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天佑是否参与马江之战考

彭程

摘 要：詹天佑是我国著名的铁路工程师，曾经主持修建了京张铁路。多年来，很多人围绕詹天佑有没有参加中法战争马江一战产生了很多分歧，至今仍莫衷一是。通过对比来自各方史料有关詹天佑有无参战的信息，得出在马江之战中，詹天佑早已不在扬武舰上，而是调往了福州船政局后学堂执教。但是，当马江战役打响时，他不畏强敌，前往现场与民众一起下水救人。之所以《字林西报》和《申报》报道詹天佑参战是属于误报，经过詹天佑后人的描述得到了更正。虽然詹天佑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参战，但他下水救人的精神依然值得后人学习和敬仰。

关键词：马江之战 詹天佑 参战 考述

中图分类号：K25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15）02-63-66

1884年8月23日，著名的“马江之战”在马尾附近海域爆发，以清军的失败而告终。然而多少年来，对于在马江之战中，詹天佑有无在“扬武”号舰上与法军舰队作战，至今还无定论，笔者认真查找史料，试作分析，以就教于方家。

一、各个观点及其依据

詹天佑（1861～1919），是我国著名的铁路工程师，曾参与主持修建第一条国人修筑的铁路——京张铁路。詹天佑是一位伟大的爱国者，曾以优异的成绩考取第一批“留美幼童”学生，回国后全力报效祖国。

在马江之战中，詹天佑曾在福州船政局，有很多人认为他当时参与了战事。比如说在1982年第二期的《人物》杂志、1982年第三期的《航海》杂志，还有1983年1月10日第二版的《北京晚报》以及1984年6月29日第四版的《福建日报》等都相继发表了文章，专门撰述詹天佑在兵舰上英勇抗敌的动人情节。此外，中法战争研究大家龙永行也曾在其论文《马江海战疑难考辨》中，专门描写了詹天佑有无参战的这段历史，认为詹天佑是参战的，之所以奏折中没有提到他，是因为他当时名不见经传，不是大人物[1]。就近几年来说，而祁谷曾于2006年在《档案春秋》中发表文章《詹天佑在“扬武”号舰上》，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詹天佑杀敌的情景[2]。又如，赖辰2013年在《文史》杂志发表《英勇杀敌的詹天佑》一文，将詹天佑在马尾抗战的事迹从他所认识的角度讲述了出来[3]。此外，在一些著作中，也有相关的记载，比如说1956年在徐盈、李希泌与徐启恒所著的传记《詹天佑》中认为，詹天佑当时主动请缨参与中法马江之战[4]。王秋霞编著的《詹天佑》丛书也认为其参与了中法战事，并且战斗十分激烈[5]。陈道章的著作《中法马江海战日志》中也认为詹天佑参与了抗法战斗[6]。还有一本很有影响力的书籍《詹天佑先生年谱》，由凌鸿勋所著，也指出了詹天佑参战的事实[7]。当然，他们一致认为，詹天佑参战了，而且詹天佑战斗时杀敌非常勇敢。主要依据的史料就是中法战争期间，上海英商所办的《字林西报》在报道中法战争马江战役时，曾记述有詹天佑参战一事情梗概。他们就是引出这段史料来佐证詹天佑参战的事实。

当然，也有人认为，在马江之战中，詹天佑并没有参战。虽然他当时在福建马尾福州船政局，但早已不在“扬武”号舰上了，主要原因是他当时由于各科考核成绩优异早已被调往福州船政局学堂任作教习了。其中，包遵朋著作《中国海军史》[8]一书中率先对詹天佑参战一说提出了质疑，认为在当时情况下张佩纶与左宗棠的很多奏折中都没有涉及詹天佑，并且《海军实记》与《海军大事记》这些取材于海军将士亲身见闻的书中也没有提到，因此认为，没有明确记载的史料就不能断定詹天佑曾经参与马江之战。2001年，南京大学出版了一本《詹天佑评传》[9]，由经盛鸿著述，里面也论述了这一事实，认为詹天佑没有参与战斗，只是下水救了落水的官兵。郑国珍在1985年第1期的《福建文博》中发表了一篇论文，题目为《甲申马江海战时詹天佑在福州船政学堂当教员并未参战》[10]，作者援引各方面的史料认为詹天佑并未参战，给出了一些史料的依据。他们主要的依据是詹天佑本人的讲述，以及詹天佑孙子詹同济撰写的《詹天佑生平志》中的记载。并且认为《字林西报》的有关报道是有误的。

下面笔者就此通过一些史料，再次来对该问题做一详细的分析和探讨。

二、现有史料及分析

首先我们来看认为詹天佑当时在扬武舰上奋力杀敌的主要依据：

中法战争期间上海《字林西报》的一则报道：

此次中法海战，约经五小时三刻钟。西方人士料不到中国人会这样勇敢力战。扬武号兵舰上学生五人，以詹天佑表现最为动人。他临大敌而毫无畏惧，且在生死存亡关头上，还镇定如常，鼓其余勇，由水中救起多人[11]。

就是这样一则报道，曾影响了很多人，被很多有关詹天佑的专著和论文加以引用，就连当时影响甚大的《申报》也不例外，《申报》就曾在1884年8月27日报道：

……又闻扬武船上有经出洋之学生詹天佑、薛有福、容良、吴其藻、黄桂良等五名，打仗均甚出力，惜以孤掌难鸣，未克大展其技。……[11]233

《申报》的这则报道很难称得上是有根据的，原因有二。其一，虽然《申报》在马江战役中确实专门派了记者去前线专门采访，但就这则报道的内容而言并非经过实地仔细调查得出，只是“又闻”而已。其二，《申报》这则信息出自1884年8月27日，而《字林西报》的上述报道出自1884年8月25日。真可谓是紧随其后，是当时《申报》援引了《字林西报》所报道的内容而已。

后来台北交通界著名专家凌鸿勋著述的《詹天佑年谱》，曾就此写道：

“先生时在扬武舰，与留美回国同学黄季良、吴其藻等专司燃炮，还攻敌船。嗣扬武舰被孤拔坐舰轰击着火，先生仍继续发炮。既而火势益烈，管带官下令学生速离船，先生方跃下水。其时先生最镇定，有胆勇，船临危时尚救活多人”[7]24。

而《詹天佑年谱》的历史参考书目中就用了《字林西报》所报道过的信息。足以说明还有很多的专著和论文也引用了《字林西报》当时报道的这段文字，这也成为詹天佑参战的重要依据。笔者判断，《字林西报》的这一报道有违事实。因为《字林西报》只是一个普通报刊，而马江之战远在福建马尾，《字林西报》的报道却是由上海发出，报刊的报道以时效性最为重要，并非所报道的就一定是真实的战况。endprint

又据詹天佑之孙詹同济后来的讲述：“……广州市地方志编纂专家告知，上海英文报《字林西报》是当年误报此事之源起，但此报已在1884年9月8日正式更正表明此系误报。同时，上海北华捷报又于9月12日再次刊登字林西报之更正声明。已经完全澄清史实。”事实是《字林西报》的报道有误，而且也及时地进行了更正。只是很多人关注《字林西报》第一次关于詹天佑参战的报道，而没有关注其后来的报道。

1884年9月12日，马江之战仅过了十七天，英国人在上海主办、提供给外国侨民阅览的《北华捷报》（英文）上，出现一则通讯指出：

“詹天佑，耶鲁大学谢费尔德学院的毕业生，也是安全的。他在海军学堂当教员，作战时不在场”[12]21。

但可能由于这份报纸是英文所写，能看懂这份英文的报纸在当时真的是寥寥可数。

下面，笔者再通过其他对有关这方面的确切的史料进行仔细的梳理，并做一个合理的分析：

1882年11月，詹天佑与他的同学均被派往福建水师的“扬武”舰上实习，实习结束后，有的被调往北洋水师，有的重新申请返美留学，只有詹天佑和另外六名同学留在“扬武”舰上任职[9]71。

1884年2月（光绪十年正月），詹天佑接到清政府任命职位调令，被福建船政大臣何如璋调回福州船政学堂的后学堂，升任教习。根据《光绪十年詹天佑立族谱》载：“光绪十年正月，蒙钦命船政大臣何升授船政局水师学堂教习。”可明确看出，詹天佑确实在马江之战开战前就已不在旗舰上任职了。

因马江之战爆发于1884年8月23日，按常理分析，此时詹天佑断然已不在“扬武”舰上实习驾驶业务。

又据张佩纶所奏《马尾失利请旨严议治罪折》，提及詹天佑的“救人”的功劳[13] 1797～1800。对此曾有人解释为，是因为詹天佑当时名字未见经传的缘故。笔者不认同这样一种看法。因为张佩纶后来在《奏请建马江昭忠祠折》中，曾提到：“学生吕云，练童梁广、杨兆楠等，或且自备资斧、辞绝局差，……不肯苟免”[6]141。其他的学生都提到了，而詹天佑这么优秀的学生难道会不提？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詹天佑并没有参与当天对法的激烈战斗。

再者，詹天佑晚年的时候，曾多次给自己的子女讲述当年他在情势极其危险的情况下，在马江中泅水救人在江水中度过了整整一天的勇敢事迹。[14]35-36却没有提及他参与马江之战，试想，如果詹天佑真的参战了，那他肯定会跟他的后人们大谈特谈他参与战争的故事，而不仅是下水救人了。不仅如此，詹天佑的长婿王金职1920年写作《詹天佑生平传略》，也丝毫没有提及詹天佑参与马江对法战斗的情节[15]。

最重要的是，在当时“扬武”舰上有六位詹天佑的同学，其中邝咏钟、薛有福、黄季良、杨兆楠4位同学，英勇抗法，不幸殉国。而落水的其他两位同学容尚谦和吴其藻却幸免于难。日后，荣尚谦在写文章回忆这段历史时，曾记载参与马江之战的一共有六位同学，其中并无詹天佑。并补充说道，詹天佑早已不在“扬武”舰上任职了。

多方的史料佐证了詹天佑于1884年8月23日当天并无参与中法马江之战。

三、本文观点及余论

现在看来，詹天佑在1884年8月23日确实没有参与马江之战。当战斗打响时，他正在福州船政局后学堂执教，他亲眼目睹了法军对中方的将士还有自己的同学进行残杀。他愤恨难平，后来在法军炮轰福州船厂的时候，詹天佑在福州船政局校舍里的物品都化为了灰烬，包括他在1881年12月（光绪七年十一月）获得的由船政大臣颁发的“五品军工状”也散失了[9]71。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他仍然能够奋不顾身跑到马江边上与当地村民一起，将落水的福建水师将士尽可能地救起。这也就是他在晚年经常跟儿女们讲述的关于自己当年在马尾艰难泅水的真实故事。虽然，詹天佑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参与到马江抗法的战斗中去，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爱国思想和人格魅力。他还能够不顾自身危险，下水去救人，已是十分了不起的壮举。这充分显示了他的爱国精神和临危不惧的可贵品质，詹天佑值得我们为之感到自豪。

注释：（1） 《字林西报》， 1884年8月25日.见凌鸿勋.我怎样写《詹天佑年谱》.刊凌鸿勋，高宗鲁.詹天佑与中国铁路，第160页.台北：“中研院”，1977年。

（2） 《光绪十年詹天佑立族谱》，原件藏詹天佑家中.转引自经盛鸿.詹天佑评传，第71页.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

参考文献：

[1] 龙永行.马江海战疑难考辩[J].大同高专学报，1997（1）.

[2] 祁谷.詹天佑在“扬武”号舰上[J].档案春秋，2006（4）.

[3] 赖辰.英勇杀敌的詹天佑[J].文史月刊，2013（8）.

[4] 徐盈等.詹天佑[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56.

[5] 王秋霞.詹天佑[M].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98.

[6] 陈道章.中法马江海战日志[M].福州：船政文化研究丛书内部资料，1984.

[7] 凌鸿勋.詹天佑先生年谱[M].台北：中国工程师学会，1961.

[8] 包遵朋.中国海军史[M].台北：中华丛书编审委员会，1930.

[9] 经盛鸿.詹天佑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

[10] 郑国珍.甲申马江海战时詹天佑在福州船政学堂当教员并未参战[J].福建文博，1985（1）.

[11] 详述福州战事[N].申报，1884年8月27日，第1版面.

[12] 转引自詹同济著.詹天佑评传[M].珠海：珠海出版社，2008.

[13] 朱寿朋编.光绪朝东华录·第二册[Z].北京：中华书局，1958.

[14] 詹同济等.詹天佑生平志[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55.endprint

[15] 王金职.詹天佑生平传略（英文）[A].凌鸿勋，高宗鲁.詹天佑与中国铁路[M].台湾：“中研院”，1977.

Whether or not did Chang Titian Join the War between China and France in Manning

Peng Cheng

Abstract：Chan Titian is a famous railway engineer，who had presided over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Ding Chang railway. Over the years，many people doubted about whether Chan Titian have to participate in the Chino French war in Ma Angelia，still they are unable to agree on which is right. Through the comparison of materials related to Chan Titian from all parties which still have no war information obtained in the Manning battle，Chan Titian wasnt in the Yang Wu ship，but transferred to Fuzhou ship building Bureau after some school to teach，but when the Manning battle started，he went to the scene and he jumped into water to save some people not afraid of difficulties. . The reason why "WFord Linxi Nnewspaper" and the "Declaration" reports Zhan Tianyous joining the war belongs to false information，of which Zhan Tianyous later generations corrected it to be false one. . Although due to various reasons，he didnt join in the war，still he jumped into the water to save other peoples spirit is still worthy of continuous learning and respect by future generations.

Keywords：Majiang battle；Zhan Tianyou；in the war；study

责任编辑：林建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