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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屠杀中的安全区国际委员会

2015-09-10孙宅巍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15年8期
关键词:拉贝难民日军

孙宅巍

1937年冬,正当举国瞩目的南京保卫战激烈进行的时候,一批外国侨民,在南京市政府的认可下,将古城西北部一片3.86平方公里的地方辟为“安全区”,收容难民。为了开展安全区的工作,他们专门建立了名为“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组织。由于这一组织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约束了日军的暴行,保障了南京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解决了难民们生活上的困难。70多年来,南京人民不忘日本侵略军血腥暴行的同时,同样不忘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所做的热心而富有成效的工作。

十五人组成的安全区

国际委员会

1937年初冬,上海已经失陷,日本侵略军的兵锋直指南京。刺耳的警报声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充斥着六朝古都。

在南京卫戍司令长官唐生智的指挥下,南京郊外筑起了一条从东到西、呈半月形的战壕。雨花台、紫金山一带,已经布满铁丝网和路障。

难民们从四面八方拥到南京,又从南京流向四面八方。在战争的炮火中,人们不知道哪里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城南的百姓逃往城北,城北的市民又奔向城南。

为了解决南京难民的生活和安全问题,由金陵大学董事会董事长、中英文教基金会总干事杭立武博士发起并邀集了一批侨居南京的外国商人、教授、牧师、医生共15人,组成了“安全区国际委员会”。50多岁的德国西门子洋行代理人约翰·拉贝被推选为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主席。委员会其他14名成员的姓名、国籍、供职处分别是:

斯迈思博士,美国,金陵大学

福勒,英国,亚细亚火油公司

马吉牧师,美国,美国圣公会

希尔滋,英国,和记洋行

汉森,丹麦,德士古火油公司

潘廷,德国,兴明贸易公司

麦凯,英国,太古公司

皮克林,美国,美孚煤油公司

施佩林,德国,上海保险公司

贝德士博士,美国,金陵大学

米尔斯牧师,美国,长老会

里恩,英国,亚细亚火油公司

特里默,美国,鼓楼医院

里格斯,美国,金陵大学

33岁的杭立武,被聘为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副总干事。后来,杭立武奉命护送朝天宫古物西迁,离开了南京。另一位在苏州出生的美国人菲奇,被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聘为总干事。

安全区里不再掛青天白日旗,而是挂民国初年使用过的五色旗。安全区的徽章上画着红圈加红十字的图案,旗帜与徽章都去掉了政权对立的成分,加进了人道、中立的内容。

南京市市长马超俊积极支持安全区的设立。他在12月1日把安全区的行政权交给了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连同行政权一并移交的还有450名警察、3万袋大米、1万袋面粉、10万元现金和一些食盐。可是,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由于受贮存和运输等条件的限制,在南京沦陷前实际上只领取了9076袋大米和1000袋面粉。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秘书长张群,将位于宁海路5号的私宅提供给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作为总办公处。这座私宅是宫殿式建筑,宽敞明亮。

南京卫戍司令长官唐生智,应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要求,拆除了安全区范围内的军事设施,并下令所有军队一律撤离安全区。

但是,如果安全区得不到敌对的日本方面的承认,它“中立”与“安全”的价值,便无从体现。于是,刚刚成立的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千方百计与日方进行联系。

11月22日夜,南京美国大 使馆的无线电台一直忙碌着,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关于设立安全区的建议从这里发往驻上海日军当局。然而,对方却没有回应。

紧接着,《东京日日新闻》的一则消息,似乎对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建议做出了否定的回答。消息称:“如南京成立安全区,则日军之进攻南京,将大受妨碍。南京外侨不足50人,而所拟之安全区,则毗连炮台与军事工程,日军欲攻击南京而不妨及安全区,乃不可能事。”

与此同时,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又设法将拟议中的安全区地图,送到了在上海创设难民区的法国神父饶家驹家里——这位满脸皱纹、长着浓密胡须的法国神父,是华洋义赈会会长、中国红十字会救济部主任、国际救济委员会主席,长期在中国从事慈善事业。他对中国人民怀有深厚的感情,同时又与日方保持着一定的接触。

饶家驹神父把南京安全区的地图交给了日军司令官,取得了比美国大使馆稍好的结果。驻上海日本军方向他表示:“我们知道这件事了。”“难民区内倘无中国军队或军事机关,则日军不致故意加以攻击。”

虽未明确表示可否,但总算有了个答复。

随着战火日益迫近南京城,经过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委员们夜以继日的辛苦工作,一块东起中山路、中山北路,西抵西康路、上海路,南至汉中路,北至山西路及其附近地区,约3.86平方公里的“南京安全区”(又称“难民区”)终于形成。印有红十字外加红色圆圈的特色旗帜,遍插安全区四周地界。旗帜的图案,彰显着人道与救护。12月8日,在南京守军已经由外围阵地撤守依托古老城墙构筑的防御阵地时,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贴出了《告南京市民书》,向惊恐无助的人们伸出了援助之手。《告南京市民书》中写道:“我们相信,倘若中日双方都能遵守他们的允诺,这个区域以内的人民,当然比他处的人民平安得多。因此,市民请进来吧!”

难民们扶老携幼,带着吃的、穿的、用的,以及各自家庭中最值钱的东西,离开世代居住的宅院,来到安全区躲灾避难。

金陵大学收容所住了3万难民,所有的学生宿舍和教室、体育馆、图书馆里都挤满了人。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主要收容妇女和孩子,几天来也已收容9000人。这里的一座座宫殿式大楼的长廊里都挤满了难民。

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不断辟出安全区内新的单位和建筑物,作为难民暂时栖身的场所。同时还在每个收容所内的空地上搭起了密密麻麻的芦席棚,整个安全区已经成了芦席棚的世界。

到了12月16日,这里的难民收容所已增加到25个,难民区内居住的人口最高时达到了29万人。

安全区仿佛受到了神灵的庇佑,难民们在这里遭受的灾难比其他地区要少。

活跃在南京的“辛德勒”们

12月13日,南京城在进行了英勇的抵抗之后,终于沦陷。日本军队在坦克和骑兵的先导下,从中华门、光华门、中山门、和平门等处蜂拥入城。一场罕见的屠杀与浩劫开始了,南京城陷入血与火的灾难之中。

一听说侵略军已经进城的消息,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总干事菲奇便陪同拉贝主席来到安全区最南边的汉中路上,等待与日军交涉。

“Hello!"穿着笔挺西装、头戴礼帽的德国人拉贝,手持印有安全区徽章的旗子,用英语向日军官兵打招呼。

“想必贵军已经知道南京建立安全区的事情。我们代表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请求贵军保护安全区内难民的安全。”拉贝的态度不卑不亢。

一位日本军官在听完翻译之后,从军裤口袋中掏出一张已经揉得发皱的南京地图。菲奇用钢笔沿汉中路、中山路、山西路、西康路画出了标记,告诉日军安全区的位置和范围。

“请放心!”日本军官说。

拉贝又想起刚有一批解除了武装的中国士兵进入安全区,于是补充说:

“有一些中国士兵进了安全区,不过,他们的武装确实都已解除,希望贵军站在人道的立场上,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知道了!”日本军官阴沉着脸回答。

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代表同日军的首次接触,拉贝与菲奇认为日军的态度尚属正常。可是,他们还未离开,便见到日军将惊慌奔逃的20名难民击毙。后来,又听到有日军将解除了武装的中国士兵从安全区拉出去大批枪杀的消息。日本侵略军用他们疯狂的屠杀行为,推翻了自己向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做出的允诺。

蓝眼睛、黄卷发的菲奇在一封致友人的信中痛心地写道:“来不及逃出的士兵都避到难民区来,要求保护。我们忙着解除他们的武装,表示他们缴械后可以保全性命。抱歉得很,我们失信了。不久他们有的被日军枪杀了,有的被戳死了,他们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拼命到底啊!”

菲奇又名费吴生——这个名字,清楚地告诉人们他出生在被称为“吴地”的苏州。他和妻子爱尔宝黛长期居住在中国,他们的四个孩子中,有三个孩子都出生在中国。菲奇的经历与事业,都与中国和中国人民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委员们面对日军的野蛮暴行,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保护手无寸铁的中国难民。

12月16日清晨,在凛冽的寒风中,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委员、金陵大学的美国教授里格斯与麦卡勒姆牧师驱车赶到位于中山路的司法部大厦。这里是安全区中的一座难民收容所。一群日本兵正在一名军官的指挥下,将一批男性难民,其中包括50名留下来维持秩序的警察,用绳子捆着赶上军用卡车——等待他们的是被集体枪杀。

“不行,你们不能带走这批无辜的百姓!”里格斯摇动手中印有红圈红十字符号的旗帜,愤怒地说。

那名日本军官听不懂英语,但是知道里格斯“来者不善”。他挥舞手中的军刀吼叫着:“中国兵!”

里格斯模仿日本话申辩说:“中国兵的没有!”

日本军官再次高举军刀,做了个要向里格斯砍去的动作,威逼说:“滚开!”

里格斯不畏强暴,他伸开双臂阻挠日军强行让难民们登车。

只听日本军官一声吼叫,几名日本兵冲到里格斯面前拳打脚踢,将里格斯打伤。受伤的里格斯被推倒在地后,那群日军官兵押着难民们开车扬长而去。

麦卡勒姆牧师不停地在胸前画着十字,这是为难民们所做的祈祷,也是对日军的谴责。里格斯则用中国话咒骂着:“野兽,野兽!”

当天,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秘书斯迈思签署了一份措辞严厉的公函,交给日本大使馆的福田参赞。公函提出了日本军队须立刻采取的三项措施:一、进行搜索时,宜由正式组成之队伍负责,并由一军官指挥。二、入夜,派兵驻守难民区各入口处,以阻止散荡士兵闯入难民区,最好日间也能同样办理。三、请于今日发给特别通行证,贴于汽车卡车上,免遭日军扣留。

鉴于日军对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所提的三项措施置若罔闻,暴行有增无减,两天后,又由拉贝主席亲署公函,送交日本大使馆,提出了约束士兵的四项要求:一、宪兵日夜巡逻难民区。二、敝委员会前曾要求派兵驻守各入口处,此事迄未實行。望贵军当局设法阻止士兵闯入难民区(尤其在夜间),滥施奸淫、掳掠、屠杀。三、请派兵驻守敝委员会所辖较大的收容所十九处,阻止士兵越墙而入。四、请发给日文布告,张贴于各收容所门前,说明收容所的性质,禁止入内骚扰。

这封公函送交日本大使馆还不到24个小时,12月19日下午6时左右,又有6名日本兵攀越拉贝的小桃源花园住宅的墙头进来作恶。因为拉贝所住的院子中,也住着数百名难民。

“什么人?”拉贝用手电筒光柱照着一个鬼鬼祟祟的日本兵,厉声喝道。

被手电筒强光照着的日本兵恼羞成怒,拔出手枪对着拉贝,摆出就要开枪的架势。拉贝并不畏惧,只是将手电筒的光柱移向院中高挂的德国国旗。说也奇怪,这一招竟使那名日本兵将举着的手枪收起,准备与同伙一道开院门出去。

“不行!”拉贝大声吼道,并以身体挡住院门。他用手电筒的光柱示意他们,仍应攀院墙出去。6名日本兵无可奈何,只得灰溜溜地翻墙而出。

苦难中妇女们的保护神

提起国际友人对安全区中妇女的保护,人们深深怀念一位叫作“华小姐”的美国人。她的美国名字是Minnie Vantrin,译成中文叫明妮·魏特琳,中国难民都亲热地称呼她“华小姐”或“黄小姐”。她虽已50多岁,但因为没有结婚,按照西方的习惯,仍以“小姐”相称。华小姐瘦长的个子,高鼻梁,金发碧眼,喜欢上着西装,下着毛料筒裙。她从1912年来中国教书,当过合肥女中的校长,后来又到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担任教育系主任,是一位很受学生尊敬的教授。

安全区成立后,华小姐便成为安全区的一名工作人员,同时担任国际红十字会南京委员会委员。战争的硝烟、拥挤的难民群和日本侵略军的野蛮暴行,使这位正直的教授从讲坛来到难民之中,负责管理安全区中的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收容所。这里的难民最多时有一万余人,并以妇孺居多。妇女是日军发泄兽欲的对象,为了管理方便,华小姐便成了负责这个收容所的最佳人选。

华小姐是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收容所这个大家庭的“家庭主妇”,从吃、住到人身安全,她都要负责。华小姐执行任务的唯一“武器”,是一面美国的星条旗。当时日美之间还没有宣战,美国又是世界上头等军事强国,星条旗能把日本兵镇住。

华小姐日夜用手中的星条旗,驱赶那些像小偷一样爬进校园来强奸妇女的日本兵。对于那些毫无抵抗能力的中国妇女来说,华小姐便是她们的保护神。

一次,两辆日军汽车高声鸣叫着,要开进学校大门,抢掠民女。华小姐将大门紧闭,用身体挡在大门前面。两名日本兵冲下汽车,打开大铁门,拉开华小姐,让汽车强行冲进去。华小姐急中生智,将手中的星条旗往汽车轮前一扔,这方法果然灵验,日军汽车在星条旗前停住了。

一天上午,有几名日本兵从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旁的竹篱上爬进了校园,华小姐怒不可遏,喝令他们离去。一名粗壮的日本士兵上前打了华小姐几个耳光,但她没有屈服,而是继续与这群强盗周旋。

12月17日,这一天正是农历冬月十五。惨淡的月光下,20多名被日军强拉出来的妇女,正惊恐地跪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大门口的石子地上,哀求日军不要把她们带走。华小姐和特威纳姆、陈夫人三个人手拉着手,阻止日军将这群无辜的妇女掳走。一名操着蹩脚法语的日本军官,竟上前将华小姐拖上卡车。华小姐毫无惧色,在车上不停地挥舞手中的星条旗,抗议日军的粗暴行为。正在这时,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总干事菲奇驾驶汽车,与米尔斯牧师、斯迈思教授一起赶到。米尔斯和斯迈思是来参加轮流值班的,他们遭到日军的盘查和扣留。几名美国人不断抗议,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恢复了自由。但这天晚上,还是有12名中国姑娘被日军强行带走。

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总干事菲奇,虽然肩负着安全区内组织、外事、安全、生活等各种繁忙的事务,但他还是尽心尽力地保护着多灾多难的中国妇女。12月19日上午,菲奇与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委员贝德士博士、秘书斯迈思博士一起来到金陵中学。正当他们向校门口走去的时候,突然有一位妇女被三名日本兵和一名骑马的军官追赶着,惊恐地跑过来。

“不要惊慌,您叫什么名字?”菲奇用一口纯正的吴语问道。

那女子答道:“我叫吴宝芝,先生们救救我!”菲奇把吴宝芝推进自己的汽车后,便和贝德士、斯迈思一同钻进车里,关上车门,向校门外开去。骑马的日本军官不让他们走,用马挡在汽车前面。但是军马害怕汽车的发动机声,闪到了一边。那名日本军官对汽车前面插着的星条旗和红十字加红圈旗有所顾忌,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美国人的车子将到手的中国姑娘接走。

这天下午,菲奇与贝德士、斯迈思三人驾车来到汉口路19号金陵大学职员的住宅。这时,有4名日本兵正在宿舍里强奸妇女,妇女们发出惊恐、痛苦的呼叫。三名碧眼黄发的美国人的到来,使日本兵狼狈不堪。几名日本兵低着头被赶出宿舍。菲奇他们从虎口中救下被凌辱的妇女后,又将宿舍里所有的妇孺一齐送往金陵大学本部的收容所里。经过他们的交涉,日本领事馆已经同意在夜间派一名警察前往驻守。

第二天下午2点半,菲奇正准备去接金陵大学的两名女学生,突然一名机工急匆匆地跑来报告:“她们已经被日本兵发现,日本兵正要奸污她们。”

“快上车带路!”菲奇立即决定,带上机工去拯救那两名女学生。

汽车停在金陵大学校园西侧的平仓巷13号门前,3名日本兵正在门房里准备强奸两名女学生,女学生的衣服已经被扒光。

“还不快滚!”菲奇用严厉的目光,愤怒地瞪着几名日本兵。

两名日本兵拔腿就跑,另一名日本兵故作镇静地去检查看大门的男子的手、足和背部,以确定他是不是“中国兵”。

“不要害怕,我送你们到学校本部去!”刚刚还对日本兵怒吼的菲奇,用温柔的苏州话对两名女学生说,女学生的眼中流出感激的泪水。

在权威的历史文献《安全区档案》中,记载着许多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保护中国妇女不受侵扰的事例。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委员里格斯教授,在保护妇女方面,事迹十分感人。

12月29日上午10点,里格斯途经汉口路29号,听到有妇女呼叫的声音。进屋后,他看到一名大约25岁的女子正被一名日本兵拖拽着,欲行非礼。那女子一面顿足,一面招手请里格斯过去解救她。里格斯来到女子的身旁,赶走了那群日本兵,并应女子的要求,护送她到陆军大学难民收容所。行走间,碰到了一名日军稽查官和两名日本士兵。稽查官扒下由日本大使馆发给里格斯的臂章,向他的胸部猛击两拳,还打了他两记耳光,命令两名士兵站到里格斯两旁,用枪对着他,强迫里格斯向他们鞠躬。里格斯理直气壮,认为自己保护中国妇女没有错,坚决不肯鞠躬,相反,他向他们提出强烈抗议,并谴责他们。在里格斯的强烈抗议下,日本军官只好放了他和那名女子。

为南京难民雪中送炭

集中了20多万难民的安全区,第一要务是解决难民们的吃饭问题。如果没有饭吃,就谈不上对他们的安全保护。

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早在12月上旬,便冒着敌军的炮火,在硝烟中抢运了1万袋米和1000袋面粉进入安全区。这使安全区中难民们的生活有了初步的保障。

南京淪陷后,在日军的铁蹄下,古城陷入恐怖之中,就连惊慌逃跑的人群,都成了日本士兵射杀的目标。中国人不能承担运送粮食的任务,只有美国人、欧洲人才能比较安全地把粮食运送到各个收容所去。一位正在为南京神学院收容所中2500名难民值班的外侨索恩,也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岗位,被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调去负责运送大米。

一位外侨在致友人的信中,这样描述南京城内运输的困难:“有几个时期,如无外国人挺身而出,和日本兵抗争,简直什么都搬不动,甚至装了米的卡车也不许通行。”

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总干事菲奇,为了弄到运送米面的卡车,先跑到美国大使馆去借,然后再交给米尔斯牧师去装运。

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手中的存米和存面极其有限,必须不断寻求粮食与燃煤。日本军方为了阻挠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解决难民的供应问题,出尔反尔,百般刁难。

1937年年底,日军军需处石田少佐告知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委员施佩林,说他们可以出让大批米面,其中包括大米5000袋、面粉1万袋。

1938年1月7日,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进一步同石田少佐商定,第一批先购买大米3000袋、面粉5000袋,外加600吨燃煤。

三天后,国际红十字会南京委员会会计克勒格尔带着支票与5辆卡车前去取货。

“不行,这些粮食和煤炭应当由自治委员会负责分配,我个人无权过问。”狡猾的石田把已经商妥的事情推得干干净净,故意抬出傀儡政权伪南京自治会来当挡箭牌。

“你们不能如此不讲信用!”

“你们这是要让难民们束手待毙!”克勒格尔据理力争。

几经周折,日军才同意先售给他们大米1250袋,其余的1万袋粮食,须每隔三天才能出售1000袋。

拉贝主席得知这一消息后,勃然大怒:“30万难民,三天供应1000袋粮食,这怎么够吃!问问那些日本兵,他们一天吃多少米!”

为了多方开辟难民的食物渠道,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于1月17日向日方提出了三项具体要求:一是责成“南京自治委员会”迅速发售米、煤、面粉;二是准许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向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堆栈装取大米3000袋、麦子9000袋;三是准许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由上海装运食品600吨。这些要求与努力,是否全都取得了理想的结果,我们在事件发生70多年后的今天,不可能完全弄清楚,但是,这些外国友人的操劳和援助,将深深铭刻在中国人民的心里。

在粮煤供应日益紧张的情况下,许多物资均需付款购得,因而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不得不到处呼吁,张罗筹款。他们从美国、英国及上海等处募到了一些款项。日军当局多次迫令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将手中的现金与物资交出,但是,这些美国人、欧洲人,为了解救中国难民,横下一条心,硬是不交。安全區国际委员会主席拉贝怒火中烧,于1月7日给日本大使馆福田参赞写了一封很不客气的信,对日方的无理要求严词拒绝:“各方所捐助的款项物料,既专为救济难民,敝委员会自当肩负特殊的责任,以不负各方的期待与信托,故鄙人以为敝委员会未便将款项物料,移交其他机关。”

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依靠这些款项,为饥寒交迫的南京难民雪中送炭,为他们的基本生活需求提供保障。

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对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中的外国朋友满怀感激和尊敬之情。中国政府给在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和国际红十字会南京委员会中工作的27名外国人颁发了勋章。1938年春节,住在拉贝院子里的难民们自发地献给拉贝一块写着颂词的绸布,颂词说:“您有一副菩萨心肠,您有侠义的品质,您拯救了千万不幸的人,助人于危难之中,愿上天赐福于您,愿幸福常伴您,愿神祇保佑您。”负责保护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难民安全的魏特琳女士,更是被难民们尊奉为“活菩萨”。直到20世纪80年代,许多从战火与杀戮中走过来的南京人,还能清楚地记得拉贝、斯迈思、华小姐这些名字和他们的形象——人民的怀念,对于被怀念者应是最高的奖赏。

著名的英国《曼彻斯特卫报》记者田伯烈,曾经根据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成员所提供的资料报道了日军的暴行、南京人民的苦难以及这些外国人为维护人类的公道和正义而进行的工作。田伯烈对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成员给予了高度的、恰如其分的评价:“这二十余位公正勇敢的人士,实在值得称道,所有南京的居民以及各国侨民均已纷纷设法逃避,他们却不顾各自国家使领馆的劝告,仍愿居留危城。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态,其性质之严重,固非他们当初意料所及,可是,他们都是富有经验学识的人士,对于自身所处地位的危险,当然早就洞察无余。他们的勇敢、大公无私、热诚,以及不辞赴汤蹈火来拯救难民的决心与精神,将永为人们所敬佩。”

〔本刊责任编辑 吴 俊〕

〔原载《名人传记》201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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