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彩：别让百姓希望变成丑闻注脚

郭梁

1月25日晚间，中国福利彩票“双色球”玩法出现意外，因重庆一地数据无法及时上传而导致当期延迟开奖两个多小时。虽然这并非福彩第一次延迟开奖，但这次事件却使福彩成了舆论众矢之的。

接下来的两天，民政部、福彩管理中心迅速展开危机公关，频繁向社会公众道歉并详细解释延迟开奖原因、善后事宜及所依据的法律法规。一系列“行动”之后，事情有何进展？福彩是否再次遭遇信任危机？

事件影響不大

1月27日傍晚，《民生周刊》记者来到北京市朝阳区武圣路的一家彩票投注站，这天将会发行“延迟开奖事件”后第一期双色球玩法。正值下班高峰，彩票投注站里人头攒动，在集合了福彩、体彩诸多玩法的投注站里，买“双色球”的仍是大多数。

距离福彩“双色球”延迟开奖仅过去两天，从一个彩票投注站的情况来看，显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一位40多岁的彩民告诉记者：“大家这两天都在聊这事，也会骂几句，就是发发牢骚。大多数人没中过什么大奖，就跟前些年骂中国足球一样，宣泄一下。不过，彩票还是会买，毕竟是国家发行的彩票，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说着，他向记者扬了扬手里一张面值10元的机打“双色球”彩票。

该彩票销售网点业主告诉记者，虽然具体销售数据晚一点才能统计出来，但看情况跟平时差不多。他说：“就是最近热闹了些，一些相识的彩民聚在一起都会聊起上期延迟开奖的事，会询问一下能不能重新开奖，能不能退上一期的钱，但没见到真要求退钱的。”

1月27日21点30分，中国教育一台如期直播“双色球”2015012期开奖现场，当期全国销售额为3.7亿元，较“出事”的上一期减少了7000多万元。考虑到上一期是福彩5亿派奖的最后一期，销量出现下滑应属正常。通过前后数据对比，1月27日的销售数据与5亿派奖前的销售数据基本持平。

1月29日晚，第2015013期也按照正常流程开奖，该期全国销量3.71亿元，与上一期相差不多。由此可见，“延迟事件”对于福彩“双色球”玩法的实际影响并不大，多数彩民尽管对延迟问题有所不满，但仍旧选择了对福彩“双色球”的信任。

程序合理合法

一次偶然技术失误导致的彩票延迟开奖事件，把民政部福利彩票管理中心推到了风口浪尖，在彩民及媒体眼中，几乎一边倒地将福彩中心置于“违规者”位置。“这对于福彩中心来说，显然是不公平的，我们也是在维护彩民的利益。”福彩中心一位高层管理人员对《民生周刊》记者说。

作为彩票发行和管理部门，福彩中心的公信力在这起事件之后受到了广泛质疑，甚至有中央媒体刊文《彩票业不要做第二个“红会”》。对此，这位福彩中心高层人员表示：“这些我们都注意到了，但我们坚信福彩并没有丧失公信力。仅说‘双色球’这件事，这种玩法已经运营了12年，福彩中心一直严格执行游戏玩法的规则，对每一个环节都要求做到公平公正。社会舆论认为这其中有‘猫腻’，但真正了解彩票运营整个流程之后就会知道，‘双色球’在制定玩法规则的时候，已经非常严谨了，要想搞出‘猫腻’，必须从销售、数据汇总、数据封存、摇奖等诸多环节入手，钻漏洞几乎不可能。”

令福彩中心所有工作人员都颇感无奈的是，眼下除了向彩民致歉外，他们无法解释太多。这位官员告诉记者：“推迟开奖是我们严格按《彩票管理条例实施细则》的规定，按照‘双色球’玩法应急预案执行的，并且，在发现数据封存过程出现问题后，我们也及时对公众发布了信息，从程序上是完全合理合法的。”

他说：“福彩中心的做法也是在维护彩民的利益，如果按时开奖，就意味着整个重庆市当期的彩票投注必须作废，这会影响重庆彩民的利益;如果按时开奖，重庆上传的数据未按正常程序封存，那就有被人篡改投注数据的风险，影响的可就是全国彩民了。”

在事件处理过程中，福彩中心虽然做到了合理合法，却难以推脱管理责任。对此，福彩中心官员表示，会对包括重庆在内的所有地方福彩管理中心进行整顿，督促各地管理、执行部门重新梳理“双色球”玩法的每个流程，杜绝类似事件发生。

不会重新开奖

“双色球”延迟开奖，这当中是不是存在猫腻？这是此次福彩“双色球”延迟开奖事件之后，民众的一个普遍疑问。福彩中心给出的官方回应一再强调，因数据上传故障而延迟开奖是合理合法的，是为全体彩民利益着想，不存在暗箱操作问题。

法律界人士也肯定了福彩中心的做法。北京市百瑞律师事务所律师徐卫平对《民生周刊》记者说：“根据《彩票管理条例实施细则》规定，通过专用摇奖设备确定开奖号码的，应当在当期彩票销售截止时封存彩票销售原始数据，如此做的目的是防止事后作弊。也就是说，假设开奖前对重庆方面的数据不予封存，则在开奖后，该部分数据将存在遭人恶意修改的风险。因此，目前福彩官方给出的说法，在形式上是合法合规的。”

对于部分彩民及彩票专家提出的“要求福彩作废当期开奖结果并重新开奖”的说法，徐卫平认为并不可行。他告诉记者，早在2001年2月，就有彩民提起诉讼，状告北京市体育彩票管理中心和北京市宣武区公证处，认为摇奖现场混乱、财务制度不公开、摇奖程序和技术有误、开奖前未提前停售彩票，请求人民法院依法确认中国体育彩票该期发行摇奖活动无效、判令重新摇奖一次。

就此，原宣武法院请示北京市高院，高院批复为：该诉讼请求既不是平等主体间的人身、财产关系，也不属于在行政机关实施具体行政行为中产生的纠纷，而是对彩票活动的内部管理规程有意见。此类纠纷，不属于民事诉讼和行政诉讼的调整范围，故对彩票管理规程提起的诉讼，人民法院不予受理。

那么，彩民可以用什么方式维权？徐卫平认为，可将“返还部分投注金额”作为诉求。他说，射幸合同（在民法理论上，买彩票属于射幸合同，也即合同一方支付很小的对价，一旦约定的偶然事件发生，则对方向其支付高额回报。保险合同就是射幸合同的一种）中，福彩中心所负担的义务是在当期彩票销售截止时封存彩票销售原始数据，显然，此次开奖过程中，福彩中心未能很好地履行该项义务，延迟开奖的行为也构成了合同法意义上的迟延履行，应当相应地给予合同对价上的减免。当然，减免的程度，应根据彩民作为原告举证实际损失的情况予以具体确认。

买的是希望

民政部和下属福彩管理中心一再强调，福彩“双色球”延迟开奖不是一起丑闻。但尽管如此，仍难以打消普通民众对此事件的愤慨情绪，网民骂声不断便是证明。对此，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彩票事业研究中心研究员陈海平表示，别让百姓的希望变成丑闻的注脚。

从2000年的131亿元，到2010年的1662亿元，再到2014年的3823亿元，中国彩票的年销量实现了跳跃式的增长，而这个增长历程，无疑是由全国数以亿计的彩民完成的。尤其近些年中国股市比较低迷，很多人把投资获取高回报的希望放在了购买彩票上。陈海平说：“中国国民缺乏有效的投资渠道。对大多数人来说，小钱什么都干不了，中国股市又未提供一个守着股票能够增长财富的路径，钱存在银行又贬值。这种情况下，人们选择买彩票，确实买的是希望，尽管这种希望非常渺茫。”

渺茫的希望毕竟也是希望，但屡次发生在福彩、体彩身上的“事故”却一再挑战彩民的承受底线。某国内门户网站高管闫立强是一个有着近20年经验的老彩民，他对《民生周刊》记者说：“刚参加工作的那些年，每个月都要从不多的工资里拿出1/5来买彩票，总觉得是个希望，是那种想要一夜之间改变生活的希望。”

在闫立强的记忆里，那时候每次出现彩票方面的新闻，都会让他感到刺激，或者是振奋。“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北京体彩爆出百万弃奖，那可是闻所未闻的，当时大家一起讨论时有幸灾乐祸的，有惋惜的。彩票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每周固定的那几天，都会跑到固定的彩票销售点，花几十块钱买彩票。”

时间慢慢流逝，闫立强如今已经是年薪超过30万的企业高管，陪伴他多年的彩票已经慢慢淡出了他的视野。他说：“最近一两年才不怎么买彩票了，不是因为收入提高不再把彩票当成希望了，而是越来越多的负面新闻影响了我的购买欲望，不管这些新闻是不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