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美国的“解放之囚”
2015-09-10穆玉敏
穆玉敏
“清华间谍案”发生在新中国成立伊始。
这两名美国间谍是一对夫妻,丈夫叫李克(Allyn Rickett),妻子叫李又安(Adele Rickett)。被捕前,李克是清华大学外文系讲师,同时在北京大学中文系注册为学生。李又安在燕京大学任讲师,同时注册为学生。
1951年7月25日,李克被北京市公安局逮捕。判词上他的罪名是:“1948年10月,受美国情报部门派遣来到中国,以清华大学英文教师和北京大学研究生的名义做掩护,搜集中华人民共和国大量重要的政治、军事、文化情报,并秉承美国国务院的旨意,在中国知识界培养‘第三势力’,妄图分裂和取代中国共产党和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权。”
一年后,李克的妻子李又安因“协助丈夫为美国政府进行间谍活动”被捕入狱。李克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李又安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零六个月。
1955年2月和9月,俩人先后被释放,并被立即驱逐出境。夫妇俩回国后,共同写了回忆录《解放之囚》(Prisoners Of Liberation),详细记述了他们在中国生活和在监狱改造的经历。这本书在美国引起很大争论。1958年8月,群众出版社翻译出版了这本书,更名为《两个美国间谍的自述》,同样引起争论。
欣然领命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那年,18岁的李克应征入伍。在美国海军情报署日语学校里,他遇到了也在那里学习的李又安。毕业后,作为随军日语翻译,李克随美国海军陆战队去往夏威夷。分手前,这对恋人约定,战后一起去中国学习汉语。
二战结束后,李克与李又安进入宾夕法尼亚大学学习汉语,为去中国深造做准备。在东亚系教授卜德(Derk Bodde)的帮助下,李克顺利申请到赴中国学习交流的奖学金。
启程前,李克突然接到召令。他去了美国海军第13战区司令部西雅图情报办公室,受到一个海军上尉的接见。李克虽早已退伍,却在海军情报署保留了预备役军籍。李克在他的回忆录里写道:上尉“故意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听说你将启程去中国,如果你能留心代我们观察中国社会的情况,并把情况提供给我们的话,我们是十分感谢的。”
李克欣然领命。“我心里想,海军部情报署竟把我看成中国专家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使我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同时,他们的要求又正好和我研究中国情况,准备博士论文的计划相符合,所以就马上答应了他们。”
李又安也认为这是为国效力的本分,她也感到荣幸,并非常愿意与丈夫一起从事这项工作。1948年10月,李克夫妇来到北平。李克应聘为清华大学外文系讲师,同时在北大中文系注册为学生。李又安则在燕京大学教英语,学习汉语。中国当年的贫穷令俩人非常吃惊,这也越发反衬了俩人生活的优越,他们每月的生活费是150美元,而当时清华大学教授的薪酬不过每月20美元。这也使得俩人有能力经常在家里宴请大学师生和朋友。李克通过这种形式获得了各种社会信息,整理后,交给了北平美国领事馆。
这些社会信息包罗万象,从学生伙食的恶化到中国军队的调动等都囊括在内。他们的情报与一般人认为的收集有关武器、外交文件和科学研究等方面的秘密不同,李克也不是职业间谍,他只是“顺便”或“额外”代替海军情报署观察中国社情。
然而,这对美国夫妇无意中成了1948年底到1949年底中国巨变的见证人。那一年的中国大地充满了对抗和变动,局势变化多端。李克夫妇来中国一年后,国民党政府垮台了。政权更迭,中美两国关系随之而变,带给他们最切实的改变是,美国人在中国开始受到盘查。而在国民党政府时期,美国人在中国是很吃香的,李克夫妇走到哪里都会受到礼遇,没人敢查问他们。李克虽然为此感到恼火,却仍对中美关系充满信心。
当然,李克的信心也包括他对能在中国顺利完成学业的期待。他一面满怀信心和期待,一面密切关注局势的变化。同时,他也把动荡看成了解和搜集社情的好时机。他很投入,甚至忘我。在人民解放军包围北平城时,他两次穿越解放军防线,从清华大学到北平城给美国领事馆送情报。在第二次送情报回清华的路上,他赶上了一场战斗,炮弹就在他身边落下,幸好他动作敏捷,跳下自行车趴到路边沟里隐蔽,差一点儿成为“美国英雄”。
按照北京美国新闻处的要求,李克在倾向西方的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身上做工作。令他始料不及的是,他所接触的教授、学生以及中国知识分子,都在中美关系恶化后表示反对西方。这也使得李克在清华大学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立,周围的人都提防着他,甚至用怀疑和警惕的眼光看他和他的妻子。他与清华大学两年的聘约期满后,清华大学没再与他续约,他和妻子不得不搬离清华园,住到城里。
然而,要了解社情就不能脱离中国人。李克一方面觉得中国和美国还没到爆发战争的地步,另一方面他感到这正是为国效力的关键时刻。当时留在中国的美国观察者已经很少了,李克认为自己的“地位太重要了,不到紧要关头决不能放弃”。他们决定坚守在中国。
于是,他们又转到燕京大学。燕京大学是美国教会大学,愿意聘用李克做讲师。李克到燕京大学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燕京大学离清华大学只有一里地远,他可以继续与清华大学的教师和学生们保持接触,以获取各种信息。可是,李克以前的中国朋友都有意躲着他,好几位亲密朋友甚至离他而去。
越洋通知
1950年春,美国使节撤回国,连观察员都没留下。李克的情报关系被转到英国谈判代表团那里,由一个英国官员继续做他的联络员。英国官员劝李克离开北京回美国,李克却打算再观望一下。
在李克29岁生日那天,中国军队雄赳赳气昂昂跨过了鸭绿江。中国和美国成为交战国,北京的城墙上贴着“打倒美帝国主义”的标语。李克后悔没听从英国官员的劝说。同时他也意识到可能会遭到比一般拘留更坏的情况,那就是在战时作为间谍被捕。因为此时他突然接到美国海军陆战队寄来的通知,信封上写着“海军上尉W.A.李克启”的字样,里面是一张体检表,让他去最近的海军医院或美国公共卫生机构体检。
接到通知的李克都快吓傻了。在这之前,他千方百计地把自己装扮成单纯学生,越洋通知却一下子撕去了他的伪装。他匆忙去公安局申请回国。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警员问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申请离境证。李克谎称:“我刚接到我母亲的一封信,说我父亲病得很厉害,我必须立即回国去。”年轻警员礼貌地问他,“你的家信带来了吗?”李克说没带来,如果需要,他下次来带着。于是年轻警员让他填写表格,然后回去等消息。
此时的李克已被北京警方监视了。对此,李克也有所准备。从1949年夏天开始,他就预感到西雅图情报办公室那个海军上尉交给他的工作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于是,他把大批陆续搜集到的,准备在回国后交给海军情报署的资料都烧掉了,并努力使自己和妻子看上去是动机善良、在学术上对中国问题感兴趣的普通留学生。
然而,就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李克依然不间断地搜集情报。他听到中国军队已经从华南开往东北,一旦美国军队打到中朝边境,就准备参加朝鲜战争的消息后,立即把这个情报通过英国官员转送回国。
1951年7月25日,李克被捕了。他在书里写道:“我看到一小队穿卡其布服装的男女拥进了院子,不由得吃了一惊;他们把我带进了起居室,并把逮捕证拿给我看,我感叹道,被捕的一天终于来到了。”
朝鲜战争爆发后,李克就意识到自己过去的“为了国家利益的行为”,在新政权面前属于间谍行为了。尽管他在书里说,他在西雅图接受那个海军上尉吩咐时,“根本没有考虑这样做可能引起一些什么后果。甚至在共产党进了北平之后,当我继续不断地向北平美国领事馆供给情报时,也没有真正清楚地认识到我这种间谍活动会使我遇到什么严重危险”。所以,第一次被提审时,他对审讯员的话——“你是美国政府的间谍,中国人的敌人”并不吃惊。
狱中改造
李克试图强调自己不是间谍,所作所为一是为了学业,二是为了国家利益,自己被捕是因为中美关系的恶化。然而到了第五天,李克招架不住了,“承认曾把情报供给过海军情报署的旧朋友罗杰以及美国领事馆的其他人”。在被捕的第12天,李克彻底摊牌了,说出他来中国前在西雅图情报办公室的那次领命,那是他最后的秘密。
李克认为,“最保险的办法也许就是做一次彻底的交代,用这种方法为又安和我争取一个逃出中国的机会。等我们到了香港,我可以把一切全都推翻,这样,我仍旧可以和海军情报署保持良好的关系。回国后人人都会同情我,在大学里谋个位置一定没有问题”。他打定主意,如实坦白,获得自由后再把一切推翻,告诉境外媒体,自己是怎么被非法逮捕的,如何受虐待的,怎么被迫交代问题,等等。祖国会把他看作是反共产主义中国的专家,视他为爱国英雄,他不但能顺利实现在大学当教授的愿望,甚至还可以把在中国的不幸写成书赚钱。
在李克被捕14个月后,李又安也被捕了。她也坦承自己对中国犯了罪,“我和李克在各大学里所搜集的情报,都被美国国务院用在进一步达到干涉中国内政的目的上了。想到这些活动就是促成两国的敌对甚至是挑起战争的一个主要因素时,就不能不令人害怕,我下定决心今后决不犯罪,再也不供给作为这种目的用的情报了”。
李克以为自己彻底交代后就会被释放,没想到—直到朝鲜战争停火,看守所里被关押的外国犯人都被释放了,也没有半点儿释放他的动向。
在李克夫妇的中国经验中,“改造”是一个关键词,他们在中国生活了七年,有四年是在监狱里度过的。监狱的改造形式很特别,开座谈会、讨论、阅读毛泽东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听大家谈地主是怎样得到土地并残害人民的,等等。李克夫妇的思想通过这种形式慢慢扭转着。
李克过去“并不感到干了犯罪的事情。我认为自己被惩罚过重,一心只想释放,所以才借口说只是想为祖国服务,并没有存心伤害任何人。现在看清这是狡辩的不老实态度,不想伤害别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理由,一个人既然完全被个人利益所蒙蔽,就绝不会为别人着想,如果我不是这样利欲熏心,早就能看出我所说的‘我的间谍活动是为我的祖国服务’的荒谬了。实际上,我加深了美国人民和中国人民之间日益加深的鸿沟,损害了美国。我认识到,任何国家都没有权力,像我们在1949年至1950年间所干的那样,强把自己的意志和社会制度加在另一个民族头上。这种做法不道德,只能引起愤怒、仇恨和战争的危机。”
李又安的改造历程,和李克相差无几。改造后期,李又安甚至“爱上了集体活动”。因为表现好,李又安被换到行动更自由的教育队,可以经常参加乒乓球、排球、象棋、桥牌、克郎球等娱乐活动。李又安和狱友谈论起中国的新建设计划,狱友知道纽约的帝国大厦后,先是惊叹它的高度,然后满怀信心地说:“用不了多久,中国就会赶上去的。再过二十年你瞧瞧我们的摩天大楼吧!”
驱逐出境
1955年2月22日,服刑三年半的李又安突然接到判决:刑满释放,立即驱逐出境。当天夜里她被押上火车。27日下午,踏入香港的她舒了一口气,自由了!紧接着,心又被丈夫揪紧了。
9月11日,李克也接到了减刑判决,立即释放,驱逐出境。
夫妇俩被释放前并未谋面,但是他们出狱后的口径却惊人的一致,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然而他们的口径显然为“麦卡锡时代”所不容。当年的美国,一方面在国际上与苏联对抗,另一方面在国内清除所谓的“共产主义意识形态”,打击进步势力。从20世纪40年代末到50年代初,掀起了以“麦卡锡主义”为代表的反共、排外运动,涉及美国政治、教育和文化等领域的各个层面,被称为“麦卡锡时代”。
李又安踏上香港土地后,等候多时的记者们就拥上来。李又安的话令记者们大惊失色。她说:“我曾供给美国领事馆情报,所以被捕是完全合理合法的。”“我深深愧悔过去的所作所为,希望今后能为人民服务来弥补过去的错误。”一个红头发的女记者讥讽地说:“真怪,你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共产主义分子啊!”记者们的文章把李又安描绘成一个精神恍惚,被洗过脑,会说“共产党的口头禅”的可怜虫。李又安的老朋友也在报纸上撰文说:“她的心完全变了。”就连还没见到女儿面的李又安的母亲,也担心女儿“病得很厉害”。
获释后的李克享受了妻子没享受到的待遇。他被送到一个旅馆,洗澡、刮胡子、理发,还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睡了一夜后,他在当天的报纸上看到了关于日内瓦中美两国大使签订协议的报道,报道联想了他的释放与协议签署之间的关联。当晚十点,他与两个警察登上了开往汉口的火车。第三天到达广州后,随行的警察还领着他吃美味、逛街。
但是出境后的李克,遭遇比妻子更甚。他并未像他在被捕后设想的那样,获释后立刻翻供,在蜂拥而至的记者面前,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坐牢前的自己了。他在狱中经历了一次巨大的思想转变过程,他对记者们承认自己对中国人民犯下了罪行,并对当时美国政府中某些人推行的反华政策进行批评。因此他被看成被“洗脑”的怪物。“我刚走出警车,就被‘咔嚓’‘咔嚓’直拍的照相机、伸过来的麦克风以及许多叫喊的人包围。他们像打连珠炮似的向我提出问题:‘你为什么被逮捕?’‘你认为自己是个间谍吗?’‘你受过严刑拷打吗?’等等。”
当李克回答“因为我是一个间谍”时,“记者们脸上的表情立刻从热情的欢迎转变为不信任,接着就是露骨的敌视。”记者们纷纷说李克是“脑筋受过清洗,已经达到没有希望的程度了”,提出的问题也十分尖锐。一个记者说道:“你太太在出来的时候曾说过,她还没有足够的条件做一个共产党员。你对于你太太说的话有什么感想?”
李克气坏了,“我竭力控制我的脾气已经好长时间了,但现在,我感到我的嘴唇气得直颤抖。后来报纸竟把我这种自然的动作说成是我脑筋受过清洗的明证。我愤怒地转过脸去对他说:‘我完全同意我妻子所说的话。我刚从中国出来,在那里只有了不起的好人才能做共产党员!’”
一个记者讥嘲地问道:“既然你这样喜欢中国,那你为什么不待在那儿呢?”李克答道:“因为我是美国人。中国有许许多多我喜欢的东西,同时我也看到一些我不喜欢的东西,不过,美国是我的祖国,我的家在那里。”“我感到我们没有权利去干涉别国的内政。”有记者说,如果李克愿意说出“中国的真实情况”,每说一次这样的话至少可以得到八百元美金。还有记者说:“老弟,你知道我们国内对共产党是怎样的看法?要是你不改变论调,等你回国后,就连清道夫的工作也找不到。”
当时也有一些公正的美国学者理解李克夫妇,认为他们“对我国的批评,显然是出于热爱祖国。假定他们一回来马上就指责中国政府的话,对他们倒是很有利的。他们在这个题目上本来可以从访问、专题论文和著作上赚许多钱。而作为一个反中共专家,也有许多出头的机会在等着他们。但他们没有要这些,反而选择了一条艰苦的生活道路”。还有一些美国学者赞扬他们在“诚实、勇敢、慈爱和人道主义精神中,体现了最精华的美国传统,美国应该为此感到骄傲”。
很多年后,虽然李克夫妇分别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和马里兰大学谋到了教授职务,虽然他们被推崇为美国的汉学家,但由于他们当年对美国政府持批评态度,特别是他们拒绝否认自己曾经坦白的问题,被很多美国人说成是仇视美国和向敌国表示亲善的人,视他们为左派教授。
而至今仍困扰人们的一个问题是,李克夫妇究竟是不是间谍?在弄清这个问题之前需要先弄清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李克搜集的东西属不属于情报?也就是说,李克搜集的情报是不是配合美国政府的对华政策。如果是,哪怕是公开渠道获取的,李克充当的也是一个间谍角色。如果不是,那么李克夫妇就是政治的牺牲者。
大多数人认为间谍活动指的是收集有关武器、外交文件和科学研究等方面的秘密情报。李克夫妇搜集的情报基本属于收集国情研究资料,大体没越过学术范围。
但事实上,当时美国的情报机关很重视各国经济和政治分析情报,而最核心的情报就是他国的政治动向和政治领导人物的思想。李克搜集的情报当然包含在其中。
李克当然明白他的情报对美国判断中美关系是有帮助的,所以他才认罪。当然,狱中改造是使他的政治与社会观点发生根本变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不能因为媒体和民众只注意到政治因素,没意识到李克的行为具有间谍意义,就否认这起间谍案。
不管李克是间谍,还是“被间谍”,那都是真实的历史。
重返中国
李克和李又安,只因西雅图情报室的一次谈话,使得他们来中国求学的目的变得不单纯,他们当一名教授的人生追求也曲折了很多。他们最终当上了汉学家,并毕生致力于汉语在美国的推广工作。
作为文化学者,李克夫妇曾数次来到北京。一次是在1983年夏,中美两国汉语教师在北京举行研讨会,目的是推广汉语教学,促进汉语教师之间的学术交流与合作。美国代表团的副团长就是李又安,她当时是美国马里兰大学东方语言系的系主任。李又安主张编写一部反映当时中国面貌的新教科书——《高级汉语阅读》,因为当时美国的汉语教材十分陈旧,课文多是20世纪30年代的内容,甚至更早,反映的是落后的旧中国的面貌。
李又安的主张在研讨会上得到了确定。作为科研项目,教科书《高级汉语阅读》由中美教师合作完成,李又安担任美方负责人。
1986年夏天,李又安带着教科书编写中的一些问题,第二次来到北京。这次,李克随同。工作之余,夫妇俩重回曾经住过的清华大学北院的那个小院。
这次回国不久,李又安被查出患了肺癌。化疗期间,李又安仍然与中方教科书负责人联系,商讨有关事宜。值得一提的是,李又安还长期研究王国维,并把王国维的《人间词话》翻译成英语,深得中国学界的好评。在《人间词话》序言里,李又安特意感谢钱锺书夫妇及周汝昌和吴兴华教授“花大量时间为我通读初始译稿”。
1988年春天,教科书基本定稿,李又安与李克又一次来到北京。这次的任务是联系教科书《高级汉语阅读》出版事宜。在李又安与李克的努力下,教科书于1992年出版,并参加美国书展,受到广泛好评。李又安说,教科书的出版,终于了却了她与丈夫努力在美国推广汉语的心愿。教科书出版两年后,李又安病逝。
不管是在中国监狱服刑期间,还是在被驱逐出境后面对记者、家人和朋友,李克和李又安都坦承自己是美国间谍,并为此深深愧悔。尽管他们的人格、尊严受到侮辱,就业受阻,不被亲友理解,但他们始终拒绝说违心话。合著的《解放之囚》不论在当年还是在当下,读来都令人五味杂陈。然而,那却是真实发生的历史,它改变了李克和李又安的命运,也令后人思考。
〔责任编辑 袁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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