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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战火之外的深情

2015-09-10原老未

中国国家旅游 2015年4期
关键词:喀布尔塔利班阿富汗

原老未

我在阿富汗待了31天,最后一天属于逾期停留。在这短短的一个月中,我被近在咫尺的汽车炸弹声震过耳朵,躲避过塔利班端着机关枪的搜寻,同时我也看到了无与伦比的人文风情、善良好客的百姓,邂逅了有生之年见过的最美的高原湖泊。算我幸运,毫发无损地离开了阿富汗。离开以后的旅途,很长一段时间难以再对哪里提起兴趣,阿富汗太强悍,此去经年,魂牵梦绕。

生死之门我害怕了。

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人们,无法想象自己每天所过的平静乃至有些无趣的生活,在阿富汗人眼中是多么宝贵,炸弹、爆炸、人员伤亡这些字眼在当地媒体和人们口中经常出现。塔利班不欢迎旅行者,经常绑架甚至直接枪杀外来者,在这里旅行,每天都可能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到达巴米扬的第五天,凌晨3点30分,我坐在Mama Najaf茶馆二层的房间—— 一个除了脏地毯什么家具都没有的小屋子,准备一会儿搭公共大巴回喀布尔。打开房门时,外面没有一丝光亮,我突然迈不开腿,捂着脸,悄悄地哭了。想找朋友聊聊,可我知道这么做只会让别人徒加担心。来这里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真的发生什么不幸,也怨不得谁。道理都明白,只是这种巨大的“后怕”瞬间疯狂袭来,将我淹没,连喘气都有些艰难。

小声哭了一会儿,静了静心,擦干眼泪,背好行李,裹好宽大的Chardor(罩袍),深吸一口气,下楼向大街上走去。

巴米扬镇上只有每晚6~10点供电,此时路上一片漆黑,只有几辆丰田小巴开着引擎,但这车我坐不得,越大的车才越能让我藏身,昨天下午在茶馆门前,我和一位面善的大巴司机约好今天坐他的车。我四处看了看,发现远处有两盏车灯发出朦胧的光亮。迎着光亮一路疾行,走到近处才发现,这辆车后面不远还停着另一辆大巴。我顿时有些紧张,如果第一辆车不是我约定搭乘的那辆,我只能独自一人来回寻找,在阿富汗女人绝少单身出行,太容易引起注意,很可能被线人发现,向塔利班告密。

我藏在Chardor下的双手紧握成拳,硬着头皮绕着两台车来回走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昨天那位司机大哥瘦瘦高高的身影,别无他法,我只能张嘴问第一辆车:“Kabul(喀布尔)?”车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过来,还好天依然是全黑的,司机轻轻地歪头瞄了我一眼,点点头。我索性就跳上了这辆车,被安排在驾驶席后面第一排。我把三脚架塞在座位下面,相机包和布袋放在腿上,又裹紧Chardor,让脸露出来的部分尽可能少一些,自我催眠道:什么都别想,赶紧睡过去吧,没准儿睡醒了就到喀布尔了。

精神的紧张到底敌不过肉体的疲惫,当我在阳光里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大巴竟停靠在一片农田边,司机正举着水管悠闲地洗车。我拿出手机,上面显示信号正在寻找中。在喀布尔到巴米扬的路段,没有信号的地方大都是塔利班实际管控的范围。天啊!司机大哥您明知道车上坐着一个外国女人,还在塔利班势力范围内洗上了车,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啊。

我坐立不安,心神不定,只盼司机赶紧上车走人。可这车一洗就洗了40分钟,才慢慢悠悠地再次开动。早晨温柔的阳光打进车窗,树上小鸟的叫声无比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人在紧张的时候,仿佛五官都变得十分敏感。我们驶过一个塔利班的村子,又驶过一个塔利班的村子,然后在一个休息点停了下来,全车人都下车去吃早饭。

等所有人都下了车,司机扭头低声问我:“你要不要下去吃饭?”“这里不是有塔利班吗?”他点点头:“有一点点,但你要想吃饭,可以让你自己待在一个屋里。”我摇摇头:“我不饿,可我想上厕所。”司机神色紧张地环顾周围,指向一间矮房:“把你的Chardor围好,上完厕所就赶紧回来,别到处跑。”

再次回到车上时,车内坐着一个男人,面相纯良,他用英语问我:“小姐,你会说英文么?”我点头,他顿了顿说道:“你真的非常幸运。刚才司机对我说,另外一辆大巴车的司机给他打电话,说你在巴米扬找车的时候一定是被线人报了信,塔利班在上一个村子把那辆车拦停,6个人拎着机关枪冲上了车,挨个检查所有人的身份证件,尤其是女人,穿着Burka(蒙住全身只留眼睛的长袍)的,都用枪把Burka给撩开了呢。”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很幸运,坐上了这辆车,另外一辆车在上个村子被塔利班……”

我突然明白过来,司机根本就知道有人会传信给塔利班,所以才在出发后不久就把车停了下来,看上去是在洗车,实则是让第二辆车超过我们,被塔利班先拦下来,他救了我!两辆车,就像是生死门。

那个男人说:“其实我们本地人稍微有点钱的,都会选择飞机,不会坐大巴的……”我百感交集地听着,这时司机上了车,看着我笑了笑,打着车子,按着喇叭催促乘客上车出发。那漫长的几十秒钟,对我来说像几个世纪一样长,生怕再多停留一秒,就会有6个塔利班突然端着枪出现在前面……

车子缓缓加速,驶离了最后一个塔利班的村子。我以为我一直忍着的眼泪会流出来,竟然没有,我害怕得连呼吸都不会了,怎么可能哭得出来?几个小时后,车子开进喀布尔市郊,这里依然尘土飞扬,我很感激能有幸再次看到它。

“Moomoo Jan(Moomoo 是我的英文名,Jan是阿富汗北部的官方语言达利语,意为亲爱的),跟我走,我让表姐给你画Henna(一种彩绘文身),她画的最棒了。”Sesela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往屋里拽,不断催促着:“快点快点,画完咱们去Lina家,那里有好多人都想见见你呢。”

我在阿富汗北部村子Aqcha拜访好友Lina的家人时,正好赶上宰牲节。就像我国的春节一样,在阿富汗,每逢宰牲节,远在喀布尔、赫拉特(Herat)、马扎里沙里夫(Mazar-e Sharif)这些大城市工作、读书的人都会返回家乡,与家人团聚。Sesela是Lina的堂妹,豆蔻年华,对我有种天生的亲近,去哪里都要拉着我一起。

《古兰经》中记载,先知易卜拉欣梦到安拉,指示他应将爱子伊斯玛仪献祭以示诚心,当易卜拉欣手持尖刀即将刺入儿子脖子时,真主让他刀下留人,令大天使吉卜热依勒背来一只黑头羝羊作为祭献,代替伊斯玛仪,易卜拉欣举刀按住羊的喉头一划,羊便倒了。这宰牲献祭的习俗沿袭至今,是伊斯兰教最重要的三大传统节日之一。

我和Sesela的脚步停在一只一脸无辜懵懂的黑色羚羊旁边,屠夫先生在石头上一遍遍地磨着刀,刀尖反着光,Sesela的妈妈手里拿着一块糖,一边往羊先生的嘴中喂,一边低声念念有词。羊先生不明就里,挣扎着把糖吐了出来,Sesela的妈妈用力捂住不让它往外吐,不一会儿,羊先生尝到甜头,开始嚼糖,那场面看上去又滑稽又悲伤。我和Sesela继续往屋里走时,屠夫先生正手举尖刀,按住那替人牺牲的黑羊,我似乎听到金属穿过皮毛和皮肤,切断血管的声音,还有羊先生带甜的喉头发出的最后一声悲鸣。

屋里人声鼎沸,几十平方米的房间,感觉坐了有近百人,其中80%是女眷,取笑、叫嚷声响成一片。地上铺满地毯,靠墙的坐垫上铺着为宰牲节新做的套子,酒红色的底,有带银线的花纹。坐垫前的矮脚长桌上摆满了各式肉类、坚果等零食和饮料。Lina说在乡下只有宰牲节的时候才会这么大吃,节日氛围比城市好上百倍。在Sesela的指引下,我根据辈分以不同礼节向亲友们一一问好,和每个人说“Eid Mubarak”(宰牲节快乐)。屋里又进来很多年轻女人,一脸羞涩,好奇地打量我,我与她们每个人都左右脸互亲了3次,才在垫子上坐下来。

Sesela的表姐拿着Henna管走向我,边端详自己手心的图案,边在我的手心上作画,不一会,我的整个左手手心及小半个手臂就布满了繁复妖娆的迷人线条,真是美极了。Henna膏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才能晾干,我就像印度的修炼者“巴巴吉”一样,手心冲前,向上举着左手小臂作修炼状,神气活现地向所有人显摆,大家一面嗑瓜子,一面对我手臂上的图案称赞不已。

手臂上的Henna完全干了,我洗去浮色,带着一手漂亮的图案,和Sesela去Lina家吃晚饭。

记得刚到阿富汗的第一天,在赫拉特口岸碰到的土库曼族老爷爷好心收留我,带我回家。晚饭时,我和他的老伴、妹妹、女儿、儿媳一起在里屋用餐,老爷爷和其他男人在大厅同席。这里是比赫拉特更加封闭的北部山区,想来我应该也会和一群女人一起吃饭。

Lina的小弟弟——14岁的Iqbal将我迎进大屋,这里和Sesela家的房间类似,面积不过10平方米,夯土墙,涂了鹅黄色的木头窗棱,靠墙的地方都铺着包着新套子的坐垫,中间的地毯上铺着吃饭时用的塑料布垫,二十多个男人围坐着,都穿着浆洗干净的白色罩衫,有的还在5个脚趾上染了Henna。Iqbal像个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地给我介绍:“这是Mubarakcha,这是Jajal,这是……他们都是我和Lina的表亲。”我一脸惊讶,小声地问:“我以为我要和女人坐在一屋……”Iqbal挤挤眼睛:“今天是宰牲节,女人们都要在厨房帮忙,我们吃完她们才能开始吃。你是我们的客人,所以请你和我们坐在一起吃饭。”

Mubarakcha带领大家做完饭前礼拜,女眷们开始把一盘盘手抓羊肉、葡萄干饭摆在我们面前,此外还有水煮香料胡萝卜、紫菜沙拉、苹果片、哈密瓜片、可乐、茶水,非常丰盛。他们都怕饮食不合我的口味,我每吃上一口,都有人问“好不好吃”,我则用力点头,再连着说上三次“Hoshmazei(太好吃了)”,他们才满意。

 

坐在一群性格开朗、家教良好的阿富汗男人之中,而且他们都是好朋友的家人,我觉得十分踏实、安全。最让人愉悦的,还是相对内敛、宁静的氛围——和几十个女人共处一室时,那震天的喧闹让我的耳朵快要罢工了。

Mubarakcha笑眯眯地看着我说:“Maqhbol。”我一头雾水,Sesela笑道:“Maqhbol是‘美好的姑娘’,你听到了就要回答‘Jaan nom’,意思是‘怎么了’。”于是,每次Mubarakcha叫完“Maqhbol”,我都干脆利落地应声“Jaan nom”,引来笑声一片。我本就会说一些达利语,如今大家又见我专心学习新的句子,看到一个外国人对阿富汗的语言文化如此感兴趣,所有人都十分开心,而他们的快乐也感染着我。

我的好友Lina是阿富汗一位著名作家的女儿,受过良好教育,成长环境相对开明,自小就和别的阿富汗女孩不太一样。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喀布尔机场,当时我坐进提前联系好的当地房主Sin的车子,他向我介绍坐在副驾的女人:“这是Lina,我的女友。”Lina 轻微地侧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比起Sin的滔滔不绝,Lina显得十分冷淡,仿佛生来就和热火朝天的气氛绝缘。在阿富汗,鲜少见到像Lina这样的女孩,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一头整齐的短发,脸上很素净,不像一般阿富汗女孩那样画着粗黑的眉毛和浮夸的眼妆。

经过近两个礼拜的朝夕相处,我发现Lina和我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我们同样在瑞典生活过,同样是摄影师,后来竟颇有惺惺相惜之感。若是按照阿富汗的法律,Lina现在该待的地方不是喀布尔市区这个种满鲜花的院落,而是市区西北那座漆黑肮脏的女子监狱,因为她没有结婚就和男朋友生活在一起,这在偏远地区是要被处以石刑的,即使在喀布尔,若被发现也会被送进监狱。我住在喀布尔时,Lina正在计划她的第二个拍摄主题,就是关于那个女子监狱的,那里的女人大部分是因为非“清白之躯”而被监禁,也因此受到非人的待遇。Lina和我讲了许多关于女子监狱的故事,大部分都很黑暗——她的一个朋友因车祸被警察送到医院,医生首先检查她是否处女,发现她并非完璧,就把她送入监狱,在营救朋友的9天中,Lina听到也亲眼看到很多之前无法想象的、蹂躏女性的事情。与那些阿富汗姑娘相比,Lina是勇敢的,也是幸运的,对于她和Sin的事,她爸爸给予了祝福和支持。

Lina和Sin曾经分开过一段时间,那时她在喀布尔的电影节上认识了一个英国籍的阿富汗男人,1岁就跟着父母移民伦敦,32年后,已经是国际上小有名气的纪录片导演。这个男人和Lina相处了一段时间后表示,父母希望他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清白女孩做妻子,所以他回到阿富汗来选妻子。Lina听完很惊讶,“我没想到一个一直生活在伦敦的人,骨子里却还是传统阿富汗男人的思维方式。”当那男人知道Lina不是“清白之身”时,沉默了整整3个小时,然后表示愿意为了Lina和自己的家人“fight”(奋斗,努力)。Lina笑了:“我的国家一片狼藉,饱受战乱之苦,我有更多的事要去fight for,我没工夫也不愿意和你为这个去战斗。”

在瑞典的时候,每当Lina说起自己来自阿富汗,那些素来修养极高的瑞典人,也会眉毛挑动,惊讶地说:“阿富汗,你在阿富汗也穿着牛仔裤、留着短头发吗?”“然后他们会说类似‘你们那里有汽车么?你们那里有电视机电脑吗?’这样的话。”Lina轻咬着下嘴唇,微微皱着眉:“我听了真的很不高兴。”我点点头:“相当多的欧美人也是被洗脑的,他们看电视、看书、看新闻,但是大脑只接收那些他们想接收的信息,自动屏蔽了那些他们不在乎、不愿意接收的。”

Lina赞同地点头:“在瑞典很多人展出我的作品,可不是因为作品本身,而是因为我的国籍。他们觉得,展出一个阿富汗人的作品是在做慈善……我真希望当人们展览我的作品时,是因为他们喜欢作品本身。当时有策展人说可以帮助我留在瑞典,可我意识到只有回到阿富汗才能更好地帮助我的祖国,虽然有时我对这里失望透顶,可我必须回来,因为我的人民需要我。”

我向Lina倾过身去,给了她一个无言的拥抱,很紧。

我来阿富汗的初衷,是去看那个叫作Band-e Amir (哈扎拉语,意为“王者之坝”)的高原湖泊。它位于阿富汗西北部小镇巴米扬西北100公里,是逊尼派穆斯林第四任哈里发阿里的象征。自2010年在巴基斯坦无意间看到它的照片,这个位于山谷深处的高原湖泊,就深深印在我的脑中,无法忘怀。

在巴米扬搭车中转时,我在镇上停留了一天,揣着复杂的心情去了位于镇郊的巴米扬大佛遗址。连一些平时最不关心政治的人都听说过巴米扬大佛,这两尊佛像雕凿在巴米扬河谷边面南的断崖内,东大佛高约37米,西大佛高约55米,是世界第三高的佛像。在中国,“巴米扬”三个字最初见于公元5世纪的文献,《西游记》里唐僧的原型玄奘法师7世纪时曾经到访,并在《大唐西域记》中形容道:“王城东北山有立佛石像,高百四五十尺,金色晃曜,宝饰焕烂。”

2001年3月,正当权的塔利班用了两个多礼拜安装、放置炸药,下令炸毁了这两尊有一千多年历史的佛像,接连炸了4天,才把大佛小佛都炸干净。西大佛遗址如今是一片废墟,看着那个曾经雕有50多米高大佛的空洞,我不禁落泪。

情绪低落地沿着土路往巴米扬镇内我下榻的茶馆走,一辆不知已经转过多少手的破旧吉普车开过,扬起无数尘土,黄沙中,一个当地小孩赶着牛车慢慢超过我,走向远方的村庄。

第二天一早,我搭上一台开往Yakawlang的共乘出租车,让司机把我放到去往Band-e Amir湖的岔路口。这里离湖区还有大约15公里,我徒步进入峡谷,慢慢走向若干年前让我一见倾心、再难相忘的高原湖泊。脚下其实没有路,只是戈壁山中一片延展向远方的粗砂砾石,我根据手机GPS的指示向北走,一路风景壮观苍凉,还路过了两个小村庄,能歇脚讨口茶水喝,在快干枯的小溪边和洗衣服的女人们打个招呼,互相为对方的生活添上一抹色彩。

沿着柏油路又走了20分钟,公路的右侧突然就露出了湖水的一角,深蓝色,典型的高山湖泊,并不惊艳。再走过一个20分钟,Band-e Amir终于露出真身,湖水璀璨,各种蓝绿色纠缠在一起,从宝石蓝到翡冷翠,清澈透亮。最美的是湖的西面尽头,与地面形成约十几米的落差,湖水飞流直下,成了美人手中的珠帘瀑布。Band e Amir,不枉我翻山越岭来看你,你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湖泊。

被警察领着做了登记后,我在湖边的村子里找到人家安顿下来,第二天一早就去环湖徒步。Band-e Amir湖区由6个大小不一的湖泊组成,最上镜的莫过于位于两大湖Band-e Haibat和Band-e Zulfiqar之间的两个小湖Band-e Pudina和 Band-e Panir,可以媲美九寨黄龙,而且胜在没人,我从朝阳升起的清晨走到尽染金光的黄昏,只碰到一个放牛的老大爷。想来也真是惋惜,这个美得让人直吸凉气的“天上人间”,却无法被世界上大多数人所知晓。

2006年,美国《时代周刊》将这里称为亚洲最美的地方,但Band-e Amir若能开口,恐怕会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吧,美景如此,已根本不需要任何媒体的舌灿莲花,惊鸿一瞥,就让人铭记一生,永存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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