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人民的币

李北方

他说，他从来没担心过经济增长停滞，事实证明他的预测是对的，之所以这么有信心，因为在当下的货币制度下，完全可以通过货币工具消除经济放缓的可能。他说了一句让我印象极深的话：大不了拿直升飞机撒钱嘛。

大概是在2010年，有一次我在现场听到了某著名经济学家的高论。当时的背景是人们都担心经济危机的负面影响，然而，在政府出台了大规模的刺激政策后，经济增长速度得以保持。

这位经济学家说，他从来没担心过经济增长停滞，事实证明他的预测是对的，之所以这么有信心，因为在当下的货币制度下，完全可以通过货币工具消除经济放缓的可能。他说了一句让我印象极深的话：大不了拿直升飞机撒钱嘛。

需要补充一句的是，这位经济学家曾经担任过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

因为摆脱了贵金属这个锚的限制，理论上各国央行可以无限量地供应货币，搞各种宽松。货币像水一样涌入市场，自然会带动波澜，需要翻起多大的浪花（经济增速），是可以通过开闸幅度控制的。那段时间，还流传着一种说法，西方国家的经济学家非常羡慕中国的银行体制，因为国有银行听政府的话，让增加信贷就增加，西方银行是私有的，首先考虑的是自身的利益，无论政府怎么呼吁，都不愿意放水。有人还把这阐释为中国制度的优越性。

通过在货币政策上搞大水漫灌，增长率是保住了，但这么做必然有它的负面后果。它带来通货膨胀，也通过其内在的分配功能进一步加大了社会的财富差距，原本就富的人更富，原本就穷的人受到更深重的剥夺，结构更加失衡。

如果不得不以开闸放水的方式保增长的话，有没有更好的实施办法呢？如果我们回头去想这位经济学家随口一说的提议，会发现这种说法乍听起来荒唐，却有更强的合理性。因为低收入者大多从事体力劳动，时间成本低而且体力相对好，直升飞机从天上撒钱，大家一起去抢，相比有钱人穷人无疑更有优势。于是乎，贫富差距由此会缩小。也就是说，以随机撒钱的方式增加货币投放，既可以刺激增长，还能为未来的经济结构留下更小的祸患。

这个结论荒唐吗？是的。它在逻辑上站得住脚吗？完全没问题。那么，为何严格按逻辑推演，会走到如此荒唐的地步呢？因为，起点是错的，是荒唐的，所以接下来的路走得越理性，就会得到越大的荒唐。

有人开玩笑地把人民币叫作人民的币。这个玩笑话表面上轻佻，实质上道出的却是最根本的道理。货币，是人的劳动得到社会性承认的证明，我们的政府是为人民服务的，最基础的任务就应该确保货币是为人民服务的工具，确保人民的血汗不凭空蒸发，更不能主动通过货币贬值算计老百姓。

当年国民党彻底失去人心就是因为通过滥发货币搜刮民脂民膏。新中国把货币命名为人民币，表达的是跟旧制度彻底决裂的决心。周恩来总理最关心物价，哪怕有一分钱的波动都要亲自过问，这是因为中国的钱叫人民币，确保老百姓手中的钱的购买力是最大的政治。

金银不撒谎，但当纸币不受金银约束的时候，钱的含金量就全系于为政者的政治品格。然而，如果“货币工具”这样的提法被当作理所当然，甚至被滥用，货币的本质属性就改变了，因为货币被当成了为增长服务、为资本积累服务的工具，而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工具。

习近平总书记在批评政法队伍中的腐败现象、提示问题的重要性时尖锐地指出，“看到这样的现象，群众心里当然就会有问号，这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吗？”

现在，那些所谓的“著名经济学家”们也要想一想了，你们过去十多年不断鼓吹经济刺激，让老百姓兜里血汗钱的购买力越来越缩水，老百姓心里也会有问号，你们就不怕老百姓指着鼻子问：你们到底是谁的工具，这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