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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纾是时代的产物

2015-09-10张露

考试周刊 2015年70期
关键词:林纾归化异化

张露

摘    要: 我们常常说“作家是时代的产物”,其实“翻译家何尝又不是时代的产物”呢?中日甲午战争失败后,国人开始觉醒。林纾作为主张“向西方寻求真理”的维新派,用翻译西方文学启发国民,救国存亡,所以林纾的翻译很大程度上烙上时代的印记。本文通过韦努蒂的“归化”和“异化”的翻译策略,探讨林纾翻译文本中两种翻译策略选择的原因,从而得出社会和时代背景对他翻译的影响。

关键词: 异化    归化    林纾

我们常常说“作家是时代的产物”,如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出现了海明威、福克纳、菲兹杰拉德等一批被称为“迷惘的一代”的作家,他们都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战争给他们身心上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战后他们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他们感到空虚、寂寞和苦恼。他们想重拾生活的信心,可是尔虞我诈的社会让他们失去了信心,他们只能拿起笔抒发自己的想法。同样,中国新文化运动出现了鲁迅、胡适、李大钊、陈独秀等一批伟大爱国主义的作家,“五四”爱国运动的进行,使得爱国主义者用文字来捍卫祖国的尊严,调动爱国分子的积极性。其实“翻译家何尝又不是时代的产物”呢?十九世纪末,林纾与精通法语的王寿昌合译了中国第一部西洋小说——法国小仲马《巴黎茶花女遗事》,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时期引入这样一部西洋小说呢?这与林纾所处在的新旧交替的时代密切相关。在1840年鸦片战争和1894年甲午战争相继失败之后,黑暗的现实社会和亡国灭种的危机笼罩在觉醒的爱国分子中间。人们以各种方式表达着救国图存的愿望,其中知识分子作为文化传播的重要组成部分,向西方学习成为他们重要的途径。林纾作为主张“向西方寻求真理”的维新派,促使他走向了翻译之路。他的翻译使得国人认识了西洋作家如大小仲马、雨果、狄更斯、哈葛德等。从林纾的翻译小说——《黑奴呼天录》、《雾中人》、《鲁滨孙漂流记》等,我们明显地看到时代背景对他的翻译影响。

林纾的翻译目的就是希望引入西方的文化来启发中国落后的人民。当闭关锁国多年的中国文化和社会遇到完全不一样的西方文化时,必然带来的是文化的冲击和社会的矛盾。也就是说,一个异质文化进入另外一个文化时,都要经历一段漫长而艰苦的本土化过程,其中难免会出现扭曲和歪解。为了解决原语文化和目的语文化之间的差异,著名的翻译学家劳伦斯·韦努蒂(Lawrence Venuti)提出归化(domestication)和异化(foreignization)两种方法。归化指的是“a translation strategy in which a transparent,fluent style is adopted in order to minimize the strangeness of the foreign text for TL readers”[1](在翻译中采取透明、流畅的风格,最大限度地淡化原文陌生感的翻译策略),异化指的是“a type of translation in which a TT is produced which deliberately breaks target conventions by retaining something of the foreignness of the original”[1](在一定程度上保留原文的异域性,故意打破目标语言常规的翻译)。简单来说,归化强调目的语文化的重要性,而异化则将原语文化作为重点。在林纾的翻译中,当然两者兼而有之,但实际上,归化要远远大于异化,这不仅是翻译策略的选择,而且反映出译者的文化心态和文化观念问题。在西方列强的物质文化强大的那个时代,林纾还是认为中国的文化是强大的。正是这种文化层面的优越感,使得他选择归化这一翻译策略,体现在他在翻译过程中进行了大量文本的随意改写和删除,比如对原文主题、人物和结构的改写,删除了大量与中国传统文化冲突的情节和大量的人物心理与环境的描写。当然,最明显的方面就是他使用文言文这一体现中国语言文化特色的表达方式。

可以说林纾的归化更多体现在他的文字和语言上,原因当然有很多,首先,清末时期的知识分子接受的都是私塾教育,中国文学《四书》、《五经》、《史书》等就是学习的课本,社会还是通过八股考试来选举仕官。林纾由于从小接受这样的教育的熏陶,并且对古文的兴趣浓厚,因此在翻译的语言上选择的是他驾轻就熟的文言文。其次,林纾所处的是封建王朝社会,中国长期闭关锁国,所以国人就自然认为中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中国的文化是世界文化的中心,这种“中国是大国”的思想早就根深蒂固。按照以色列特拉维夫派的著名学者Evan-Zohart提出的多元系统理论,正好证明一个国家的文化所处在的地位决定了翻译策略的选择。译者的翻译策略与本民族文化在世界文化这个多元系统内所处的地位密切相关。根据多元系统理论,三种情况下翻译会以译入语为导向:(1)when a “young” literature being established[1](当某个文学系统还没有完全形成,即该文学处于“年轻”阶段或正在建设中的阶段);(2)when a literature is “peripheral” or “weak”[1](该文学处于“边缘的”或“弱势的”或两者兼而有之的阶段);(3)when there is a critical turning point in literary history[1](该文学处于“危机”或转折点)。在那个时代,人们认为中国的文化才是博大精深、灿烂辉煌,其他国家的文化被全盘否定。在这种社会背景下,林纾引入的外国文学就处在弱势地位,所以为了迎合“中国是大国强国”的国人,林纾就选择以译入语表达习惯作为中心。林纾的归化策略的选择,说明中国文化在社会中占据了主导地位,而外国文学占据了次要地位,迎合主流文化是必要的选择。最后,文言文的选择是林纾将其作为中国文化延续性的一个根基。自鸦片战争爆发以来,中国的经济、政治、军事、文化乃至整个国民的精神道德思想都受到西方列强社会的巨大冲击,林纾认为只有通过固守文言文这一传统文化的标志,才能保住中国传统的文化,这样才能使得民族文化得到传承和延续。由于深受传统文化的洗礼,在中国遭受西方列强挑战的时候,林纾勇敢地用文言文来捍卫中国传统的文化。他曾说过“古文万无灭亡之理”,所以林纾选择文言文的表达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必然的。

林纾归化翻译策略体现在他的文字和语言的表达上,在翻译过程中,采取了一些适当的翻译技巧满足归化的策略的要求。首先就是删减,由于文言文相对于白话文来说要简洁,因此在翻译字数上有明显的减少,比如林纾第一部翻译小说《巴黎茶花女遗事》,1981年商务印书馆林纾版的重印本字数为5.1万字,1994年译林出版社的郑克鲁译本字数为15.8万字,林纾最满意的译本之一《块肉余生述》,1981年商务印书馆林纾版的重印本字数为29.7万字,2000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庄绎传译本字数为80.6万字。林纾译本中最打动人的《黑奴吁天录》,1981年商务印书馆的林纾译本的字数为12.4万字,而2007年上海译文出版社的黄继忠译本则有34.8万字[3]。当然,除了字数的删减外,句子的翻译过程中也常常采用删词的方法。如《块肉余生述》中的一段:My poor dear mother, I suppose,had some momentary inten ion of committing an assault and battery upon my aunt, who could easily have settled her with one hand, even if my mother had been in far better training for such an encounter than she was that evening. But it passed with the action of rising from her chair; and she sat down again very meekly, and fainted. 林纾将其译为:母此时怒甚,思与之争;顾少立即晕于榻上。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林纾将who引导的定语从句、even if引导的状语,以及but引导的转折分句都省略掉了,说明外国文学在描写人物时更加细致,更加具体,而中文在人物描写上就没有那么多的修饰成分。另外,在删减的过程中,林纾不仅是在句子上有所删减,有时林纾也对文章中宗教的思想和与中国文化思想的冲突地方进行相对删节,同时会增补一些内容,其实这也是早期中国译者考虑到国内读者的水平经常采用的翻译技巧。林纾常常在翻译中加入自己的思想,同时考虑到读者的道德伦理观念和社会环境,进行词汇和内容解释的添加,使得作品更符合古文的译法。如《块肉余生述》中写道:By-and-by, he said:“No sweethearts, I blieve?”林纾的译文:久之言曰:“彼未有甜心乎?”(意谓有意中人否。)括号中就是作者的增补内容。在《黑奴吁天录》中我们也能发现增补的内容,如:Life passes, with us all, a day at a time. 林纾翻译为:嗟夫!人生寿命,盖与时光相逐而俱逝也。虽然没有加括弧解释说明,但是在句子之前加入了“嗟夫”一词,更能体现当时古文的常见表达习惯。除此之外,改译在文中也有体现,当然目的是符合古文的表达习惯。首先,改译在原作的标题上就有明显的体现。如《巴黎茶花女遗事》,现译为《茶花女》、《块肉余生述》,现译为《大卫·科波菲尔》、《黑奴吁天录》,现译为《汤姆叔叔的小屋》,以及《贼史》,现译为《雾都孤儿》。在标题改译之下,文本在翻译中也进行了一定的改译。比如《块肉余生述》,原文:Whether I shall turn out to be the hero of my own life,or whether that station will be held by anybody else,these pages must show.我们可以看到原文的主语应该是第一人称“I”,但是林纾在翻译中将“I”译为第三人称,即为“大卫考伯菲而曰”,这种用第三人称表达的习惯其实就是中国古文的特征之一。最后,林纾在翻译过程中,常常会有意识地进行误译,其目的也很明确,那就是宣传他所认为正确的思想和文化知识。当然,这一点在《黑奴吁天录》中非常明显。由于该书的原作者是非常虔诚的基督徒,因此在小说中融入了许多宗教的思想,为奴隶制度的废除提供了一个有效的途径,小说带有强烈的宗教色彩。这一点正好与中国传统的孔孟之教和林纾送所信奉的佛教产生了冲突,所以为了宣传中国思想的博大精深,林纾在翻译中有意进行了误译。比如原文在描述一位黑奴被释放后,发出了对上帝的感谢,他这样说道:Let us give thanks unto the Lord!但是林纾把他译为黑奴对主人的感谢,当然这更符合中国人思维的逻辑。另外,书中林纾常常把原文中的宗教思想转换为佛教思想,如原文说:Said Simon, “... Put thy trust in Him, and, no matter what befalls thee here, he will make all right hereafter.”林纾在此引用了佛教思想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类似表达,将该句翻译为“凡恶人果报”。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不难看出林纾在翻译过程中采用多种翻译技巧来实现归化的翻译策略,用简洁明了的文言文表达出丰富的思想。当然,在中国多年的闭关锁国的状态下,大部分国人的思想落后,作为追求通过文化思想的改变社会现状的林纾来说,他并不是完全保守封闭的,他一边大力保留中国文化的精髓,一边积极引入西方先进的知识。所以在翻译策略的选择上,也不局限于归化,虽然后悔自己不会外语,但是在接触外国文学的过程中,发现外国文学内容新颖,写作手法独特,所以在翻译过程中体现了外文的特色,可以说在翻译的过程中异化的策略也有所出现,从中我们可以发现大量的外来词汇的欧化句法。比如人名的翻译,他采用得更多的是音译——“汤姆”。值得注意的是,在那样一个动荡的社会中,传统的价值和文化体系面临瓦解,人们希望建立新的思想和价值观念,而这种新的思想需要引入外来的思想和文化,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林纾的异化的策略的选择更多体现在他思想上的异化。当然,这种思想的异化也有它一定的社会和个人原因。林纾的翻译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从思想上唤醒国人落后的思想。所以在选择外国文学上,林纾主要选择渗透崭新的伦理道德、价值观念及社会制度的文本,这也就是为什么第一部引入的是法国小仲马的《巴黎茶花女遗事》,这本书深刻揭露了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的资产阶级虚伪的道德和黑暗的思想,使得受到封建思想束缚的中国人民有着强烈的共鸣。另外一本引起民众热捧的《黑奴吁天录》激起了民众对黑奴悲惨遭遇的怜惜,同时感慨中国底层人们的命运。林纾通过文学著作的翻译,呼唤国民反封建专制、反帝国主义的爱国热情,倡导和宣传解放思想、解放妇女、实业救国的资产阶级改良主义思想,改变人们长期以来对外来文化的偏见和轻蔑。所以简单来说,林纾在异化策略的使用过程中,更加注重的是外国思想的文化的传播。比如引起争议的翻译就是对哈葛德的《迦茵小传》的翻译,林纾在对故事的翻译过程中,对原文较为忠实和完整,即便是与中国的主流思想和价值观发生冲突的,他也翻译出来,就如他将文中把亨利不顾父母的反对与迦茵自由的恋爱,使得女主角迦茵未婚先孕这样的故事情节照直翻译出来,当然,似乎看起来在中国传统中这是不正之风,但是我们可以看得出林纾是认可这样西方男女之间追求自由平等的恋爱的观点的。这一点正好体现了韦努蒂异化翻译策略,也就是在翻译外来文化时,偏离了文学规范,而进行翻译。虽然林纾在翻译上选择了文言文的表达方式,但又不完全是生硬的、深奥的古文表达,正是体现林纾用古文来阐释资本主义新思想,走的是一条“西学中用”的翻译道路,这当然也是是一种思想异化的表现。

综上所述,林纾在语言表达上,采用归化的翻译策略,在思想传播中,运用异化的翻译策略,并将两者恰到好处地结合起来,不仅引入了西方先进的思想文化知识,而且唤醒民众用先进的文化武装自己,救亡图存。当然,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思想的变化,林纾的翻译在后来受到了许多质疑和批评,但是我们必须肯定是在国难当头的中国近代社会,爱国主义者林纾运用文学来拯救民族的存亡的行为是值得铭记的。他的翻译策略的选择和翻译技巧的应用,无不与他救国的目的相联系。他用中国传统的文言文翻译西方小说,他通过中国传统文化道德理念诠释西方的思想和文化,使得思想封闭的国民能够在西方文学中学习西方的文化和民主的思想,这一切都推动了中国进入一个新的时代。正是这样一个危在旦夕的时代,铸就了林纾这样一位伟大的翻译家。

参考文献:

[1]Jeremy Munday.Introducing Translation Studies[M].London:Routledge,2001.

[2]杜争鸣.翻译策略与文化[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08.

[3]黄元军,安东阳.翻译视域下的林纾现象——兼论林纾的翻译[J].重庆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3):22.

[4]林薇.林纾选集[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

[5]钱钟书.林纾的翻译[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

[6]薛绥之,张俊才.林纾研究资料[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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