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金融业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易宪容

从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以来，全球各国央行都在采取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特别是欧美发达国家，货币政策宽松了再宽松，利率没有最低，只有更低。而这种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既把利率降低到零水平，也让传统银行的利差水平急剧下跌，使得传统银行业务无利可图，生存艰难。这些传统银行纵持有庞大的资产，但无法获得收益，被迫不得不转向以大量的衍生性金融工具操作来作为银行收益的重要来源。而过度的金融操作或依靠金融衍生工具生存，不仅容易造成银行利润水平剧烈震荡，也容易引发操纵市场的非法行为，导致巨额刑事犯罪罚金与民事赔偿。这就是当前传统银行业面临的生存环境，也使全球金融业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德意志银行10月8日意外宣布第三季度税前亏损将达到62亿欧元或70亿美元。其主要原因就是投资银行业务下滑。因为今年8月的全球股灾，使得全球金融市场过度震荡，股市、汇市、大宗商品的价格急度暴跌，而德意志银行的投资银行业务也在这次震荡中面临着巨大亏损。对于传统银行来说，一旦利差降到极低，如果仅依靠投资银行业务来增长利润，当然要面对全球市场极度震荡的巨大风险。

还有，由于传统银行过度依靠投资银行业务来维持生存，如果市场平稳，这些传统银行以资金优势所经营的投资银行业务可能会合规经营或把优势显现出来。但是一旦市场震荡，为了保持利润或不出现亏损，这些投资银行业务随时都可能引发操纵市场的非法行为，这就容易导致巨额的刑事犯罪罚金和民事赔偿。

比如今年5月，包括德意志银行在内的多家欧美银行，与英国、欧洲联盟监管机制及美国的金融监管机构达到认罪和解，赔偿对伦敦货币市场银行同业拆借利率的不当操控行为，认罪和解金额达到60亿美元。还有，全球最大国际银行汇丰，这几年之所以业绩一直不能够振兴起来，最大的原因就是各种违规操纵遭到罚款赔偿巨大。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传统银行不得不全面收缩投资银行业务。比如德意志银行在缴付巨额赔偿金之后，大手笔地裁减金融交易部门，出售大量衍生性商品投资组合，同时宣布大量裁减员工，其比例达到总员工比重的25%。汇丰银行的情况也是如此。可见，低利率时代、无利差经营给传统银行已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这将全面影响全球金融市场的利益格局及行为方式，引起前所未有的变化。

同样，以往无风险经营、躺着赚大钱的国内银行，随着利率市场化的深化，随着中国央行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出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传统银行的利差也出现急剧下降，当前国内银行业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转型挑战。比如，从2014年11月份以来，中国央行已经进行6次降息与6次降准，8月份股灾发生之后，央行宽松的货币政策更是没有最宽松，只有更宽松。但是由于产能过剩的问题还在持续，制造业的紧缩及房地产投资全面萎缩，使得银行体系的流动性十分泛滥。但这些流动性又无法进入股市，拥有大量流动性的传统银行，只好鼓励企业大量发行公司债。

最近国内公司债的疯狂与当前金融市场这种状况有关。根据WIND数据，截至10月13日，2015年共发行公司债414只，发行规模达到4287亿元。而2014年同期发行规模仅有367只，发行规模共计1058亿元，相差4倍。公司债的疯狂到了这种地步，与上半年的股市疯狂毫无二致。

而在当前公司债“井喷”中，房地产企业是主力，其次是类平台公司。公司债所融资的资金基本上流入房地产企业及地方政府的融资平台。而公司债的疯狂是与其利率一再降低有关。9月底，万科发行规模50亿元的5年期公司债，利率竞争低到3.5%，只是比同天期的国债3.13%高37点。而10月14日发行的10年期国债中标利率为2.99%。这是2008年12月以来首次跌破3%。这也意味着10年期国债时隔7年后重新回到“2”时代。整个国内金融市场的利率水平已经退到历史以来最低。而金融市场利率全面降低，国内银行业也进行无利差经营的时代。

也就是说，由于实体经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持续下行，中国央行不得不让货币政策宽松了再宽松，传统银行体系的流动性泛滥不可避免，银行利差也跌到最低水平。这对利差一直保持在3%水平经营的的传统银行来说，这种经营环境突然变化从而使得国内银行陷入了“资产配置恐慌”，就出现了京东“白条ABS”被抢购一空、万科公司债与国债信用比肩的怪现象。这对国内银行业来说，当然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可以说，面对无利差的经营环境，国内传统银行有没有做准备好;如果国内银行业的经营方式及业务全面转型，相应监管部门有没有准备好;同时，无利差经营可能让传统银行业的利润全面下跌，国内投资者对此有没有准备。这些都是要思考的问题。国内金融市场同样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