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与人性的映射

2015-09-10刘子亮

做人与处世 2015年18期

刘子亮

雄伟而精致的水仙号，在宣称属于这艘船的黑人新水手惠特踏上甲板的第一刻起，便注定在劫难逃。花名册上的“惠特”只是“模糊的一团”，让人怀疑他的存在，如同梦魇，他的到来为水仙号蒙上苍凉与肃杀。

登船后的惠特便一病不起，只会日以继夜地呻吟及诅咒。身为水手的他处在船舱的夹层却成为船的中心，让众人因为他而担惊受怕。他企图避开所有人，而人人却与他有关。随着航行的推进，惠特日趋模糊，他的视野逐渐在众人中消失，但船员们围绕他的讨论一刻也没有停止。惠特更像是包袱，他身为水手却没有出过一分力；他捆绑着船员们的思想——他们惦记着他是否在装病，是否还活着。人生的痛苦就像沉重但诱人的包袱，让你增加负担，让你学会成长，人一天不狠心舍弃便忍受一天折磨。走得越久，痛苦的包袱越缠在身上，掉不了。

康拉德在十九岁时开始了他纵横半生的海上生涯，不朽的大海与船承载着他从水手到船长的二十多载年华，他的航迹遍布世界。法国的细腻与亚非地区的苍茫，在他笔走龙蛇之下悉数注入了复杂的人性。在他的笔下，船长生死攸关前的面不改色与数十小时的不眠不休，二副克雷吞面对惠特的坏话但仍救他一命并在他死后念念不忘的善良，唐庚因技艺胜人的孤独，辛格尔顿平日的沉默等，船员的复杂性格无一不围绕日趋缥缈的惠特而牵引出来，展现得淋漓尽致。大海是不朽的大自然，水仙号便如变幻莫测的社会。

大海的浪漫与人性的现实形成鲜明的对比，筑成了这部伟大而富有深度的小说。康拉德在二十岁前不识英文，热衷于法国文学，却最终用英语写作，在英国定居，获得了英国乃至世界文学史的重要地位。正是因为复杂的生命历程造就这广阔而深邃的《“水仙号”的黑水手》。康拉德运用了大量的人物描写（集中于心理及语言）与景物描写。水仙号的巍峨，大海的时而汹涌与时而平静、海风的呼啸，船員们在甲板上面对险境时以罢工为名的要挟及平复后的齐心协力，水手们私下的生活讨论让人如同身临其境，生动而极致。人性——善良、孤独、暴躁、自私、冷酷、热情、怯懦、果断，在康拉德的大笔挥毫下映射在水仙号上，映射在这个“社会”里。

一个受歧视的模糊的黑人水手形象，却爆发了异样的魅力成为全船客人和水手的焦点，乃至小说的灵魂核心？惠特恰似人类社会痛苦的人格化与映射，同时他具有复杂混乱的特点，令人联想。他的葬礼之后一阵怪风刮起，随后一切正常，船恢复宁静，没有了沉重包袱，也没有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