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岱姝 回忆的重新塑造
2015-09-10张纳
张纳
“每看一次,都不是回忆的重复,而是回忆的重新塑造。那些熟悉的画面又在头脑中重新改变一次,重新组装成新的故事”。“我的感觉是每一秒的自己并不是上一秒的自然延续,而是从那个点抛弃过去,是一次新的出发”。
Q:你有随手记笔记的习惯,这个习惯是从何开始的?
A:从读书的时候开始的,那时候会随手画在作业本和课本上,边边角角被我画满,也不一定是记录,有时候就是乱想乱画的涂鴉。后来旅行的时候买了专门的旅行账本来记录。这个习惯也没有一直保持,中间中断过,有好几本没有画完的本子空在那里。
Q:你对本子有选择吗?你会倾向于什么样的本子和笔?
A:在旅行中的涂鸦对纸没有要求,随性发挥,有时候随地找到的报纸的边角,餐巾纸,叶子背面,胶袋都可以画,这些往往回过头看是最有趣味和故事的,我在越南和柬埔寨就画了不少车票根。但如果要选择本子,我喜欢质感粗糙一点,厚一点的纸,最好带点米黄色,尽量避用超白反光的纸。笔用油性铅笔和炭笔最多,方便携带,在家的话会用蘸水笔和水彩。
Q:不同的时间地点、不同的生活点滴,对于你的记录有什么影响吗?
A:每个地方的光和时间变化的节奏都是不同的,这两点对我的记录影响最大。在国内的时候生活节奏相对快很多,笔记本一般比较少直接描绘现实,而是从身边的东西衍生出很多想象的故事情节。大多是铅笔和钢笔画,色彩是相对保守和克制的。成都的天雾蒙蒙的,高楼大厦是灰色的层次,但灰色之中又有很多细腻的东西,以至于我很多时候偏向于细致的黑白画。然而到西班牙就慢下来,这里日照很长,光影变化非常丰富,光是看窗外的光在墙上映出的色彩和阴影就是一幅画,色彩也更加的明亮饱和。笔记里明显多了很多跟自然相关的内容,比如光影和云朵的变化,植物和鸟,山和海,云朵和动物。我住在一个老房子的顶楼,也喜欢在日落时爬上屋顶画这个街区的房子。
Q:你每一天都记录,写什么内容呢?
A:我在记录里写的文字并不多,往往是跟我在读的书相关的,比如自己对印象深刻的段落的反思。比如最近在读荣格(Carl Jung)的自传回忆录,读到他对少年时期的一些情感的启蒙与秘密的回忆,很有共鸣,于是每天就会在记录一些相关的思考,常常是片段而不连贯的。
Q:你会偶尔往前翻一下,能给你带来什么?
A:很奇怪,每次往前翻的时候都感觉是在看一个新的陌生人的画和笔记,即便是看了很多遍的内容,还是没有熟悉和疲倦的感觉。每看一次,都不是回忆的重复,而是回忆的重新塑造。那些熟悉的画面又在头脑中重新改变一次,重新组装成新的故事,然后会恍然大悟:原来她那个时候是那样想的!听起来奇怪吧?我的感觉是每一秒的自己并不是上一秒的自然延续,而是从那个点抛弃过去,是一次新的出发。
Q:你一天要花费多长时间来记录?
A:我每天没有固定记录的时间,看感觉。有时候十分钟小涂两笔,有时候画起来一两个小时也打不住。
Q:你的漫画是不是很多都来自平常的记录?
A:比如我最近出版的《树叶》,这本绘本中很多的场景是来自旅行和生活中的记录。例如“树叶图书馆”第一层门口的那棵垂满气根的树,就是来自于在老挝旅行时路过一家民居,记下的一棵奇怪得像帘子一样挂满根须的热带植物,后来查到是锦屏藤。书中“光的广场”里那个扫树叶的老人的原型,是尼泊尔古城帕坦的一个小寺庙的看庙人,我当时记下了他在晨光中打开庙门更换香烛的样子,后来在创作故事时发现书中执著坚持小事的那个人原来就是他。还有在生活中看到的各种工厂,这些巨大的仿佛毫无生命和人性的建筑形式很吸引我,我会尝试记录和幻想它们的生命和故事,后来其中一个砖厂就成为了《树叶》里的“树叶之墓”。
Q:记日记对你来说有哪些帮助?
A:我最喜欢的是平时记录涂鸦时的自由,随性的没有任何拘束的创造,那完全是自己的、个人的、不需要赋予任何复杂意义的过程,这个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因为为文字来创造插画这个工作本身是有很有约束的,而自己的笔记本就是自由。
Q: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你的一天吗?
A:我住在巴塞罗那北部,每天7点起床,吃早餐,回复邮件,安排工作,然后步行去上西班牙语课,下课顺便在市场买新鲜的蔬果和鱼。简单的午餐后整个下午一直画画,完成稿件,傍晚6点左右,在光线减暗但也是最美的时候涂鸦一会儿。日落后健身,有时候会散步到城市南边也就是靠海的港口,西班牙人9点之后才晚餐,之前一般先跟朋友见面聊天小酌,然后再晚饭。饭后有时会看看纪录片,但大多时候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