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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名字一份爱

2015-09-09GULU

新青年 2015年9期
关键词:克罗斯阿基里玛德琳

GULU

选择生活,选择工作,选择家庭,选择一本书。

选择健康,选择起点,选择朋友,选择一本书。

你选择你的未来,旅途,仕途,前途,宏图。

我干吗?我选择一本书。

理由呢?没有理由。

得知我正在读荷马史诗《伊利亚特》,朋友们都好奇地追问:“怎么样?看得酸爽不?”

得说古希腊英雄们那长长的名字,如掷出的长枪击中了我的舌尖,的确感觉挺酸爽:狄奥墨德斯、欧律皮洛斯、阿勒珊得罗斯……每个名字都是一座小城池,易守难攻。不过,若将那些名字都连在一起,会得到一本简写的荷马史诗。

阿基里斯和帕特洛克罗斯,是我最喜爱的两个名字。读“阿基里斯”得配上饰词,口诵的荷马史诗一大特点,是“程式化饰词和用语的成规模与大面积的出现”(陈中梅),据统计修饰“阿基里斯”的饰词,有二十四个之多:“勇敢的佩琉斯之子”,“捷足的”,“神样的”,“光荣的”,“高贵的”,“宙斯所宠爱的”,“士兵的牧者”……每吟诵一遍这些饰词,便是为这位“双手如烈火,勇力如灼铁”勇冠全军的超一流战将,配上一枚闪亮的勋章。

而“帕特洛克罗斯”,念它时气息会如爱琴海的风般拂过,令芦苇微微颔首,仿佛在向这位有着“魁梧的身段,美丽的眼睛”的英雄致敬。小帕的名前也有很多饰词,感觉阿基里斯所用的那个最动听:“墨诺提奥斯的高贵儿子,我心中的喜悦”——来自《伊利亚特》这一声呼唤,让这两个名字之间,有了关联。

“阿基里斯不像其他人那样快速而含糊地念我的名字,”在小说《阿基里斯之歌》中,作者玛德琳·米勒写出小帕被唤名字时的感受:“(他们)仿佛恨不得草草带过似的,相反,他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仔细念出来。”正是这份郑重以待,让小帕决定为之献上一生的忠诚。

特洛伊战争中,为希腊人赢得无数胜利的阿基里斯,因统帅阿迦门农强占他的战俘女奴,一怒之下“罢战”,希腊联军因此损失惨重,善良的帕特洛克罗斯不忍看到士兵们受苦,更不忍挚友的名誉毁于一旦,遂穿上阿基里斯的铠甲,假扮成他的模样出战,局势虽一度逆转,但他不幸被赫克托尔所杀。

当死讯传来时,阿基里斯哀痛得心潮激荡,那表现简直像得了失心疯的妇人:抓起地上发黑的泥土,撒到自己的头上,涂抹自己的脸面,随即又倒在地上,摊开躯体,扯乱了头发,身旁的将士紧抓住他,因为担心他会举刃自戕。

尽管命运之神规定,在赫克托尔死后,阿基里斯的末日也将来临,但他仍决心为最亲爱的伙伴报仇,他重新武装上战场,亲手杀死赫克托尔,并将他的尸体绑在战车上,围绕自己挚友的灵柩跑了三圈……

《伊利亚特》起始于阿基里斯的愤怒,结止于他的悲伤:从史诗第十八卷起一直到最后,失去了小帕的阿基里斯各种哭啊,直哭得肝肠寸断——

恸哭,“把习惯于杀人的双手放在同伴胸前,发出声声长叹”;女神忒提斯来看他,“看见亲爱的儿子搂着帕特洛克罗斯,大声哀号”;举行葬礼时,他带头放声哭悼,“泪水润湿了沙土,润湿了战士的铠甲”;焚化尸体时,舀酒酹祭时,他都嚎哭着呼唤亲爱的朋友的名字;集会解散后,别人都享受甜蜜的睡眠去了,唯独阿基里斯在怀念着伙伴,“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滴”,他怎么也睡不着,只好去到海边,在那里徘徊,心神错乱……

阿基里斯的愤怒可以理解: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但那悲伤,也太过绵绵无止期,连尊贵的忒提斯都看不下去了:“我的孩子,你呜咽哭泣,咬伤你的心,废寝忘食,要到什么时候才停止?”

所以说,存在于阿基里斯和帕特洛克罗斯之间,不只是深刻的友谊,更是一份深刻的爱,《伊利亚特》对此有几处淡笔交代:阿基里斯要小帕招待客人了,就向他“耸耸眉毛”;他弹奏清音的弦琴时,小帕面对他坐着,静默无言;当他睡在那精致的营帐的深处时,小帕就睡在对面……不过,陈中梅先生在《荷马史诗研究》一书中明确指出:“他们均有各自的床伴,称二位为同性恋伙伴的说法,在《伊》里找不到过硬的佐证。”

但阿基里斯的悲伤如此真切,难道不是一个过硬的佐证吗?玛德琳·米勒相信它是。从小就对古典文学有着浓厚的兴趣,一有空便给弟弟讲阿基里斯故事的玛德琳,在她荣获2012年英国柑橘文学奖的处女作《阿基里斯之歌》中,“以如荷马史诗般干净简约的文字”,大胆讲述了这段“荷马时代的禁忌之爱”:

五岁时初见,阿基里斯赢得奥运会赛跑冠军,小帕为他加冕了花环,发现那“头发闪耀着蜂蜜颜色”;遭流放的小帕,被阿基里斯的父亲收养,每天偷偷用目光追逐着天神般的王子,“他的嘴宛如饱满的弓,鼻子犹如高贵的箭”;当父亲不解阿基里斯怎会选择平淡的小帕当歃血为盟的手足兄弟时,他回答:“他令人吃惊”;初次欢好后,阿基里斯的“眼睑泛出天刚破晓的颜色,他闻起来就像雨后的大地”,应该说些什么,但他只叫了一声“帕特洛克罗斯”,小帕觉得:“他的表达总是比我来得合适”……

玛德琳对热烈又纯粹的少年情谊的描写,令人怦然心动,正如严歌苓所说:“她让我们不是爱上历史,而是爱上历史里的人”。

最终,阿基里斯被赫克托尔的弟弟射杀身亡,按照他生前的遗愿,他与帕特洛克罗斯葬在了一起,他们在彼此的骨灰中安息。一方石尖碑上刻有两个人的名字——阿基里斯和帕特洛克罗斯,来祭拜的人们每每念起那双名字,都是在赞美那段绵亘千年的生死秘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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