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rmer 4：挽留土地的尊严

徐一斐

四个投身农业的年轻人，发愿“播种中国，再造故乡”，新潮的头衔，明晰的理念，他们看上去毫无中国农民的重负。在互联网时代，他们给农业中国、乡土中国带来了新鲜的空气。

去年双十二夜里，北京六里桥烤地瓜的大叔们给政协礼堂送了一千多个烤熟的地瓜。这是Farmer 4给当晚演唱会观众的小心意。包地瓜的牛皮纸袋上印了四字“温故知心”。“温”是温暖的温，“故”是故乡的故。

Farmer 4是四名新农人组建的组合。它承载着这样的期望：推行农业转型理念，联接更多的农人，意欲恢复人和人、人和食物、人和土地间的美好关系。它关乎信任、温情，还关乎劳作之人对土地、对自然时序的尊重，是恢复传统乡土价值的题中之义。

这种关系的重建仰赖于商业和网络的力量。通过互联网，赵翼卖透明溯源的有机茶叶，陈统奎卖家乡的古法荔枝，刘敬文卖新疆的天然干果，钟文彬搭建农业自媒体。

不同于工业产品，天然的食物无法批量生产，需要时间生长。急是没有用的。茶叶品牌乡土乡亲成立三年以来，只缓慢地发布了七款有机茶叶产品。很多茶农没有通过那繁琐异常、近乎严苛的考试，包括61项风险评估和198项重金属及农残检测指标。而通过检测的茶农头像，连同他们制茶的故事，会被附在茶叶的产品说明里。一起附上的，还有茶叶的生长履历和厚厚一叠检测报告。

相同的烦恼陈统奎也遇到。他的火山村荔枝项目在营销方面花费了太多精力和成本，但荔枝的售卖期不过两个星期。去年为了延长荔枝的生命，他请人把它酿进酒里，做成果干，或者揉碎做馅儿塞进点心。

在品控上，我原以为刘敬文做的要简单些，仰仗着西域的大好阳光和土壤，他只要负责和农户合作、收购就好。可是一样被市场触角覆盖的地方哪有净土？常见的葡萄干上撒膨大剂就是一例。

舌头是不会骗人的。Farmer4的茶叶、干果和荔枝，都有大批拥趸者。购买者品尝得到，它们是安全的食物。在这里，人和食物间的信任被重新构筑。紧随其后的，是消费者和农户对生产方式转变和传统乡土价值的认同。用无农害、质量上乘的产品，告诉消费者什么是好的食物。标准得以重新建立，由此衍生出了赵翼所谓“消费选票”的概念，即用消费者的力量鼓励农人的坚守，支持更多生产者转变生产方式。刘敬文和陈统奎用以高于市场价格收购优质农产品，是异曲同工。

扩大化利益的激励，是农户愿意坚守更耗时耗力的传统生产模式的关键。他们有底气，可以不简单粗暴地给农作物喷上农药。提高农户的收入，才是重建农耕荣耀、信任关系的核心。

我第二次和钟文彬相见，他比之前胖了一圈。他自嘲整天要不就天南海北吃好吃的，要不就是在家里收各地农业企业家寄来的美味食物。钟文彬是农业自媒体“新农堂”的主人。新农堂是农业企业家的分享交流平台。平台上的人反对传统化学农业，强调农产品的健康安全，致力于为农业正名。

钟文彬期待影响一群农人，赵翼希望转变农人生产方式。刘敬文说，他每天睡醒就会想，如果自己做的事情能惠及两万户农户，让他们拥有体面生活，是多美的事情。

并不是只有扎根农村，才能为乡土创造价值。刘敬文说：“乡土建设如果是座房子，不能说贴近地面的那块砖，就比上面的砖更有价值。”他们的努力，更多体现在用经济力量消弭城乡裂痕，拯救沦陷的故乡。

Farmer4不想把这件事搞得苦哈哈。大体上，它还是有趣和快乐的。喝着好茶、吃着好食物的同时，他们也会搞搞演唱会、谈谈初心理想，教用户说维语，给他们寄明信片，办茶会……烦恼当然有，不过四人都不爱抱怨。

我仍然记得第一次相见，他们都跟我聊起童年，说起小时候吃到的肠粉、馄饨、丝瓜绿豆汤的味道，说起早餐店的老板娘和在老房子里烧饭的奶奶。那是让人回味和想念的故乡。它代表着人和人、人和食物、人和土地间的美好关系。挽留或重建它们的愿望，让四个人站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