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爱就是互不嫌弃

大小柯

周末约姨婆、姨公喝早茶，他们都是80多岁的老人了，我预订了姨婆家附近的茶楼。

茶楼门口有几级台阶，我刚要伸手扶姨婆下台阶，身体还很灵活的姨公弯下腰说：“你腿不好，这台阶有点高，我背你下去吧。”姨婆不好意思地说：“没事，你牵着我就行了。”老两口手牵手地下台阶，姨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直搀到包间里落座。

吃茶点时，姨公夹了一个牛肉丸，刚咬一口就呲牙咧嘴，一副跟吃了什么似的痛苦表情。姨婆眼明手快地伸出手掌接住了姨公吐出来的残物，一边清理一边说：“你姨公最不喜欢吃香菜了，闻到那香味跟要了他老命似的。”

姨婆是我奶奶的妹妹，当年她由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丫头嫁给毕业于名牌大学且在大城市土生土长的姨公，成为当时老家的一段美谈，但更多的人不看好他们的婚姻，说差距太大的婚姻不会长久。

婚后姨公专心于工作，一路升职，全国各地出差，每年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无论多糟糕的境遇，姨婆一直都任劳任怨，一边在工厂当工人，一边养大了三个孩子。姨公从领导岗位退休后，迷上了书法和做手工船模，除了接送孙子上学、放学外一样家务活儿都不会做。姨婆依然忙里忙外，帮着带大了孙子孙女们，对连打酱油都不会的姨公从未埋怨过半句。

这段曾不被看好的婚姻在平淡岁月中相濡以沫了60多年。我跟姨婆开玩笑地说：“你和姨公还那么恩爱啊！”姨婆笑眯眯地看着姨公说：“都这么老了，恩爱就是互不嫌弃罢了。”我又好奇地追问：“退休后，姨公啥家务活儿都不会做，你不嫌他笨吗？”她不假思索地说：“一点都不嫌，就像他当年不嫌弃我一样。”

喝完茶后，看着他们相互搀扶着回家的蹒跚背影，一种温暖和感动涌上心头。我想，这应该是恩爱的最高境界了吧，在几十年平淡如水的相守岁月中，当激情褪去，爱淡了，亲情还在。

这世上的婚姻，都是从甜蜜的爱情开始的，但在经年流转的日子中，大多数人就过成了左手摸右手似的麻木，甚至是两看相厌，宁愿跟大街上的陌生人聊一整天，也不愿回家跟对方多说一句话。其实恩爱并不是如胶似漆的甜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浪漫，也不是你看我貌美如花、我视你帅似潘安，而是你不嫌我人老珠黄，我不厌你“脑满肠肥”，在容颜渐衰的岁月里，仍然还有你摸着我臃肿的身体、我指着你大腹便便的肚腩而互相调侃的心情。当满头白发坐在炉火前打盹时，我依然记得你的好。

所谓恩爱，就是互不嫌弃。

      （摘自《甘肃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