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遗珠

崔健

横道河子镇位于黑龙江省东南部，是著名的中东铁路的中转枢纽，作为具有浓厚俄罗斯风情的百年古镇，2007年被国家批准为第三批中国历史文化名镇。

火车“拉”来的小镇

1896年3月28日，法国邮轮“爱纳斯脱西蒙”号从上海起航，载着迟暮之年的晚清重臣李鸿章前往俄国参加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加冕典礼。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龢在其日记中记载，慈禧太后在李鸿章出洋前曾对其有过两次召见，相谈“至半日之久，一切联俄密谋，遂以大定”。临行之际，李鸿章对前来拜访的黄遵宪说：“联络西洋，牵制东洋，是此行要策。”

此时的清王朝刚刚经历甲午中日战争的惨败和签订《马关条约》的屈辱，怀着“以夷制夷”美好愿望的清政府希望能联俄制日，在夹缝中求生存。4月30日，李鸿章一行抵达圣彼得堡，受到了俄国方面极好的接待。3天后，俄国财政大臣维特向李鸿章提出了“借地修路”的问题。

原来，俄国早就希望能吞并中国东北，与列强逐鹿远东。从19世纪40年代开始，俄国的侵略势力就逐渐深入黑龙江流域。之后，俄国强迫清政府签订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把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的100多万平方千米的中国领土并入了俄国版图，并凭借其军事实力，伙同其他列强继续在中国进行侵略扩张。为了进一步侵略中国东北和朝鲜，更好地与当时放眼大陆的新兴国家日本相对抗，俄国决定修筑连接欧亚的西伯利亚铁路。1891年6月，西伯利亚铁路破土动工。到1894 年，该路已修到后贝加尔地区。按原计划，往东的铁路将沿石勒喀河和黑龙江北岸曲折前行，至伯力后再沿乌苏里江东岸向南直达海参崴。为了节省筑路开支

和在中国东北扩张，俄国出于经济、政治的双重考虑，以原地段地形复杂、气候寒冷为借口，并把修路与俄国“支持中国的完整性”联系起来，利用清政府急于同俄国结盟的心理，要求中国借地供俄国在中国领土上筑路，把西伯利亚铁路筑成一条直线，横穿中国东北抵达海参崴。

1896年6月3日，在俄国的诱骗、威胁、讹诈之下，李鸿章代表清政府在莫斯科签署了《中俄密约》，主要内容是：如日本入侵俄国远东或中国、朝鲜土地，中俄两国应以陆海军及军火、粮食互相援助，战争期间，中国所有口岸均向俄国兵船开放;中国允许华俄道胜银行筑造一条由黑龙江、吉林至海参崴的铁路，无论战时平时，俄国均有权使用该铁路运送兵员、军械和粮食。这样，一条由俄国于1896～1903年间修建的，以哈尔滨为中心，西起满洲里，东到绥芬河，南至大连，全长约2400千米的呈“丁”字形的铁路，此后便蜿蜒于白山黑水之间，初名“大清东省铁路”，后改称“中国东方铁路”，简称“中东铁路”。

随着中东铁路的筑造，铁路沿线地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满洲里到绥芬河一线的铁路周围不但崛起了哈尔滨这样的大城市，也出现了一些独具特色的小城镇，横道河子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横道河子的镇名来源于横道河子河名，因早年有一条南北向道路横穿河流，故名“横道河子”。横道河子位于张广才岭岭脊东侧，历史上该地区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清代，此地隶属宁古塔副都统管辖。1897年，因中东铁路的修筑，小镇得以兴建。在中东铁路的施工过程中，横道河子路段成为施工中的一大难关。于是，大批的俄国专家和工程技术人员来到了这里，形形色色的生意人也纷至沓来，很快这里就变成了车水马龙的繁华之地。

八国联军侵华的炮火声送走了风云激荡的19世纪，在新世纪初的1903年7月14日，中东铁路全线通车，开始正式营业。中东铁路开通后，横道河子被划为“铁路附属地”，是牡丹江通往哈尔滨的必经之地。因地处要冲，自沙俄至日伪时期，这里一直设有铁路交涉分局等重要军政机关。当时，铁路在横道河子设有机务段、车务段、医院等十几个段所，为了保证铁路运输，俄国在横道河子还驻扎了一个旅，有两个骑兵团和两个步兵团。一些来到中国的外国人在此修建别墅和公寓，开设工厂和商行，商贾云集，华灯璀璨，有“花园城镇”之美誉。这一时期留下的许多历史遗存至今保存完好，如黑龙江地区唯一的木质东正教堂（圣母进堂教堂）、中东铁路机车库和俄罗斯人墓地等等，具有珍贵的历史文化价值。

横道河子是黑龙江地区较早受共产主义之风熏染的地方之一。1918年，俄国布尔什维克党人乌曼斯基就来到这里宣传社会主义和俄国十月革命。1926年，在横道河子的七里地村正式成立了牡丹江一带最早的中共党支部。“九一八”事变后，抗联将领李延路等人的部队多次在此驻兵，与日本侵略

者进行了殊死搏斗，在中国东北抗战史上留下了光彩的一笔。1945年8月13日，苏联红军第26军军长斯克沃佐夫中将在小镇的圣母进堂教堂主持了接受日本投降的仪式。1946年秋天，最后一批苏联红军从这里撤离，人民解放军开进了小镇。如今横道河子隶属黑龙江省海林市，镇域面积794平方千米，有汉族、朝鲜族、满族等族人民生活于此，是闻名遐迩的北国古镇。

俄式风情的古镇

古镇街景

横道河子是著名的俄罗斯风情古镇，当地最能体现其俄式风情的莫过于至今保存完好的俄式建筑。

俄罗斯老街是横道河子俄式建筑的典型代表，是一处保存比较完整的俄式建筑群。俄罗斯老街全长1000余米，总占地面积10万平方米，有俄式建筑50多栋，均为1903～1904年间修筑中东铁路时所建。走在老街上，踏着100年前俄国人曾经生活过的土地，看着街道两旁的石墙瓦盖，除窗檐、抱角处为白色其余皆为黄色的俄式民居，不经意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国度，又好像回到了百年以前。俄罗斯老街的标志性建筑为圣母进堂教堂和中东铁路机车库。

由于中东铁路的修建，居住在横道河子的俄国人逐年增多。1905年，在横道河子东山脚下一个较高的台地上建起了一座全木质结构的圣母进堂教堂，当地居民称其为“喇嘛台”。该建筑完全使用木材卡、嵌、镶、雕建成，平面为十字形，东北、东南各有一个门厅，西北、西南各有一个忏悔室，占地约400平方米，建筑面积约为170平方米，室内可容纳500名信徒进行宗教活动，曾一度成为西起石头砬子、亚布力至哈尔滨，东到海林、铁岭河一带东正教的活动中心。教堂内当时设有唱诗班和诵经班，四周的墙壁上有许多画作。教堂南侧有一座钟楼，当时共有1口大钟、2口中号钟和32口小钟，这些钟有的用手拉，有的用脚踩，敲钟时声传百里，全镇可闻。俄国人当时建造这座教堂有两重功能，一是用作教堂，二是用作学校，曾有中国和俄国儿童在此读书。1955年苏军撤离后，教堂活动停止，由人民政府接管，曾先后被用作疗养院、部队驻所、战备医院、酒厂等。该教堂属于典型的俄式建筑，无论是外观形象还是内部构造都有较高的艺术水平，体现了独特的魅力，是黑龙江省目前仅存的一座全木质结构的东正教堂，也是外国宗教传入该地的历史见证，对研究相关历史文化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

1901年俄国人建造的欧式风格小车站

建成于1903年的中东铁路横道河子机车库依然矗立，它的整个建筑平面为扇形，由15个库房并列组成，每一个库房均有五六米高的黑色拱门，造型美观，极具历史、艺术价值。机车库占地面积5000多平方米，建筑面积2160平方米，是中东铁路东起绥芬河、西至满洲里的中心站，又是向西爬高岭子的起点，为远近闻名的交通要塞，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该机车库于1990年停止使用。

此外，典型的俄式建筑还有1903年为修筑中东铁路的专家和技术人员所建的办公及住宿场所“大白楼”、用花岗岩规格石砌成的俄式建筑中东铁路海林站旧址、颇具艺术魅力的横道河子中东铁路木屋等等。其中“大白楼”是一座二层白色砖瓦结构的俄式楼房，造型新颖、风格独特。

俄式风情不仅存在于横道河子的俄式建筑中，更是渗透到了横道河子人的骨子里。据说现在横道河子人喜欢喝啤酒、果酒和烈性白酒，吃火腿肠、面包，女人更是在冬天也习惯于穿裙子，这些习俗明显带有俄罗斯民族的特征。

独具魅力的文化特色

经历了北国大地上100多年的沧桑巨变，横道河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体系，笔者认为，主要有4种文化在这里彼此交织、相互辉映。

中东铁路文化。横道河子镇因中东铁路的修建而生，也曾因处铁路交通的重要位置而繁华一时，直到今天，铁路依然是这里沟通外界最重要的交通方式。可以说，中东铁路文化是横道河子文化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俄罗斯文化。可参见上文，此处不再赘述。

机车库

圣母进堂教堂

东北乡土文化。虽然横道河子的建筑、人文颇具俄罗斯风情，但这里的文化从根本上讲还是东北地区的乡土文化。当地人的性格、气质、谈吐、思维方式、生活方式、饮食习惯等与黑龙江其他地区基本相同。当地的人民勤劳质朴，待人热情真诚，来到横道河子有宾至如归之感。当地的美食有做工极薄、味美价廉的干豆腐，味道独特的大煎饼，香飘十里、远近闻名的筋饼，城市里鲜见的山野菜等等，散发着浓郁的东北风情。横道河子周围自然环境优美，具有典型的东北山林特征，号称“九山半水半分田”。由于林木极多，这里的居民冬天主要是烧木取暖。镇北的佛手山山势挺拔，峰岩峭立，因峰顶12米高的巨岩形如佛手，故得此名，是一处风景胜地。镇东部的七里地生态村，环境幽雅，景色宜人，颇有世外桃源之美。横道河子的东北虎林园是世界上最大的东北虎繁育中心，在这里可以一览东北虎呼啸纵横的风采。

威虎山文化。1960年，根据曲波同名小说“智取威虎山”为主要情节改编的电影《林海雪原》上映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这段东北剿匪的故事由此家喻户晓，《林海雪原》讲述的故事就发生在黑龙江这片土地上。由横道河子经二十二林场，再往里走就是位于大石沟林场的威虎山风景区，这里就是杨子荣只身入匪穴、活捉座山雕的战斗遗址。威虎厅等遗迹至今尚存。因为威虎山文化是横道河子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也有人将横道河子称为“威虎山下的明珠”。

东北虎林园

由此可以说，横道河子是一座以东北乡土文化为内核，极具俄罗斯风情，兼含中东铁路文化和威虎山文化的百年历史文化古镇。横道河子美丽的景色和俄式的异域风情为艺术家们提供了灵感和创作素材。自20世纪50年代迄今，大批画家、艺术家来此写生，创作了许多优秀的艺术作品。今天，漫步在横道河子的油画村，人们可以从道路两旁的橱窗里看到许多描绘横道河子的画作，从那一幅又一幅的艺术品中，我们可以体会横道河子的另一种美，一种艺术的美、纯粹的美。

横道河子百年的发展历史就是一部浓缩的中国近现代史，品味横道河子文化，就是在品味多元交融的开放型文化。近年来，横道河子凭借其独特的俄式文化资源，逐步成为研究俄罗斯文化艺术、风俗人情的基地。这座百年俄式风情小镇正以其独特的文化魅力，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关注。

【责任编辑】王  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