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古城“情侣幽魂”

杨耀

古屋魅影

生死缠绵的情色传言

乔尔·博格达是法国一所美术学院的学生，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生性活泼好动。2014年岁末，他自驾到意大利旅行，一路东游西逛来到小城卡森蒂诺，玩得忘乎所以时酒驾出事，虽车毁人没亡，但落得警方高额处罚外加腿骨骨折。

倒霉的乔尔每天只能窝在病房里，坐手动轮椅到阳台透气儿。郁闷的他将随身的一个半旧望远镜架到阳台，远观风景消磨时间。病房靠近医院后院，墙外小河对岸的山峦郁郁葱葱。一天晚上，百无聊赖的乔尔望远时，不经意发现对岸小山顶的石屋透出一星微弱的光亮，屋里有一对举止亲昵的男女，并且能依稀辨识那女人衣着护士装。

翌日晚，乔尔再次从望远镜偷看小石屋，又见那對人影模糊的男女。出于对那对男女的好奇，第三天，乔尔乘主治医生安吉洛·科斯塔查房时，便主动提及，意图打探究竟。

老成持重的安吉洛医生听后断然摇头说：“你看花眼了吧？那石屋是幢破旧空房，除了偶有牧羊人躲避风雨，根本没有住人。”

可乔尔还是觉得自己并未看错，遂悄悄观察周围的护士们，想从她们的身形举止里找到熟悉的身影。岂料疑心生暗鬼，反而弄得他看谁谁都像，看谁谁又都不像，心里越发抓狂。

转眼又到了晚上，乔尔蹲守在阳台上，用望远镜继续窥视对岸山顶的小石屋。这一回，那对男女倒是换了衣着，男的身穿燕尾服，女的一袭深蓝长裙，俩人相拥着跳了一会儿舞，然后灯灭了。

卡森蒂诺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小城，除了古迹，城里至今还有一些延续数代的古老家族。每到新年，会举行各种“复古”的派对酒会，所以当地男女着古装外出也不奇怪。

因为乔尔想找出幽会男女的真身，接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向打理病房的护士打探古装聚会的事。问答之间，他顺嘴说出了他看到的小石屋的情形。

闻听之下，几个护士脸色顿变，很诡异地告诉乔尔说：“或许，你看见的是本地传说的‘情侣幽魂’。”

说起“情侣幽魂”要追溯到16世纪。当地豪门德卢卡家族迎娶了一位名叫波斯黛拉的女子。然而其夫君奢靡纵欲，整日花天酒地，备受冷落的她转而爱上了家族聘请的画师。俩人感情日渐加深，后决计私奔，岂料其夫家获知消息，将俩人处死后掩埋荒野。虽有波斯黛拉家人要求司法介入，但因一来无私刑的真凭实据，二来又没有找到俩人的尸骨，最终只得不了了之。

坊间由此议论纷纷：因为山顶小石屋原是德卢卡家族领地，曾被怀疑是埋尸地点，于是有人传言月黑风高之夜目睹过俩人的鬼魂出现，并且说他们穿着蓝色天鹅绒舞会裙装和燕尾服。据这桩公案的历史卷宗记录，俩人生前最后露面时确实是这身打扮，此后便人间蒸发，留下一段悬了几百年的不解之谜。

如坠云雾的诡异迷思

“情侣幽魂”的复出让乔尔有些哭笑不得，他设法与德卢卡家族的继承人苏丝·德卢卡取得了联系。

年近30的苏丝告诉乔尔：波斯黛拉与画师确有其人，俩人离奇失踪不假，但所谓奸情败露被家族私刑处死一事，无论官方还是家族均无真凭实据。

“那处山顶小石屋确属我们家族领地，但位置偏远荒废已久。”苏丝直言相告说，“不过，也不排除有情侣在里面短暂居留，又恰巧被你从望远镜里看见。”

乔尔无言以对，可心里还是感觉蹊跷。尔后他又就“情侣幽魂”之事问询了几位当地人，结果窥出端倪：这个所谓“情侣幽魂”的传言被吵得最凶的是2009年秋，那时苏丝同父异母的妹妹、年仅23岁的柏格瑞·德卢卡离家后杳无音讯。巧的是，事发前后有人称曾在夜间目击到小石屋里出现过很诡异的光影。

据此，乔尔又转去追问苏丝。她有些无奈地解释说并非有心隐瞒，而是事出有因：柏格瑞曾数次离家出走被寻回。最后一次她计划缜密，不仅不动声色地分批将自己名下账户现金取空，还带走了一些贵重首饰。警方四处寻找无果，为保全声誉，全家族成员对此一直讳莫如深。

言者讲得在情在理，听者自然也不好刨根问底。不过，乔尔还是心有不甘地一连几晚远观那处山顶小石屋，宁静无异。就在乔尔的好奇心渐渐淡漠时，风波再起。一日夜深，当睡意矇眬的他起床如厕之时，竟不经意间瞥见山顶小石屋方向闪现微弱的光亮。

等乔尔手忙脚乱地摇轮椅上阳台，调整望远镜看过去，看见屋内微光摇曳，还有一个穿梭移动的身影。动态的影像在望远镜里本来就模糊不清，外加他忙中出错碰翻望远镜，弄得镜片碎裂彻底没戏。

虽然无果而终，但乔尔有种不祥之感。纠结了两天，意外得知骨外科的一名调假回家的女医生没有按期返回，与其家人联系，对方竟告知该女医生根本就没有回家。

近日因为乔尔所见异样已被护士们添油加醋四下传开，关于“情侣幽魂”有个比较邪门的说法，即每当有人目击“情侣幽魂”出没之际，就会有人莫名失踪，当地人称这为“怨灵勾魂”。

乔尔完全不信什么“情侣幽魂”，但女医生的失踪令他联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细细思忖，不由人不多想多疑。

可仔细琢磨，倘若真有怨灵勾魂，之前失踪的柏格瑞属于德卢卡家族后人，算是与传言有所牵涉;那么女医生既非本地人，也看不出与古老传言有何瓜葛，家世身世也与德卢卡家族毫无关联，怨灵勾魂就显得匪夷所思了。

事发后每到入夜，乔尔都会独自摇着轮椅去阳台，静静而长久地远眺山顶小石屋方向。其实这样靠肉眼只能看见河对岸山顶的隐约轮廓，但是在心里，他特别希望目光能穿透暗夜，洞悉重重迷雾背后隐藏的真相。

峰回路转的血色起底

面对诸多难解的谜团，乔尔觉得，既然很多迹象都起始于山顶小石屋，不如就此入手。于是，他花点小钱“收买”了医院园丁的儿子，然后乘人不备悄悄从后门溜出医院。

在园丁的儿子的帮助下，乔尔拄着拐杖一路艰难地爬上了山顶小石屋。正当乔尔东寻西翻时，屋外忽然传来园丁儿子的狗叫声。乔尔循声出屋，只见小狗正冲着墙外篱笆汪汪叫唤。他凑近扒拉了几下藤蔓，看见脚下的土层有被翻挖的痕迹。

正值深冬，这里处于风口，泥土坚硬，谁会在此处翻挖？这个疑惑让乔尔微觉讶异。他想了想，转身找来铁棍和铁锹，同园丁的儿子一起挖起来。挖了不一会儿，一截沾满泥土的蓝丝绒露了出来。乔尔盯着那沾满泥土的蓝丝绒，身上不觉激灵了一下，然后哆嗦着摸出手机报警。

赶到的警察轻而易举地从土里挖出失踪女医生尚未腐坏的尸体;更出人意料的是还挖出另一具人体骷髅。几天后，DNA检测报告出来，证明为失踪5年的柏格瑞·德卢卡。

事到如今，神秘的“情侣幽魂”传言已经变成了刑事案件，警方自然急查线索。警方多管齐下，很快就查出女医生的账户里近期有几笔不菲的进款，支付者竟是安吉洛医生。

与此同时，苏丝也向警方透露了家族内秘不外宣的一段往事：原来，当年柏格瑞曾因打网球扭伤脚住院，负责治疗的正是安吉洛和死去的女医生。出院后柏格瑞与安吉洛医生私交密切并产生恋情，后遭德卢卡家族反对而分手。不料半年后，柏格端就留书一封离家出走。

既然全部线索最終都明确指向安吉洛医生，警方当即对其实施了逮捕。

乔尔闻听，联想最初提及山顶小石屋的影像时安吉洛医生的反应，虽觉有所古怪，但是如果把查实的线索仔细进行梳理，假定安吉洛医生是与柏格瑞恋爱不成遂起杀意，那么时隔5年后他为何要向并无瓜葛的女医生支付昂贵的费用？又为何故伎重施呢？

当晚，乔尔静坐阳台，出神地凝望着远处氤氲山影。这时手机铃响，警方告知：刚抓获了一个欲悄悄潜入安吉洛医生家里的神秘人——苏丝。从她身上搜出一件有家族标记的珠宝手链，该手链作为柏格瑞失踪的随身物品被登记在案，如今出现在苏丝手里就不同寻常了。

实际上，别看苏丝外表一副文雅得体的淑女做派，却在5年多以前染上毒瘾，并私挪家族企业款支付吸毒费。

出于手足感情，柏格瑞也曾数次用自己的钱替苏丝填补亏空，但眼见其越陷越深，便劝姐姐向家人坦白。不料，妹妹的好心反令苏丝忧心，因为一旦事发，她的继承人资格不仅会被取消，而且家族还会断绝其高昂的生活费。

因此，苏丝一番精心设计后，将柏格瑞诱骗到山顶小石屋杀害并隐匿尸体，尔后散布了妹妹离家出走的谣言掩盖真相。

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岂料柏格瑞去小石屋途中偶遇女医生，告知要与姐姐见面。而女医生在柏格瑞失踪后联想所有细节发现蹊跷，随后频频向苏丝勒索钱财。

近日女医生家中生变，急需大笔金钱，而苏丝所掌管的家族产业因经营不善已临近倒闭。于是，女医生又以知晓柏格瑞行踪为由，转向安吉洛医生索取报酬。急于获悉恋人下落的医生毫不迟疑，数次向她支付了大笔酬劳。

苏丝得知后，担心真相败露，于是几次约女医生到山顶小石屋，告诫其罢手。交谈中她从女医生口中得知乔尔正打探夜晚山顶小石屋光影之事，遂灵机一动，以参加舞会为借口，自己男扮女装着画师燕尾服，并让女医生穿上蓝丝绒裙装，演出一幕“情侣幽魂”，混淆视听，其实是借机毒杀女医生。

毕竟做贼心虚，在乔尔上门打探旧事之后，苏丝又一次悄悄到山顶小石屋，将掩埋尸体的篱笆土层填厚加固。而这也就是乔尔最后看见的一次光影再现。

真相大白，谜团破解，小城卡森蒂诺依旧保持着一派宁静悠然。德卢卡家族将山顶小石屋整修一新，将蓝丝绒美女肖像陈列室内，以神秘凄婉的“情侣幽魂”传言和两桩被破解的谜案吸引着前来的观光客们。

〔本刊责任编辑 吴 俊〕

〔原载《知音·海外版》

2015年6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