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祭
2017-01-18陈力娇
□陈力娇
雪祭
□陈力娇
他和她分手了,是突然没了兴致,至少她认为是他突然没了兴致。分手后她给自己总结一条教训,就是伸手太快了。像尼采一样,她的的确确伸手太快了。尼采在回忆他和拉贝的爱恋生涯时,给自己下的就是这个结论。伸手就是一览无余,就是把自己的爱一点不剩地全给了对方,这样猴急主要是她和尼采的内心都太孤寂了。
这天圣诞节他给她打电话,劈头盖脸好一顿训斥,说她在不该发短信的时候发短信,说她发短信时他的妻子正练歌。她听了先是愣了愣,然后就解释说:“我不知道她在练歌,如果知道我不会发。”但是他不听,他很烦躁,他不依不饶地说她不懂事。她无奈,不得不承诺说:“那好,我以后不再找你了。”
这是分手的前兆,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明白从这以后他们注定要分手了,她如果不再找他,他永远都不会主动找她,因为他没了兴致。
爱情如此不堪一击,她想不通。她想起他们好时他对她的那份柔情、那份爱恋、那份信誓旦旦,但是一转眼这些就都不见了,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海市蜃楼来去无踪。
这天她实在受不了了,痛苦让她异常空寂,她就去找她最要好的朋友,她的好朋友和尼采的第一任恋人一个名字,叫拉贝。
她对拉贝讲了他们恋情的经过。她说:“他开始时一天三次地找我,我那时真没什么非分之想,我根本不想找情人,因为我丈夫对我始终不错,而且论说他还没我丈夫仪表好呢。可是他很会说,他每次找我都说要听听我的声音,他总是让我从心底感到愉悦,感到这世界有一个人真心地牵挂我,这样日子久了,我就承认了我爱他,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在爱着他,却不想最终闹个无疾而终。”
拉贝是个漂亮的女人,是个超凡脱俗的女人。拉贝迷倒的男人不计其数,但是拉贝从来没动过真格的,拉贝有拉贝的原则和理由。
拉贝说:“这都怪你,是你对他太好的缘故,知道动物园里的猴子吧?它们总是挑相对好的东西吃,有最好吃的东西,它们不吃次好吃的东西,有次好吃的东西,它们不吃不好吃的东西,但是最好吃的东西总是有限的,如果你再让它们吃次好或不好的,它们无论如何不会再去吃,是你错过了最佳的饲养时机。”
“饲养时机?”她吃惊地叫出声。
拉贝点点头。拉贝的态度毋庸置疑,拉贝进一步诱导她。
拉贝说:“不应该一开始就抛最好的,要把最好的留到最后,要先给他次好的或不好的,这样他就会永远被你吸引,永远被你吊着胃口。就是他离开你,那也是他经不住考验,没有眼力和耐力,不至于让他在你这里获得廉价的丰收。”
她眨着眼睛一时听不懂,更确切地说是一时无法接受。
拉贝就又说:“知道最好的让猴子进食的办法吗?就是把你的次等食物藏在树洞里,它想吃够不着,它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去够,挖空心思后它够到了,虽然不是最好的食物,但它想吃的欲望已经大于辨别的欲望,它已经迫不及待了。对男人你非得这样,他们才永远不知疲倦和不会厌烦。”
拉贝的话让她终于弄懂了自己失败的原因,她把一颗热烈的心敞开着,尽管真诚有加却难免一览无余。她想到一片开阔地。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承受着万炮齐轰,不血肉模糊又怎么解释?
弄懂了这些,她非常沮丧,她惋惜地对拉贝说:“白瞎我那片心思了,一点儿都没掺过假,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他了,我的情,我的心,我的精神,包括我买貂皮大衣的钱我都给他了。”
拉贝很吃惊,很着急,拉贝瞪圆了眼睛问:“为什么?”
她想了半天才对拉贝说:“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他,整个人都是他的了,你说我还在乎钱吗?”
拉贝不说话了,她们都不说话了,拉贝开始吸烟。
拉贝吸烟时一直在透过烟雾无声地注视着她,一支烟吸完,拉贝摁灭了烟头儿,才对她说:“我可以用生命担保,他开始找你,是因为有求于你,不是爱。你误解了。或者干脆说,也许很像爱,但只是他的一种手段。你自己想去吧。”
拉贝说完头也不回地去画室了。她去画画了,拉贝是一名画家。
拉贝走后,她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在一点点舔着带有淤血的伤口。到了傍晚,她终于找到了拉贝的话的出处,出奇的准确,无一例外。知道自己的毛病在哪里了,她就轻轻地拉开拉贝的门走了出去。
外面下雪了,大雪已经偷偷地落了一个下午。满世界银装素裹,晚霞却出来了。清新的洁白中她蹲下身捧起一捧雪,雪在她手中融化那一刻她哭了,她说:“何必呢?缺钱你直说不就完了吗?还绕那么大个弯子。”
(原载《天池》2015年第11期河南李金锋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