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孔乙己》一点思考
2015-09-10傅晓
傅晓
孔乙己的悲惨命运既是整个社会环境逼迫的结果,又是他那可怜又可笑的个性特征所致的。
“站着喝酒”已说明他根本没有资格像那些身穿长衫的阔绰者一样,踱进酒店慢慢地“坐喝”,只能与“短衣帮”为伍。但他又始终不肯脱下那件又脏又破的“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的长衫,说明他非常迷恋自己头脑中虚幻的“高人一等”的身份。他那“满口之乎者也”的说话方式,那“窃书不能算偷”的歪理谬论,那见缝插针地向“我”卖弄“学识”的沉醉神态,都足以显示出他对自己读书人“身份”近乎疯狂般的固守与痴迷。这一价值观念的形成对孔乙己来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几十年耳濡目染的教育,早已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念渗入孔乙己的心灵深处。但孔乙己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中,就决定了他只能挣扎在社会底层。长期为应试科举而埋头苦读的生活已使他手无缚鸡之力,不管孔乙己本人是否意识到,他实际上连加入“短衣帮”的本钱与资格都已丧失,成了人人轻视与耻笑的对象,能够给人们一点“笑”的满足。“笑”的本身含有孔乙己深刻的寂寞和悲哀,反映了他在鲁镇的微不足道的地位和人们对他的侮蔑,也暗示了他悲剧性的一生:科场失意、穷困潦倒、受尽欺辱、悲惨死去。他越是在现实生活中屡次碰壁,越是受到人们的取笑和嘲弄,就越渴望在“高人一等”的幻想中得到心理支撑与平衡。这其实是一个恶性循环的过程:孔乙己越沉迷于“高人一等”的幻想,越可能丧失对社会与生活的抗争能力,越容易抛入社会最底层,但那“高人一等”的“精神胜利法”恰恰是孔乙己们唯一的心灵避难所。他向往科举,虽然连半个秀才也没捞上,又贫穷如洗,可是向上爬的思想依然没有丧失。他认为读书人高人一等,就自命清高,摆出一副读书人的臭架子,不会营生,不屑与劳动者为伍。这就形成了他的独特性格:迂腐麻木、屈辱懦弱、好喝懒做。孔乙己贫困潦倒又想保持读书人的架势,善良又无能,可怜又可气,是一个时代的落伍者和封建科举制的牺牲品。
“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总是满口之乎者也”。他身材高大、受人注目,因为他原是读过书的人,只是在连半个秀才捞不到后,才沦落潦倒,以致偷东西被人打断腿。他的破烂长衫是他忘不了读书人、君子高尚身份的内在意识的标志。他有高大身材(有力气)可以劳动,中了旧思想的毒素,使他被上下阶层的人所践踏。孔乙己“脸上皱纹间时常夹着些伤痕”,这些新旧的疤痕包涵着多少社会的残酷,以及他自己好吃懒做的性格。当孔乙己出现时,更被一群孩子包围住,“他便给他们茴香豆吃,一人一颗”,座雕像刻上他和孩子们这表示在他迂腐的思想之内还有一颗善良和恳切的心。他在咸亨酒店,品行比别人都好,老实,从不拖欠。他的叹息除了因为了解到自己的卑下,成为众人轻视、嘲笑、欺凌、侮辱的对象外,还悲叹年轻一代居然加入以他人的耻辱和痛苦为快乐的群众队伍。他原来觉得成人社会冷酷与无情,才转向小孩求取安慰。
“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你读过书吗?”
“读过书……我便考你一考。茴香豆的茴字怎么写的?”
“不能写吧……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字应该记着。将来做掌柜的时候,写账要用。”
“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
“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温一碗酒。”
“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酒要好。”
“不要取笑!”
“跌断,跌、跌……”
这11句话里有孔乙己的自持与辛酸,有他卑微与善良,有他的性格与神情,有他每况愈下的沉沦。这11句话句句是人物灵魂的自白……孔乙己没有官职和经济地位,只作为一个一文不名的读书人置身于人们面前,这样,他头脑中储存的知识的权威性受到质疑。孔乙己头脑中储存的知识不具备任何权威,这一无情现实铸成不得不站着喝酒的孔乙己的“寂寞”。在孔乙己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千百年来无数堕落文人的共性:死啃书本,迷于科举,动辄满口孔孟经典,实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自命不凡而清高不已,只能过着苟且偷生的生活。孔乙己与《儒林外史》中“中举发疯”的范进何其相似。当然,孔乙己本身具备独特而鲜明的个性:他自负清高而不歧视小孩,偶事偷窃而不拖欠酒钱,与人争辩常露屈辱懦弱,落魄潦倒仍旧好喝懒做,站着喝酒依然穿着长衫,生活无着落还不忘往上爬,有几文钱便傲慢不已,被打折腿还否认原因。如果说“疯”是范进的独特个性的话,那么“迂”便是孔乙己的独特个性。与范进一样,孔乙己是封建社会儒林画廊中一个具有典型意义的艺术形象,其悲剧性格是封建制度和封建文化教育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