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航空难，天灾还是人祸？

尹鸿伟

印尼海军潜水员终于在1月13日成功打捞起印尼亚航失事客机的驾驶舱声音记录器，加上前一日已经打捞出飞机的飞行数据记录器，两个俗称“黑匣子”的记录器将有助于揭开QZ8501航班坠毁的真相。

2014年12月28日，这架空客飞机原计划从印尼第二大城市泗水飞往新加坡，在途经爪哇海时坠毁，机上162人全部遇难，至1月13日已经找到48具遗体，并确认了其中34人的身份。空难发生后，曾经出现各种各样的猜测，目前调查人员认为飞机坠毁可能是因为飞行员试图躲避风暴，但一切仍然需要等待权威部门的最终调查结果，两个黑匣子一直被视为解开QZ8501航班失事之谜的关键参考。

2014年12月28日7时17分，亚洲航空公司一架从印度尼西亚飞往新加坡的客机失联。失联的航班编号为QZ8501亚航QZ8501 航班的乘客家属在印尼泗水朱安达国际机场焦急等待消息2015年1月12日，印尼海军潜水员在爪哇海打捞到飞行数据记录器2015年1月12日，印尼海军潜水员在爪哇海打捞到飞行数据记录器应印尼政府应急请求，中国交通部在1月5日决定派遣“南海救101”船前往印尼海域，参与联合搜救行动

已经打捞起来的飞行记录器记录的是飞行数据，包括气温、速度、高度和航向，可记录25个小时的数据;而驾驶座舱记录器则记录飞行员与航空管制员的通话，只能循环记录两小时的信息。

马来西亚亚洲航空公司为全球最大廉价航空公司之一，同时也是亚洲首家和最大的廉价航空公司。此次空难自然令外界再度加深了对马来西亚政府的热议。

2014年3月8日，马来西亚航空公司MH370在从吉隆坡飞往北京的途中突然消失，成为史上最神秘的飞机失踪事件，机上239人当中，有154名中国人;7月17日，马航MH17客机又在乌克兰东部坠落，298名乘客和机组人员全部丧生，其中三分之二是荷兰人，但肇事者至今无法确定。

不过，由于QZ8501航班属于亚洲航空公司旗下的印尼子公司，随着印尼亚航公司信息的逐步明确，同时坠毁地点属于印尼海域，因此舆论的焦点转移到了印尼政府身上，认为其应该肩负起事件处理的主责。此前MH370航班失联事件发生后，东南亚周边国家及各种国际救援力量纷纷出手相助，因此改变了当地的一些传统政治生态。

印尼政府对于QZ8501航班空难事故从始至今都采取开放的态度，对媒体的采访报道基本没有限制，甚至同意媒体记者随同到搜索现场，因此实地的情况始终被及时传播到全世界，及时消除了许多误解，同时获得了更多帮助。

与过去多次灾难事故发生的情况类似，在空难发生的信息传开后，马来西亚、新加坡、美国和中国等国家纷纷表示愿意提供搜救帮助。应印尼政府应急请求，中国交通部在1月5日决定派遣“南海救101”船前往印尼海域，参与联合搜救行动;1月6日，中国民航局派出的3名搜寻专家，携带着专业搜寻飞机黑匣子的设备飞抵印尼搜救指挥部，协助寻找失事客机的黑匣子。

根据印尼国家搜救中心在2015年1月初提供的信息，参与搜索工作的国际援助力量包括美国的两架直升机和两艘船、俄罗斯的一架固定翼飞机、韩国的一架固定翼飞机、中国“南海救101”船、马来西亚派出的两艘船和新加坡派出的两艘船。

美国前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官员、航空专家彼得·戈尔兹表示，印尼政府的搜寻和搜救非常有效，雷达系统跟踪有效，很快锁定了飞机可能失事的地点，并迅速将资源派遣到那个地区。国际媒体评论，与2014年3月的马航MH370航班失踪事件相比，印尼政府以及亚航高层对空难的应对及时且适当，相较之下马来西亚政府和马航却曾经乱了阵脚。

值得注意的是，最近几十年来，美国始终在太平洋地区帮助盟国和其他国家应对灾难，包括2004年印度洋海啸、2011年日本大地震和海啸、2013年11月菲律宾的风灾，以及2014年3月马航MH370失联事件等，并借此获得了很高的国际威望，同时也策应了奥巴马政府“亚太再平衡”的战略计划。

整个搜寻工作也暴露了印尼海军的弱点，其无法在夜间和各种气候条件下搜寻，并且没有适当仪器展开海空监控与水底搜救工作。印尼国家搜救中心负责人班邦称，寻获的遗体始终很少，是因为大部分遗体可能还困在水下的客机体内。

虽然是“千岛之国”，但为了应对国内威胁，印尼长期以来都将国防预算大部分拨给了陆军，以致其海军力量一直薄弱。2014年10月20日，宣誓就任印尼第七任总统的佐科呼吁全民把握历史机遇，共同将印尼重建成海洋大国，随后他还下令击沉在印尼境内非法捕鱼的外国船只，以显示其捍卫领海的决心。

不过，突然发生的坠机事故，以及搜寻行动中的种种困难，显示佐科政府实现重振海军的宏大愿景可能是一大难题。

在多方努力搜寻QZ8501航班坠毁地点的同时，印尼政府还配合相关国际机构对事故发生原因进行调查。印尼交通部较早时就主动证实，失事的QZ8501航班是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飞行，这样的信息不亚于抛出了一颗炸弹。

按照印尼亚航和印尼民航局的协定，印尼亚航航班获准每周一、二、四、六从泗水飞往新加坡，但QZ8501航班却是在星期天清晨起飞，之前并没申请过更改时间。印尼交通部随后表示，将对全国所有航空公司进行审查，以查明是否有更多航空公司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飞行，如果有航空公司被发现多次违反飞行航线规则，他们的飞行权可能被吊销。

2014年10月上台执政的新总统佐科誓言，要废除官僚体制中的繁文缛节，实行官员问责制，通过励精图治来吸引外资，振兴印尼这个东南亚最大经济体

1月5日，印尼交通部空中运输代总监迪卓科在雅加达的记者会上说：“我们怀疑，有其他航空公司也违反了飞行航线规则。我们要查出是哪些航空公司没有按照协议中的规定时间让班机飞行。航线是不可以重叠的。”他强调，亚航事件再次说明所有航空公司必须遵守规定，否则可能对印尼航空运作造成混乱，但针对亚航飞行准证的调查与亚航空难的事故原因调查是两码事，是分开进行的。

印尼司法与公共关系部门负责人赫姆伊同时对记者证实，印尼交通部不能应航空公司提出的要求更改航线，“交通部无权确定或更改飞行航线和时间”。他还解释，印尼机场航班时间协调人只有在有“空档”的情况下，才会答应航空公司更改航班的要求。

1月9日，印尼交通部宣布暂停由五家航空公司经营的61个无飞行准证的航班：印度尼西亚嘉鲁达航空的4个航班、狮子航空的35个航班、Trans Nusa航空的1个航班、苏西航空的3个航班、Wings Air航空的18个航班。

印尼亚航总裁苏努在1月13日的国会听证会上表示，印尼亚航曾经在口头上向印尼交通部提出调整航班时间安排的申请，“因行政失误，申请未递至交通部”。在QZ8501航班空难发生后，印尼政府已下令印尼亚航往返新加坡和泗水的航班禁飞，并要求对印尼亚航的飞行时间表展开全面调查。

2014年10月上台执政的新总统佐科誓言，要废除官僚体制中的繁文缛节，实行官员问责制，通过励精图治来吸引外资，振兴印尼这个东南亚最大经济体。不过，印尼政府系统长期存在单一程序往往涉及多个部门的情况，因此媒体认为佐科政府要整顿官僚体制与提升其效率并不容易。

除了对航空公司进行调查，印尼政府也对其他的涉事人员，包括机场工作人员和交通部官员进行调查，目的是要弄清楚“是谁允许印尼亚航在不合法飞行时间内起飞的”。印尼交通部要有关当局对涉及允许印尼亚航未经授权起飞的各方进行处分，迪卓科表示：“我们已经将这些人调离与飞行操作相关的职位。我们正在调查……为什么这种违规行为能够存在长达数月。难道机场当局没有定时进行汇报吗？”

印尼交通部还怀疑QZ8501航班的机师在起飞前没有按程序向气象局索取天气报告，因此下令所有机师在出发之前，必须与航空公司的飞行事务官进行面对面简报。《雅加达邮报》引述印尼航空专家斯马图邦的话说：“这并不是什么新政策，这在全世界其实是标准程序，这是我们航空系统的一大弊病。我们的航空系统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解决了。”

不过，一些印尼机师对于政府将QZ8501航班失事“归咎”于机师违反飞行程序不满，同时对当局下令强制机师出发前听取简报不以为然。有资深机师致函媒体称：“世界各地的机师都是自己收集资料，他们通过航空公司系统取得天气信息，这是在起飞前都会提供给他们的。”

由于印尼亚航属于廉价航空公司，因此QZ8501航班坠毁后引发了舆论对“廉价航空是否安全”的讨论，尤其是廉价航空管理的现行政策是否得当也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

2015年1月8日，印尼交通部长伊格纳希尤斯签署命令，规定机票最低价格必须不少于最高价格的四成，希望杜绝航空公司以牺牲航空安全来进行机票价格战

在QZ8501航班坠毁后，各种原本常见的意外不断刺激着人们的神经。2014年12月28日，一架亚航飞龙公司客机在菲律宾塔比拉兰机场因轮胎问题停飞，导致机场一度被关闭;12月30日，亚航飞龙公司一架载有159人的客机在菲律宾卡利博国际机场降落时冲出跑道，所幸未造成人员伤亡;2015年1月10日，亚洲航空一架客机又因机舱增压问题而在菲律宾马尼拉国际机场要求“优先降落”，菲律宾民航局随后表示会对事件展开调查。

当然也有人指出，其他航空公司的事故也不少见，各种飞行意外同样很多，目前把原因归结于“廉价航空”，说服力并不充足。算上QZ8501航班，2014年全球航空业界共发生111宗空难，死亡人数高达1320人，为近9年来最高。而根据保险公司的说法，2014年的一系列空难已经致使保险业面临高达17亿美元以上的保险赔偿账单。

众所周知，廉价航空的价格优势主要来自于时段安排和人力成本，因此“红眼航班”及降低对机师的考核标准和要求是公开的秘密。不过，世界上很多廉价航空公司至今都保持着良好的飞行安全记录，包括亚洲航空在此次空难发生前也一直安全信誉良好，因此廉价航空一直受到消费者的青睐。

就印尼的情况而言，虽然几年前出现过印尼亚当航空因空难而倒闭的情况，但其廉价航空公司的发展仍然在继续，并且规模越来越大。成立于2000年的印尼狮航，2011年决定购买波音230架总值224亿美元的737型客机，在2013年又决定购买空客169架A320型客机和65架A321型客机，总价值达184亿欧元，可见廉价航空的实力与规模都不可小觑。

美国航空专家彼得·戈尔兹表示，“我不认为低成本航空公司就一定意味着不安全。这只是一种商业模式。亚航曾经拥有无可挑剔的航空飞行记录，这是他们第一起事故。他们是非常棒的航空公司，而且，他们应对空难的表现非常好”。而在欧盟2014年11月的飞行安全黑名单上，亚航和马航均不在其列。

另外，QZ8501航班空难凸显了印尼航空业面对的诸多问题，还有人就此指出了印尼空中交通管制人员严重短缺。《雅加达邮报》称，印尼航空业这十年来取得突飞猛进的增长，印尼交通部2014年估计需要增聘至少800名空管员，以支援全国237个机场现有的1200名空管员。

1月8日，印尼交通部长伊格纳希尤斯签署命令，规定机票最低价格必须不少于最高价格的四成，希望杜绝航空公司以牺牲航空安全来进行机票价格战。1月11日，伊格纳希尤斯又表示将调高印尼飞行员的薪资和其他待遇，同时也将调高服务于航空运输的其他职员的薪资，以期保证运输安全和更好地执行服务。

无论如何，保证安全飞行是最重要的课题。西方的航空保安和安全专家指出，空难的导因有很多，可能是机师失误、机械故障、天气恶劣，或是以上各因素的综合，不过飞机坠毁，很多时候可以说是飞机遭遇其他因素后机师无法掌控情况而发生的。

“在高空遇险时，机师几秒之间的反应却是生死存亡的关键”。专家因此建议，机师的飞行训练有待加强，特别是如何应对飞机失速或升力急剧丧失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