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你
2015-09-06王举芳
王举芳
漫天飞舞的雪,扬扬洒洒,隐约传来丧乐声声的低泣,是哪家父亲或母亲又撇下了自家儿郎?心,开始隐隐地痛,泪,早已沾湿了衣襟。
父亲啊,您在遥远的天堂,还好吗?
舍不得您走,舍不得您宽宽的背,和善的脸,舍不得您憨憨的笑、亲切的话语、暖人的大手,有您的日子,我才是个孩子,永远会撒娇的孩子,幼稚地缠着您。
您是棵大树,能挡日头;您是一把伞,为我们姐弟撑起一方晴空;您是一头黄牛,肩套粗绳,把我们拉到幸福生活的门前。而您,却耗尽了心力,撒手归西,不恋人间烟火的温情。
父亲啊,您知道吗?女儿想您了,想您想得苦啊,想在心里,心去跋山涉水;想在梦里,梦里没有花开。
上学的时候,我是您掌上的明珠。那时候的我仿佛特别乖,每年都能如您所愿地拿回一张或几张奖状,这是您最高兴的时候,奖状贴上墙,您久久端详,目光里充满了欣慰。
中学要到十几里外的乡上就读,由于学校还在建设当中,没有住宿条件,您就当起了我的“车夫”,风里雨里,与我共担,虽然我们家当时很清贫,但您还是悄悄地为我开了小灶,您用自己的伙食费为我添济,而我,不理解您“望女成凤”的期望,在高考即将到来的那个春末夏初,任性地选择了退学,离开了我曾经深深爱恋的学校,到砖厂,做了一名小工。
您没有责骂我,只是很淡然地说:“早点接受生活的历练也好。”在砖厂干活才3天,我的双手已是鲜血淋漓,您不忍心看我受罪,托人在城里帮我找了一份轻松的工作。
活不累,但需要一天三班倒。您又担起了护送我的任务。您的工作不是三班倒,时常需要调整作息,有时夜里一两点或是早晨三四点从家里赶,但您还是固执地接送我,哪怕是我跨进家门您要接着返回。
生活的重担让您终于不堪重负,疾病缠上了体弱的您。那是当兵时落下的老胃病,稍有不适,它便折磨您,有时候半夜醒来,看见您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脸上的痛让我心疼得流泪。
永远忘不了那个夏天的雨夜。
是上中班的时候,临近下班,天公却阴起了脸,风,一阵紧似一阵,车子根本骑不动,我们只好推着车子,艰难行走。
刚走到半路,雨就来了。雨点豆大,砸得脸都疼。闪电和雷也来了,它们怕我们这些夜行人寂寞,特意来给我们解闷。您知道我最害怕雷,边走边说:“你看,那闪电多美丽,它是云的眼睛,也是我们的眼睛,它一闪一闪,我们就可以看清脚下的路是坑是洼。雷就更不可怕了,它多像过年时燃放的花炮啊。”听了您的话,我不那么恐惧了。我睁大眼睛,尽情欣赏着闪电的美丽;竖起耳朵,倾听雷鸣的乐章。
经过那个雨夜,我不再惧怕夜的黑,而由您陪护的夜晚,我知道了星星的传说、银河的故事,听到了窃窃虫语,夜的神秘面纱您把它揭去,让我懂得:夜,原来也如此美丽。
然而,我不知道,在夏尽秋来的时候,您终于抗不过病的折磨,走进了医院,却再也没能走回来。我永远忘不了您临出家门的那一回眸:您那么贪婪地看着我们的家,仿佛要把它印在眼里,印在心里。您轻轻地一叹,虽然很轻很轻,但还是让母亲听到了,那一天,我从母亲哭红的眼里知道:您这一走,也许就没有归期。
您知道么?我当初选择退学,就是在一次偶然中听说了您的病情,那是在医院工作的堂姐告诉我的,她说您检查的结果很可能是“Ca”,她当时没有说是胃癌,只是说是很严重的病,恐怕不好治。年少的我希望用自己稚嫩的肩膀为您分担生活的重荷,没想到却留给您永远的遗憾。(后来听母亲说:您的心愿就是让我上大学,圆您年轻时曾无法实现的梦。)
接下来的日子,我终日以泪洗面,终日用真心为您祈祷。上天却不为所动,您还是走了,在漫天飞雪的日子。您是否化作了雪花,卸掉了生活的重负,在天地间自由地翩飞?
没有您的日子,母亲用柔弱的肩支撑着,她经常悄悄地看您的遗像,再苦再难的日子,都过得充实、踏实。
没有您的护送,我不再惧怕夜的黑,我知道,您一定在默默陪伴我,用黑夜那双黑色的眼睛。
看着漫天飞舞的雪,思绪飞扬,一朵雪花倔强地从窗的缝隙间穿过,落在我的手上,是您,回家了吧?
张国英摘自《兵团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