姻中应该扮演的角色和地位,也讨伐了战争对女性的残害。
参考文献:
[1][匈]阿格妮丝·赫勒,著.衣俊卿,译.日常生活[M].重庆:重庆出版集团重庆出版社,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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