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艇上的午餐

周惠民

艺术热衷于表现用餐时间。美国画家韦恩·蒂埃博特别喜欢画甜点。马奈给我们留下了《工作室中的午餐》和引起巨大争议的《草地上的午餐》。达·芬奇也画过伟大的《最后的晚餐》。当然了还有皮埃尔·雷诺阿的一幅杰作：《游艇上的午餐》。这幅描绘一群食客享用夏季露天午餐的油画完成于1881年，尽管标题暗示这是一顿丰盛的午餐，但是你会发现画面上食物却少的可怜，让人不得不发问：午餐到底在哪里？

这幅画表现的是完美的一餐接近尾声的时刻，画中，只剩下几个几乎空了的葡萄酒瓶，高脚果盘里的水果只剩下了一点葡萄和梨，还有一两个桃子。午餐已经结束，但是画面上依然流露着食物的芬芳。这正是这幅画的妙处所在：每个人都品尝了美味的食物，他们曾经围坐在一起享受美食，现在他们只专注于倾听对方，画中人不希望这美好的时刻就这么结束。我们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千方百计想把美好时光延长。

这个场景发生在巴黎附近，被塞纳河水环绕的沙图小岛上，1880年夏，应雷诺阿之邀，一些宾客会聚于此。这次沙图岛之行使他们名留千古，画面左边那位肌肉发达、蓄着浓黑胡须的男子是小阿方斯·富尔奈斯， 他负责富尔奈斯饭店的租船业务， 他的父亲于1860 年开始在沙图岛上经营这家饭店。在其鼎盛时期的富尔奈斯是艺术家的据点。如今它仍然正常营业，虽然自雷诺阿时代以来，景色已经发生了很大改变。

坐在富尔奈斯下方的是21 岁的阿林·沙里哥特， “皮肤娇嫩得像位女伯爵一样”，她是雷诺阿遇到的“可爱的精灵” 之一。10 年后， 这位比画家小18 岁的乡村姑娘嫁给了雷诺阿。那位倚靠船栏、郁郁寡欢的女子是阿方斯的姐姐阿方西娜·富尔奈斯。阿方西娜正在凝眸注视的那个男子是外交官拉乌尔·巴尔比耶男爵。

100 多年后， 學者们仍就这些模特儿的身份和故事争执不休，2007年以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一书而知名的作家苏珊·出版了《游艇上的午餐》一书，小说围绕着雷诺阿如何构思完成这幅画儿，根据史料和想象，演绎出丰富的故事，一代名人左拉，埃德加·德加，玛丽·卡萨特和保罗·塞尚都在书中客串出场。

正如佛里兰所言，这幅画也表现了十九世纪中期到晚期法国社会的转变。所有社会阶层的人：商人，上流社会的贵妇，画家，女演员，作家，评论家，女裁缝，以及女售货员都在餐馆里汇合，享受远离城市喧嚣的闲暇时间。

雷诺阿的儿子，著名的电影导演让·雷诺在《我的父亲》中说，他父亲对“美食”方面的关心叫人吃惊，因为他吃得很少……他虽然也会津津有味地吃着丈母娘做的蛋奶酥和白汁小牛肉。但是他更喜欢带有“乡土”风味的食。为此雷诺阿夫人精心学习厨艺，人们对雷诺阿夫人的烹饪有口皆碑，就是到现在，“我们家的那些最亲密的朋友，还有塞尚一家人或马内-莫里索夫妇的后裔还常谈到她做的普鲁旺斯鱼汤。每当手头拮据，蔬菜牛肉汤取代了蘑菇炸鸡，在最困难的日子里，母亲也总能想方设法款待她丈夫的朋友”。

食物也经常出现在雷诺阿的静物画中，不过他更喜欢原材料，《洋葱》是雷诺阿在1881年11月底赴意大利那不勒斯的途中创作的。画中雷诺阿运用斜向并行的笔触巧妙地凸显出了洋葱和大蒜圆润的形状，以最自然的形式画出了它们最美丽的时刻。

相比之下莫奈和居斯塔夫·卡耶博特更喜欢画烹饪的食物。而雷诺阿更倾向于关注用餐的社会体验。他是喜欢观察人物的画家，而人们喜欢的食物。雷诺阿证明了即使不太关注食物也能描画出令人心满意足的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