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其体魄，更要文明其精神

李桐

世界冠军又摊上事了。近日，我国第一个男子击剑世界冠军，第一个在奥运会上夺取重剑项目奖牌的王磊，被人在微博上爆料“粗野执教”，多次殴打队员，致多人耳膜穿孔。

棍棒式教育似乎是中国体育的传统。游泳的孙杨一度被称为体坛一哥，看到教练朱志根向某赞助商工作人员发飚时仗义直言了一句，结果直接被秒表爆头。王德显是著名田径教练，培养出了孙英杰等一批优秀队员，但也发明了给队员剪阴阳头和用狼狗看守队员宿舍的奇葩管理手段。至于当年为中华鳖精代言的马俊仁，更是将队员视作奴婢，贪财不说，棍棒之下，硬是将曾经声名赫赫的马家军打到了散伙。

在中国体育家长式的管理中，这一次的当事人王磊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过，比打人更可悲的是世界冠军在回应舆论质问时，居然振振有辞，“像我们这一代，能取得一些成绩的，都是这样过来的”，全然不觉已经泄露了内部机密。

且不管言语之间暗藏“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悖论，从目前公开的消息中，人们还可以得到两个信息：一是王磊执教4年，打了队员4年；二是一喝酒就打人，没有理由，不谈目的。打人打成了习惯，打人打出了快感。

有人说，中国传统文化讲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儿子不争气，老子扇上两巴掌。言下之意，王磊打人有理。在现代社会，老子是不是有权利打儿子，当有不同的认知。即便是古代，以上的理解也简单粗暴地断裂了历史。

中国古代王朝时代，其实就有对人权的保护，杀人者偿命，伤人者获刑，一直是维持社会稳定的基础。唐宋之时，即便富豪家使唤佣人，也不过是雇佣关系。直到后来蒙古人入主中原，崖山之后无中华，权力才成为不受限制的猛兽，雇佣关系变成了奴役关系。当时，蒙古人打死汉人，只要赔偿一头驴，进而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中的感恩情怀变态为生杀掠夺的依据。

在当代中国体育的生态里，棍棒之下出成绩，成为一代代以获得金牌为唯一目标的教练员们信奉的法宝。近20年来，中国竞技体育与美国分庭抗礼，值得国人骄傲，但其背后的泪水，又让人不忍细说。

支撑中国在体操和跳水项目上摘金夺银，是无数孩子在幼年时便开始的严酷训练。只有贫困人口数量依旧巨大的地区，才会有那么多孩子在骨骼发育完全之前就接受举重这样的重竞技训练。权利的不平等以及管理者缺乏教育背景且唯金牌至上的价值观，让棍棒与巴掌成为管理的代名词，全然不知我国早有一部《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存在。

毛泽东青年时期曾有言，希望国人教育能够“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上世纪90年代，中国特别需要用体育金牌来证明大国正在崛起。直到进入21世纪之后，中国体育和经济一样，成长为的超级大国，野蛮其体魄的目标基本实现，但体坛骄子们与文明其精神的目标尚有距离。

其间鸿沟与落差，尤以在正常成长及教育环境被剥离在外的体工队模式中，呈现得最为明显。准军事化的封闭管理之下，掌握着比赛、奖金分配大权的教练员们俨然一方土豪，在队员面前威风八面。

这样的管理模式或许可以批量培训出金牌运动员群体，反正拥有巨大的选材基础，但一个不尊重人权，与人性背道而驰的管理制度，绝对培养不出伟大的运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