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美学视域下中国山水诗中的“鹤”意象
2015-09-10冷旸旸赵忠山
冷旸旸 赵忠山
[摘 要]中国古代山水诗真实地呈现了中国文人的精神世界和生存际遇,既包括了“体证生生以宇宙生命为依归”的生态审美观念,也包括了“取之有度用之以时”的生态价值观念,还包括了“亲亲仁民而爱物”的生态伦理观念。山水诗中的鹤形象是赋予山水诗灵性和意境的重要物象,它进一步阐释了古人的生态审美观、生态伦理观、生态价值观,是助推山水诗成为诗中经典的重要角色。
[关键词]生态美学;山水诗;“鹤”意象
[中图分类号]I207.22;B83-05[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15)06 —0118 — 02
随着当前社会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生态美学作为改善和反思人类生存状态的学科,受到了社会的重视,古代山水诗呈现出的自然观及生态意识能够给今天的生态建设及生态美学研究带来启示,有助于建设现代的生态审美观、生态价值观和生态伦理观。
在山水诗绵长的发展过程中,众多的诗人们都写出了许多与鹤相关的脍炙人口的作品,探究“鹤”这一物象在山水诗中的涵义与吟咏特征,有助于了解我国山水诗对于生态美学方面的早期萌芽特征,进一步启发现代人类社会的生存环境〔1〕。
一、生态美学视域下中国山水诗
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中国古代诗人们经历了自然崇拜——占有自然——自然和谐的演变过程,在中国古代山水诗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2〕。从诗句的歌咏演变中我们可以发现,自然从人类祭祀崇拜的对象,逐渐变成了人类的审美对象,人与自然在感情上形成了一种既敬畏膜拜又相近相依的关系,衍生出了“天人合一”思想,以“自然”为中心的道德理性哲学,同时在文学上出现了将山水自然作为描写对象的《诗经》。
现代生态美学不仅高度追求人的生存质量,也非常重视人的生存环境及生态。而这种生态观念在我国古代早已有之,并得到了当时社会的广泛认同。李白曾在他的《金乡薛少府画鹤赞》中这样写道:“丹顶烟艳,丹眸星皎。昂昂贮贻,霍若惊矫。形留座隅,势出天表。谓长唳于风霄,终寂立于露晓。”这种“天人合一”的境界便是古代山水诗人诗意栖居的表现,那种人与自然物我两忘,在自然山水间悠闲而又自在的生存状态,能对现代人的生活状态起到很大的启示作用。
山水诗作为表达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载体,主要经历了三个阶段的发展。首先是“物我为一”的自觉审美生态境界,如《登池上楼》“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登江中孤屿》“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等等,体现了诗人将大自然作为其忘却烦恼的良药,在山水自然的净化中升华生命的情怀;然后是“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此时诗人笔下的物象不再是纯粹的物质,而是融入了诗人生活的自然界,诗人在冥妙结合的状态下实现了自我与自然的完美融合,这与当代生态美学研究者所致力于建设的人与自然和谐一致的生态型社会不谋而合;到晚唐,山水诗进入了隐我式的天人和谐,空寂化的自然生态中,诗人开始否定自我存在的目的是为了使自我变成与自然宇宙万物相同性质的“物”,而是认为“无我”即是我变成了和谐于万物的某一物,此时的自然已经不再是一个独立的客体,而是一个能够与人类在心灵和情感上息息相通的主体,人与自然浑融无迹,达到山水诗之“无我”而处处是我的高境界。
二、中国古代山水诗与“鹤”意象
“鹤”意象对我国古代文化体系有着重要的意义。在大部分文学作品中,鹤都是优雅和谐的象征,在精神方面代表着高洁、高尚、高雅等极具品格的性格特征,在生态美学上,鹤则代表了一种生态和谐、自然美好、人与自然完美融合,人与生态和谐共存的状态。如《相鹤经》曾曰:“是以行必依洲屿,止不集林木,盖羽族之清崇者也”歌咏鹤的高贵品格和自然和谐的存在。
在中国的山水诗兴起时,鹤已经在长期的文化发展过程中被进一步赋予了祥瑞、神仙、长寿、情义、君子、悼念、孝义等独特的象征内涵〔3〕。如汤惠休《杨花曲》曰:“黄鹤西北去,衔我千里心”,孟郊《晓鹤》“应吹天上律,不使尘中寻”,刘禹锡《秋词》“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等等,诗人们乐于并善于使用鹤作为咏喻心声的物象,来寄托自己的情怀,表达自己对于自然和社会的观察和审美。
(一)鹤形象赋予山水诗的美学意象
山水诗词中的鹤意象,不仅继承了传统“鹤”意象的内涵,并且创造了更多自己的特色。
首先,山水诗对鹤物象进行了更为全面细致的描摹,诗赋中多出现“白鸟”、“皓丽”、“素鸟”、“如玉”等字样,极力呈现出鹤的纯净温柔,明快朴素,洁白灵动等,如白居易:“低头乍恐丹砂落,晒翅常疑白雪消”,描绘鹤的身姿曲线优美。这种鹤元素的加入,使得山水诗句给人增添了视觉上的流动感,营造出了一种无声的节奏和韵律。诗中所描绘的鹤舞如流风回雪,独舞潇洒不群,对舞清逸情深,都给予了读者极大地视觉冲击力和情感想象空间〔4〕。
其次,鹤升华为山水诗人自己的情感载体,物化了诗人的文化性格特征与精神存在,帮助山水诗充分的表达出自身的气节。如文同《李生画鹤》:“一身万里意,双目九霄顾”,绘鹤之眼神炯炯,顾盼之间尽显冲天之志。而“钐钐羽翮利,竦竦骨节露”一句则表现出一种强烈的精神定力,锋利的羽毛、高耸的骨节张扬了品行高洁之美。
(二)鹤形象寄托着诗人的精神特质
寄托了尘世人对成仙的向往,体现了诗人的精神之游。鹤是仙与永生的象征,其虚无缥缈的特质、独立的精神和自由的气质让世人向往,贾岛《游仙》曰:“天中鹤路直,天尽鹤一息。归来不骑鹤,身自有羽翼”空幻清新,极尽神仙飘渺迷离之致,在仙化鹤形象的同时也将自然的神妙之美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进一步烘托了自然山水的神奇美丽,引发了人们对于原生生态的关注和向往。
三、中国古代山水诗中“鹤”意象的生态美学意义
在当代人与自然较为对立的生态危机状态下,中国山水诗中所蕴涵的生态启示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不仅能够帮助我们进一步优化生态建设,也有利于重塑现代社会的的生态审美观、价值观和伦理观,为社会的生态建设提供借鉴。
(一)天人合一的生态审美观
在古代许多意境优美的山水诗中,诗人们以隐去自我的生态审美方式,传达出物我浑然、天人合一的自然生态情趣。李白在《独坐敬亭山》中写到:“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白居易《郡西亭偶咏》:“共闲作伴无如鹤,与老相宜只有琴。”在诗中营造出高度和谐的天人合一的艺术境界。
山水诗人们对待自然和现实的关系时,使用的是一种生态的、审美的、超现实、超功利的态度。诗人面对自然,寄情于山水之间,通过山水诗来建立融洽和谐的天人关系。它使人的心灵得到解放,在自然美的境界中留连往返,真正可以体味到物我交融、物我两忘的自由美妙的情境。山水诗人把人的自然化作为自己的审美理想,在他们眼里,不仅自然的人化是一种美,怀着对自然的钦敬和欣赏而不断亲近自然回归自然,实现心物交融、物我两忘也是一种美。自然界的种种景观能激发诗人们独特的审美体验,而独特的审美体验又是山水诗形成的基础。
山水诗中“天人合一”的生态审美观激励人们多层次多角度的去深切体验和享受自然的美,按照美的规律,在整体上把人和自然融通起来;指引人们按照生态规律和生态美的要求来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找回人对自然之间的亲近感、亲和力。
(二)尊重自然、与自然相谐的生态观
山水诗中体现出来的重视自然生态观,崇尚自然精神正是生态价值的一种体现。中国山水诗人全身心的沉醉山水间,在大自然的清新宁静里净化灵魂,卸下精神上的重压,享受身心的和悦轻松,精神的升华和自由,正是肯定自然的生态精神的具体体现。
山水诗人将自身的情怀寄托在自然物象中,在情感描摹中赋予了山水物象人性化的特征,一方面抒发情怀,另一方面也将自己热爱自然,守护自然的心态传递给读诗人。例如诗中的鹤,一直都是处于一种无忧无虑,纵情山水间,不受任何尘世打扰,也没有外力来破坏它们的生存环境,保持着优雅闲适的生存状态,这里的鹤不仅象征着自然的和谐之美,更蕴含着自身与自然和谐相融的想象和期待。
随着现代文明的发展,人类所处的自然环境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和改变,以经济发展为主导的社会发展模式忽略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将人类摆在了自然的对立面。要改变这种局面就必须肯定自然的价值,回归自然,建立正确的生态价值观念,认可人与自然原本是不可分割的一体,将人类从自然的对立面转化到和谐共荣的状态中来。自然界中的所有生命物种都各自发挥作用,有着其特有的存在价值,我们应该以尊重的视角看待自然,以平等的姿态对待自然。
(三)生态审美,理想人格寄寓
生态美学不仅能够促进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也体现了一种人生的境界,对自然和人类命运的终极关怀。而导致当前生态危机的,出了人类不当的行为,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人类的生态思想观念没有得到跟进和改善。虽然现代人创造了现代文明社会的诸多物质财富,但是许多却是以牺牲当前生存状态为代价的,同时,现代人在精神上备受快节奏的压力和狭小社会环境的逼迫,普遍处于焦距紧张、劳累不安的状态。要解决人类所面临的危机和困境,就必须改善人与社会、人类与自然的不和谐关系。
在当今人为物役的社会现实中,如何少一点急功近利,多一些人文关怀和审美情趣,真正做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共生共荣,古人早已用物化的精神形象——鹤给与了我们点拨,闲云野鹤般的生活节奏,能够让我们远离城市的喧嚣,追逐自由的鹤之精神使我们远离日益恶化的城市视觉环境,亲近自然,投身于自然的怀抱,与自然为友,返璞归真,生态的社会、自然的景观,这样我们才可能体味到那份本来就应该属于我们自己的宁静、超逸、逍遥。
在当前生态危机日益显露的当今社会,中国古代山水诗中“鹤”意象,启发了我们从生态审美的角度去亲近自然,发现和审视自然的美。人类本就是自然的产物,自然之美能够真正让人类感受到归属感和融合感,区别于现代社会的紧张节奏,走出人性和社会生态发展的困顿。中国古代山水诗博大精深,其中的“鹤”意象研究,从生态美学角度来讲,对于人们尊重自然、维护生态环境,推动生态美学发展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参 考 文 献〕
〔1〕 王立.心灵的图景:文学意象的主题史研究〔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
〔2〕 马志军,等.中国鹤类研究文献题录〔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5.
〔3〕 玛克斯·德索.美学与艺术理论〔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
〔4〕 鲁枢元. 走进生态学领域的文学艺术〔J〕.文艺研究,2000,(05).
〔责任编辑:蔡 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