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牙利：不拿“村长”当干部

口述/李默启 整理/侯朝阳

匈牙利：不拿“村长”当干部

口述/李默启 整理/侯朝阳

【编者按】“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这不仅是风靡网络的辞职理由，也是越来越多国人的平凡愿望，看风景、看人情、看历史、看民生，或许我们更该看的，是那些异域文明真正打动人的地方——

我叫李默启，老家在河南平顶山。2014年4月28日，我和妻子从北京飞往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探望远嫁异国的姐姐李陌芸，不料当了回“代理村长”。

姐姐家位于布达佩斯西南方向190公里处的梅格耶村，常住人口只有18户，是个宁静而风景优美的小村庄。我们刚住了一个星期，姐姐就跟着姐夫纳吉去奥地利公干，为期3个月。

姐姐走后不久，一天上午，村民索菲亚来通知下午去广场参加一个重大活动——梅格耶村要选举新一任村长！

下午2点半，村民聚集在广场上，前任村长约克夫拿着一个票箱走到广场中间，让人蒙上他的眼睛，然后从票箱内抽出一张卡片，当他取下蒙眼布并大声念出了姐姐的名字，我正准备跟大家说姐姐外出了，约克夫接着念出了我的名字“李默启”，随即我身旁响起一片掌声。妻子示意我走到广场中间去。我不知所以，只好对着大家傻笑：我成了梅格耶村的代理村长！

获任命代理村长后，我先把村里每个地方都走访一遍，搞清版图：18座房屋、6条街道、两座公交站、两座谷仓、两处养鸡场和一片10英亩的土地。

第二天，索菲亚带着她亲手做的一盒牛油曲奇饼干来到我们家，接着村民比博送来一盒彩色糖果、雅克送来一个烟灰缸、维斯送来一束鲜花，凯蒂则送来一瓶红酒……我含笑收下礼物，用英文跟他们打起官腔：“我一定尽力把村长做好，让领导看到我们村的进步！”他们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决定去镇长家走动走动，送上一套12生肖的泥塑工艺品。

杰尔镇长是个胡子花白的小老头，看到我拿出礼物就问：“多少钱？”我立即回答：“小小心意，不要钱！”杰尔一听赶紧摆手，他告诉我：“在匈牙利不能送超过25欧元的礼物，否则有行贿的嫌疑。而你将成为不受欢迎的人！”我一听傻眼了。

上层路线走不通，看来还是得利用领导艺术把下面的人调教好。

我还没行动，县长安德鲁却大驾光临，送来一张10万欧元的支票！他解释说，你姐姐这栋别墅有170年历史，被县里确定为历史文化保护性建筑，这10万欧元是维护费。

这栋老别墅莫非要收归国有？见我喜中有忧，安德鲁继续说：“别墅的产权和使用权不受任何影响，县里只承担维护责任。”听完，我很替姐姐高兴，急忙准备酒菜想留他吃饭作为答谢。安德鲁一连说了三个“NO”，自己花了1.5欧元，在村里一家咖啡馆喝了杯无脂咖啡后，潇洒地离去了。

经过市场调查，我发现找人维修房子价格高得离谱，这10万欧元根本剩不下多少。我灵机一动：何不安排手下这些村民做免费劳动力呢？于是把18户村民组织起来分工。

没想到引起大家强烈不满，就连原本对我很友善的索菲亚都大声质问我：“你滥用公职，私下收受礼物，我们要去告你！”原来，在梅格耶村有个传统，当别人送礼物给你时，你必须要回礼，不然就是对别人的不尊重。而我收了那么多村民的礼物，却一件礼物都没有回赠过。果然，第二天，镇长杰尔和县长安德鲁就找我去喝咖啡了。

我发现这个代理村长真没什么特权：出去公干只能自己开车或坐公共交通工具，要排队不说，还不能随便乱坐位置。购置村里物品，要实报实销，如果购买的价格过高，会引起村民投诉。做得好是应该的，做得不好就会被投诉，这是我对“村长”这个职务的重新定义。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村民对我的态度变得和善了，我也入乡随俗，给村民精心准备各种礼物：中国毛笔、用废弃饮料瓶制作的装饰品、手擀的面条和亲手栽种的盆栽等等。

一个星期后，县里为我们村修建的3个秋千架安装好了，我和妻子一起去观摩。无意中听到有孩子说要是秋千架能变粉色就好了。于是我自费买了两桶环保漆，和妻子一起把秋千架刷成了粉红色。村民知道是我把秋千打扮得这么可爱时，纷纷给予我热情的拥抱，并把秋千架取名“默启”秋千，这是我当代理村长以来最大的“荣誉”！

转眼到了2014年9月15日，我的休假结束。临走那天，全村人都来给我送行。维斯和凯蒂竟然对我说：“欢迎你下次再来当我们的村长！”镇长派人送来了240欧元，说是我做代理村长4个月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