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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交往”范畴的考释

2015-08-15

三晋基层治理 2015年5期
关键词:雅斯贝尔斯交往

刘 福

(福建师范大学,福建 福州 350025)

“交往”是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一个重要哲学范畴。从字面上理解,“交往”这一概念最简单的含义是指实物信息或意义的传递与共享。它包括两方面的内容:首先是指实物、信息或意义的异地传输、移动或转达;其次是指资源、信息或意义的分享或共享。交往理论作为马克思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理论工具,贯穿于唯物史观形成的全过程,是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中的有机组成部分。马克思、恩格斯在他们的许多著作中都对交往范畴作了有益的探索。马克思从物质生产活动中人与人的生产关系上,首次提出了社会交往理论。[1]马克思认为,交往是人类所特有的社会行为,是人的社会关系的表现形式。社会交往理论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中,尤其在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创建过程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可以说,交往是唯物史观的基础。交往是伴随着人类的进步而发展起来的,人类从出现起,便有了交往实践活动。因此,人类的产生、存在和发展都离不开交往,交往推动着人类社会的前进。同时,通过人的交往实践活动,促使“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有关的世界交往的普遍发展”[2],推动“世界历史”的形成,并最终实现共产主义和人的全面发展。

一、马克思、恩格斯原著中关于“交往”的文本考察

《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是马克思在年轻时代总结自己的思想和弄清思考的问题而写的一个未完成的手稿,是一部研究政治经济学和哲学的著作。马克思在《手稿》中提到,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离不开自然界提供的物质资料和能量,必须与自然界接触,人类才有存在的物质基础。在这个层面上,马克思提到了“人与自然的交往”,指出“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不断交往的人的身体。”[3]从实践的角度来说,这种交往本质上一种物质的交换关系。此外,在论述实践主体的关系是时,马克思阐述了“同别人的实际交往”,认为“人同自身的任何关系,只有通过人同其他人的关系才得到实现和表现。”[4]也就是说,人与人之间关系建立的前提是人与他人的交往。在《手稿》中马克思没有对交往一词做出具体的界定,只是把交往分为“人与自然的交往”和“人与他人之间交往”这两个层面。

此后,在标志马克思、恩格斯唯物史观形成的奠基之作《德意志意识形态》(以下简称《形态》)中,他们站在世界历史的高度论述生产力与交往形式、交往关系的关系,认为旧的交往形式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向前发展被新的交往形式代替具有历史必然性,生产是交往的前提和物质基础,生产决定交往关系的内容和形式。认为推动世界历史形成的现实动和显著标志是交往在世界范围内广泛开展。同时,在《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把交往划分为物质交往和精神交往,指出物质交往具有基础性地位。此外,还指出,人们之间普遍交往的建立是共产主义社会的具体体现,是实现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必然要求。但在《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虽然多次使用“交往”、“交往形式”和“交往关系”等用词,但他们还是没有在文本中对“交往”做出界定。

马克思第一次明确地对“交往”范畴的具体含义进行总结和诠释的是在1846 年12 月28 日写给巴·瓦·安年柯夫的一封信里,马克思指出:为了不致丧失已经取得的成果,为了不致失掉文明的果实,人们在他们的交往(commerce)方式不再适合于既得的生产力时,就不得不改变他们继承下来的一切社会形式。——我们在这里使用“commerce”一词就是它的最广泛的意义而言,就像在德文中使用“verkehr”一词那样。例如各种特权、行会和公会的制度、中世纪的全部规则,曾是唯一适合于既得的生产力和产生这些制度的先前存在的社会状况的社会关系。[5]由此可见,马克思的交往范畴具有广泛的社会性,对现实中的人在生产实践交往中形成的各种社会交往关系进行了高度的概括。

二马克思“交往”范畴的解析与界定

基于“交往”范畴在马克思、恩格斯文本中不同历史时期的具体阐述和应用,可以从哲学、人类社会学和经济学的三个维度进行解析。

(一)从哲学层面来看

马克思的交往范畴与其它哲学家的本质区别在于从人的实践出发去理解交往,“现实中的个人”之间交往始终是马克思的交往主体。生产力、分工和交换的不断向前发展推动着人类的交往形式在不同历史阶段的持续更替。生产、分工、社会形态的变迁及发展与交往具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社会的发展与交往形式的变更具有正相关性。人类社会发展的终极形态是共产主义社会的建立,在共产主义社会里,马克思认为交往不再是属于民族和地域之间的局部交往,交往具有世界性、普遍性和个体性。交往不再是人们为了更好地生活而采取的谋生手段,不再是偶然之间的交往,相反,交往是人的目的,个人自由自觉活动的显著特征,是象征着在对象化活动中人类的一种生存境界、彰显着人的自由个性。

(二)在人类社会学层面上来看

马克思认为交往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人区别与动物的一个重要特征。意识和语言都是交往必然结果,但是,需要指出的是马克思所说人与人之间的交互作用与西方社会学家提出的符号互动论是有明显差别的,这种相互作用的首要前提是物质生产活动的需要,马克思认为这种现实的需要促使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必须进行有效的交往,否则,物质生产活动就不能有效地进行。在马克思晚年的《人类学笔记》中,马克思就特别强调了交往在人类种族演进中的重要地位。同时,指出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社会形态的更替离不开内部和外部交往的广泛发展。[6]

(三)从经济学角度的层面上

马克思所指的交往不仅包含伴随经济活动中的商品流通、交换、各地区间的贸易等行为,更特别强调在经济生产活动中所形成的各种经济关系,这同西方现代交往理论家哈贝马斯提出的交往行动理论及雅思贝尔斯提出的以“爱的斗争”为基础的交往具有显著的区别,其理论根源在于马克思在应用交往的概念时从生产实践的立场出发,具有直接必然的联系。

综上所述,可以这样来界定马克思的交往范畴:交往是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的交往主体(如现实中的个人、组织、民族和国家等)间在生产实践的过程中形成的相互关系和交互活动。相互关系涵盖人与人之间在物质交往中形成的交换关系以及由这种关系所决定所形成的人的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交互活动既包括物质交往活动方面的也有精神层面的互动,其中,物质方面的交往活动在整个交往体系中具有决定地位,它决定着精神交往的形式和内容。

三马克思交往观与当代西方交往思潮的比较

在当代西方哲学中,把“交往”范畴置于哲学范畴的视域下进行研究,具有比较代表性的是哈贝马斯的《交往行动理论》和雅斯贝尔斯的“存在主义交往”哲学。

哈贝马斯围绕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对后现代主义进行有力批判,企图“重建历史唯物主义”,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陆续出版了《交往与社会进化》、《交往行动理论》等著作。他在考虑人的交往行为时,首先把人的活动区分为体现真实性的目的行动、要求公正性的规范调节行动、彰显真诚性的戏剧行动和具有合理性交往行动,希望在真诚性、公正性、真实性的三大有效性的基础上重建交往理性,将整合和复兴生活世界合理化的途径定位在交往理性的重建上。把整个社会分为“一个致力于文化意义及价值再生产的交往理性的领域”,“另一个是对物质再生产有贡献的系统理性的领域”[7],前者注重社会整合,后者提倡系统整合。概括地说,哈贝马斯的交往行动理论强调在三大有效性的前提下,以语言为核心的交往活动在社会规范的建立中具有重要作用,主张用交往理性来约束人的行为、关系的建立以及整个生活实践。从表面上来看,似乎马克思和哈贝马斯都是从主体间和主客体间的二重关系来理解和把握交往,但实则不然,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视角是马克思交往理论的出发点,认为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决定性力量,始终站在物质生产活动的层面上来谈交往,注重的是物质变换中形成的生产关系,凸显的是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交往,同时,在生产力与交往形式的矛盾运动中考察人类社会发展形态的更替和世界历史的出现。而哈贝马斯确是以语言为媒介,以社会规范的有效统一为最终目的,主张社会进化的最重要动力是“语言交往”,其立足点是人们日常的语言交往行为,注重的是在话语交流中形成的主体间性,彰显的是主体之间相互的精神沟通,其逻辑的终点是人类社会发展合理性的建立。

雅斯贝尔斯是在存在主义哲学的角度上来思考问题,认为是否有利于人类的交往是衡量和判断哲学真理性的尺度。“它们(哲学)对于交往意味着什么?它们能够促进还是阻碍交往?它们引诱人走向孤独,还是召唤人进行交往?”[8]他认为人类历史就是一部交往史,把交往分成此在的交往、意识一般的交往和精神交往三种形式,分别对应经验的、观念的和文化的共同体。同时,将交往的历史形态分为共同主体性、相互客体性和外在交互主体性,指出每一种交往形态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都有其必然性,人类文明的发展离不开交往,同马克思在《1857—1858 年经济学手稿》中论述的“人的依赖关系”、“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和“自由人的联合体”的人的三形态具有许多相似之处。“生存的交往”是最理想的交往,“生存”交往的过程也是“相爱的斗争”,这种“爱”是主体超越功利、超越经验的真情涌现,与费尔巴哈强调的“相爱”具有相同之处,在此交往状态下,人得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从总体来看,雅斯贝尔斯的哲学思想都是致力于为哲学的生存作阐明,交往在哲学中具有独特的地位,“在交往中哲学才达到目的,其中所有目的的意义终于建立:觉察存在、照亮爱、完善宁静。”[9]肯定生存交往的重要作用,把“相爱的斗争”归结为生存交往的本质。

把哈贝马斯和雅斯贝尔斯的交往观同马克思主义的交往观进行对比,联系他们各自所处的时空背景,由于哈贝马斯看到了现代资本主义中的种种弊端和严重的社会危机,因此,从道德哲学的角度企图通过重建交往理性来使现代社会摆脱危机,但他忽略了劳动在社会的演进和人的自我全面发展中的基础地位。雅斯贝尔斯在人道主义的召唤下,奢望在生产交往中让个人在人格独立和保持个性的状态下进行交往。二者的理论虽然对当代社会的交往困境提供思考的空间,但都带有乌托邦性质的色彩。在此意义上,只有在唯物史观上,将社会关系的变迁和人类社会的形态置于交往的现实性基础上,全面把握物质交往和精神交往的内容,才能深刻分析交往与社会发展之间的辩证关系,这也是为什么马克思交往理论在现代性问题研究中日益凸显的重要原因。

人类社会的发展就是一部交往史,交往是人类社会永恒的主题。今天,人类社会已经进入了全球化的时代,全球各个区域、各个领域的联系日益增强,马克思的交往理论有助于我们认识时代特征,是我国制定改革开放的基本国策的重要依据。完整准确地理解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交往”的哲学范畴,对于我们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1]范 进.马克思的社会交往理论[J]社会科学战线,1994,(6).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86.

[3][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95.98.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21-322.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5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7][日]中冈成文.哈贝马斯交往行为[M].王屏,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117.

[8]Karl Jaspers.Was ist Philosoph[M].Berlin:Piper Verlag GmbH,1976.414.

[9][德]卡尔·雅斯贝尔斯.卡尔·雅斯贝尔斯文集[M].朱更生,译.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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