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在互联网上的营销人
2015-09-10王颖
王颖
从论坛、社区,到微博、微信……他们是互联网上的吉普赛人,哪里有未来就奔向哪里,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套路是否包打天下,也很少有人去了解发生在这群人内部的精彩故事。
一个套套引发的恩怨
提到金鹏远,马向群张嘴就四个字——窃国大盗。
他们在传统广告业打拼多年,后来一起在微博营销界出道,老马成立博圣云峰,邀请金鹏远来做自己的副手,主管创意。他们共同打造了微博营销领域的经典案例——雨夜传奇之杜蕾斯鞋套事件,把杜蕾斯的粉丝数从0拉升到27万。
但现在,两人竟老死不相往来。
老马把两人的分道扬镳归咎于金鹏远的背信弃义。“我把博圣云峰的人事权、招聘权、财务权,包括跟客户的直接接洽都交给了他。他却反过来坑我,把我们私下的一些牢骚话直接发给了杜蕾斯,中间使坏点火。”
老马跟杜蕾斯方面早有矛盾。矛盾主要集中在钱上。一开始杜蕾斯开出的价位是一个账号月费1万,后来,在马向群的要求下,月费涨到10万元、15万元,再往下杜蕾斯方面就不干了。中间有几次,老马甚至在电话里跟对方吵了起来。
但据说最终加速合作崩盘的是金鹏远。更让老马感到气愤的是,2011年10月底,金鹏远带着杜蕾斯的合同离开时,还挖走了博圣云峰创意团队的核心成员。
哪个圈子没有恩怨情仇,更何况在微博营销界这个眼高于顶的地方。表面上看,老马和金鹏远之间是个人恩怨,但实际上是门派之争。
在微博营销界,有四大门派:养号派、大师派、创意派和运营派。养号派三位“大侠”坐阵,分别是杜子建、酒红冰蓝和伊光旭。在微博诞生之初,这三人依靠聚集僵尸粉的微博大号,从企业和营销公司那里赚得盆满钵满。后来,杜子建开班授课,成为大师派的代表人物,被一众粉丝奉为“微博营销教父”。
老马是销售出身,曾是四通利方(新浪前身)第一任销售总监,在做营销的过程中他更看重策略和效果,属于运营派,而金鹏远则是广告人的思维,注重文案,属于创意派。
杜蕾斯的微博账号大获成功后,外界津津乐道的都是它的经典创意。金鹏远离开博圣云峰之后,杜蕾斯微博在他手里还出现像“最快的男人并不是最好的,坚持到底才是真正强大的男人”,“光大是不行的”这样的经典营销创意。所以,很多人都认为杜蕾斯微博营销的成功是金鹏远的成功,而不是老马的。
对此,老马很不服气。在他看来,杜蕾斯的微博营销之所以能取得成功,是因为和粉丝建立了真正的沟通,而不单单是因为创意。所以在公开场合提到杜蕾斯,金鹏远谈创意;反之,老马必谈如何通过回复留言加强粉丝的黏性。
除了台面上的口水之争,私下里老马甚至断言,现在杜蕾斯的微博已经不如从前了。“以前王石关注22个账号,其中有一个就是杜蕾斯。但现在,王石关注的216个账号中,已经没有杜蕾斯了。”
当然,微博营销的门派交锋,远不止这些。
老马和杜子建一同混迹于培训领域,杜子建要价5万元一节课,老马自然不肯开价比他低,宣称“2014年,我已经把杜子建挤出了一线城市。以前,新浪还请他去讲课,后来听过我的课之后也不请他了。”
与之相对,杜子建对什么运营派、创意派同样不屑一顾。他的理论是,营销就是对人,懂人性就懂营销,所以谈案例太小儿科了,要谈就谈人性。说到对人性的了解,杜子建自认已无人能及,“因为我坐过牢”。他甚至打算2015年就退出营销培训界,“曲高和寡就不愿多说了”。
不过,当这些微博营销人还在为捍卫自己的观点“打嘴仗”,微信已杀将而来。这个圈子里的一帮人,呼啦啦朝微信的大门蜂拥而去,大有一副“你们慢慢争吧,爷不奉陪”的架势。
少数派和生态链
2012年,小米公司在小米2的营销过程中创下了250多万次的转发,这在当时被称为微博史上最大规模的转发。可是不久,网络上就出现了一组数据,称这次营销中实际参与的人数只有140万,整个转发中水军就占去了30%。
公布这组数据的是一家叫知微的数据分析公司,它受小米之托对这次营销进行数据分析。知微不仅分析出了水军的比例,还帮助小米找到了转发最多,高达517次的“抽奖控”。
像知微这样做数据分析的公司,在俗称社会化营销的行业里属于少数派。虽然,从SNS网站到微博,再到微信,社会化营销的形态一直在发生变化,但是这一行的产业链却已经渐趋完善,既有我们看得见的,曝光度高的营销公司,也有像知微这样的少数派公司。
严格意义上说,知微是一家情报公司,但是为客户提供营销评估已经成为它的主要业务之一。这项评估包括营销做得好不好、好到什么程度,以及为什么好,当然还包括参与者的一些身份特征的分析。
一开始,作为甲方的传统企业,和营销公司一样,并不想知道关于营销的真实数据,因为他们都要面临绩效考核的压力。但后来,出现了像小米这样的新兴互联网公司,它们会依据用户的数据改进产品,而这种所谓的互联网思维也渐渐开始影响传统企业。
这种变化反映到知微身上就是客户的变化,“早期政府占去很大比例,现在知微的客户有三分之二是品牌型企业,三分之一会和体制内的单位有关系。互联网上比较活跃的公司大部分是我们的客户。”
时趣则是另一种少数派公司。它和知微有类似之处,比如通过数据分析为客户提供制定营销策略的依据。
2014年的“双十一”,时趣利用大数据,帮著名互联网食品品牌三只松鼠找出可能对坚果感兴趣的人群,然后通过新浪“粉丝通”这个平台精准投放。当天,三只松鼠的售卖额超过1个亿。
不过,这只是时趣业务的一小部分,它的核心业务是提供营销技术产品,包括收集消费者声音的聆听系统、客户管理系统和客服软件。简单说,知微是做数据分析,时趣则是把工具卖给企业,企业自己做数据分析。此外,时趣还提供一些在微博上制作游戏(比如刮刮卡、大转盘等)的软件,时趣管它叫营销战役管理软件。
大部分传统企业走的是营销外包的老路,把产品和服务放在他们面前,他们更愿意选择服务。但是,互联网企业把社会化纳入日常经营,会投入更多的人力和物力组建营销团队,所以它们更倾向于选择产品。
正因为此,随着社会化营销日益深入人心,到现在,时趣的业务相对于2011年刚成立时,已经有了一些变化:技术的业务量已经与服务持平,各占50%。当然,目前时趣产品的客户来自旅游互联网行业的居多,像驴妈妈、携程、艺龙、海航,都是它的客户。作为国内最早的营销技术公司,时趣去年的营收已经达到亿元级以上。
除了像知微、时趣这样的公司,在社会化营销领域,还有代理广告投放的公司、专门做客服的公司、培训公司,以及评奖机构,一同分食产业链上的红利。
微博死忠派的困惑
2014年12月5日,马向群去了一趟美国,给那里的华人企业家讲怎么利用微博和Facebook做社会化营销。当他讲到需要组建一支团队专门负责和微博上留言的粉丝互动时,这些华人企业家告诉他,这件事在美国不可能。“因为微博和Facebook每天最活跃的时间段是晚上9点到12点,这个时间段美国人是不会工作的。”
当越来越多的同行开始大幅度增加微信营销的比重时,老马却坚持把公司80%的业务留给微博。老马之所以恋战微博营销,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在其中发现了一片蓝海。
老马想,既然老外不愿意做,那就让中国人来做。“我可以把印度的软件外包复制过来,在中国做全球的社会化服务中心。”就在12月底,老马在美国的公司注册成功。他准备今年2月就开始正式接业务。
至于国内的市场,老马也不会轻言放弃。据他说,他现在一个微博账号一个月要收客户20万元,而他的同行,少的两三千,多的也不过七八万元。“别的公司敢收这么少的钱,因为他不会回复粉丝的留言。”
回复留言是老马多年纵横微博营销界的独门秘籍之一。老马会让员工在微博上回复粉丝的留言,这些留言的风格大多调皮,或者很自然地加入他们的聊天中。其实,不管回复的内容是什么,老马的目的就是加强与粉丝的互动,进而增强粉丝黏性。
他的这套做法也确实得到了一些企业的认可,这当中包括像百度、学大教育这样的企业。
类似这样的微博死忠派并不止马向群,还有杜子建。这一次,他和老马终于殊途同归。
杜子建的理由跟老马不一样,更人文,“我是在微博上成名的,我不能微信火了我就到微信去,那不是我做人的原则。”杜子建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指着一排排等待通过的添加申请对记者说,我要是都通过,现在立马就能有20万粉丝。最近,杜子建还在微博上做起了白酒生意。
死忠派虽然依旧看好微博营销的前景,但对于微博平台的发展思路却不认可。
在老马看来,微博的路走偏了。“微博的发展应该经历四个阶段:第一阶段引导明星加入;第二阶段引导媒体加入;第三阶段引导专家加入;第四阶段引导企业加入。新浪微博只走了一半。”
老马的观点不一定能得到同行的认同。不过,有一点倒是已经成为共识,新浪微博自身没有找到盈利模式,同时它又排挤那些借微博宝地发财的营销人和大号,确实让微博在微信渐成气候之后,失去了一部分拥趸。
微信,规则在别人手里
在哪里最能直观地感受到社会化营销环境的变化?答案是那些买卖粉丝的小公司。
房间里一排排,整整齐齐,满满当当挂着无数的手机;桌上放着一堆堆电话卡;几个人像机器一样来来回回地操作……过去,这里是微博水军的诞生地,现在一拨拨的水军们开始涌向微信的大门。
2012年,微信刚红火起来的时候,龚铂洋就接到好几拨客户打来的电话,要求尚道微营销提供微信营销的服务。于是,趁着国庆长假,龚铂洋就拿出整整五天的时间,蜷在书房里研究微信。当他看完当时关于微信的资料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微信要做,但微博也不能丢。
龚铂洋认同一种观点,那就是微信是封闭的,场景式的,商家通过它跟消费者建立的是强关系。所以,微信更适合做服务。
2013年6月,尚道利用帮客户在微博上开发小游戏积累的技术资源,帮维也纳酒店开发了微信订房系统,不仅能让用户通过微信直接订房、支付,还将系统与维也纳的后台打通,让客户信息得到积累,从而帮助酒店进行组织管理的完善升级。这个项目成功后,平安保险和招商银行也找到尚道寻求合作。
这次在微信平台上的营销尝试为龚铂洋累积了一些成功的经验,但是对于微信营销,他和他的同行们依然没有特别清晰的思路。
事实上,这些从微博流浪到微信,征战互联网的营销人,面临集体困惑。
首先,很多客户依旧延续微博营销的思维,把微信看成是媒体,而非服务平台。龚铂洋就发现,“好多企业都想做订阅号,因为每天可以发一条,而服务号一个月只能发四条。”但是做微信营销,推送信息过多是会掉粉的。“消费者并不在意你给我发什么,而是希望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我面前。”
其次,像知微和时趣这样做技术和大数据服务型的公司,当他们开始做微信的数据分析时,发现“除了微信自己,目前还没有一家机构敢说自己全部掌握了微信的数据收集渠道。微信有800多家公众账号,但是具体是哪些人,还没有一个机构能摸透。”
最后,微信平台仍处在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中。最近,微信推出feed信息流广告,这是一种会在朋友圈好友发布的信息之间插入的广告。这种做法与微信当初拒绝营销的态度有落差。
当年微博因为没有找到盈利模式,给微博大号和营销公司留下了很大的空间,但微信从一开始就把营销的入口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所以反而让他们更被动。未来路在何方,恐怕还要看张小龙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