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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中原音韵》音系基础

2015-08-15○杨

语文学刊 2015年14期
关键词:音系元曲音韵

○杨 扬

(沈阳师范大学 文学院,辽宁 沈阳110034)

《中原音韵》在近古汉语语音史上的地位,几乎可以与中古时期的《切韵》、上古时期的《诗经》比肩。无论是国内先辈语言学家王力、周祖谟、黄典诚等,还是国外的汉学家高本汉、太田辰夫等,虽然对汉语史的分期不同,但是都把《中原音韵》作为中古汉语和近古汉语分期的重要依据,由此可见《中原音韵》的历史地位和研究价值。

虽然近古汉语的面貌已经与现代汉语的面貌基本相似,但是在这几百年的历史发展中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中原音韵》作为处于中古汉语和近古汉语过渡时期的一本书,基本能够反映元代的“中原之音”。那么这种“中原之音”是一种什么样的音系呢?对此,前辈学者进行了几十年的探讨研究,笔者认为大致有以下三种有代表性的观点。

一、大都话观点

自上个世纪初以来,作为曲韵韵书的《中原音韵》逐渐被语言学家重视,认识到了其在语言学上的巨大研究价值。钱玄同首先对《中原音韵》的音系基础提出了有代表性的观点——《中原音韵》的音系基础是大都话。后来曾庆瑞、宁继福、王力等学者都赞成这一观点。对钱玄同的观点,王力先生虽然没有进行过具体的论证,但是明确地指出:“周德清《中原音韵》应该代表大都(今北京)的语音系统。周氏虽是江西高安人,但是他在大都居住久,而且是搞戏曲的,他的《中原音韵》必然是根据大都音的。元曲用韵与《中原音韵》一致,足以证明《中原音韵》是大都音。”[1]赵遐秋、曾庆瑞等学者又从正音、审音、古今音,以及《中原音韵》与同时代其他韵书的比较等几个方面,对《中原音韵》音系基础是大都话做出过比较系统的论证。由此也不难看出来,这些学者认为《中原音韵》的语音基础就是今天的北京话的语音始祖。

但现在看来,这种观点有较多的不妥。

第一,从目前存在的资料来看,无论是周德清的作品,还是他人的序文,以及历史文献和家谱,都找不到周德清在大都活动的直接证据。虽然宁继福曾经搜集相关文献,并到周德清的故乡考证过,认为周德清在泰定甲子年北上大都参加过曲界讨论会,但是缺乏相关的记载。

第二,至元十三年(1276)南宋灭亡,北曲创作中心开始转移到南方,这种新的艺术形式带着浓厚的现实主义气息迅速受到了南方人的喜欢,一时间白朴、马致远、关汉卿等北曲名家鹊起江南,苏杭迅速成为北曲的创作中心。明朝徐渭:“永嘉人所作《赵贞女》《王魁》二种实首之,故刘后村‘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唱蔡中郎’之句。”(见《南词叙录》)这就说明,周德清生活的年代,北曲的创作中心在杭州一带。既然如此,北方北曲创作衰落,周德清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第三,虞集序中:“德清留滞江南,又无有赏其音者”[2];周氏后序中:“尝游江海,歌台舞榭,观其称豪杰者……”[2]等可以看出,周德清曾经在江浙地区待过一段时间,而且很可能去过当时的北曲创作中心杭州。后来周德清又曾去拜访友人安吉罗宗信。现在能看到的资料显示,周德清一生只在江浙地区和江西活动过,最北边可能就去过安吉。

第四,元曲中的韵字并不与《中原音韵》中的韵字完全一致。首先“《元曲选》中出现的韵字,《中原音韵》中漏收的达158字之多,这些字押韵447次”[3]。这些漏收的韵字,有好多都出现在白朴、马致远等大家的作品里。其次,《中原音韵》中收录的韵字,也不都在《元曲选》里出现过。例如江阳部的“帑”、真文部的“龀”等等。

二、北方官话说

陆志伟认为:“《中原音韵》不能代表今国语的祖语”,并且指出“书中所传的语音系统确实的代表当时的或者比十四世纪稍前的北方官话”[4]。明显可以看出,陆志伟认为《中原音韵》反映的语音系统,通行于当时的中原大地,是一种具有广泛交际范围的共同语言。后来研究《中原音韵》的学者中,杨耐思、邵荣芬等学者都赞同这种观点。杨耐思指出:“当时已经形成一种在北方广大地区通行的、应用于各种交际场合的共同语音。这种共同语音就是周氏所说的‘中原之音’。”[5]。

这种观点也是有些不妥的。

第一,从汉民族共同语的发展历史来看,由于中国古代疆域辽阔、经济不发达、交通条件落后等原因,中国作为一个君主专制国家其实是半统一状态。都城的语言凭借政治力量地位高于其他地区的方言,成为当时的共同语言的基础方言。南宋(1127~1279年)都城位于临安,仅存一百年多点。元朝1368年就灭亡了,元代真正统一全国还不到一百年,又加上统治者是少数民族,实行蒙汉分居,理论还是实际中不太可能形成汉民族共同语。

第二,元朝(公元1206~1368年)都城是大都(今北京),大都的话与南宋是没有关系的,因为时间上存在冲突。所以元初大都的汉族人讲的应该是北宋时期的官方语言——汴梁话。而周德清的《中原音韵》主要以元曲四大家的作品为依据,总结用韵而成韵书。“元曲四大家”也活动在元初和南宋中期这段时间,主要在大都进行作品创作。所以周德清《中原音韵》中的语音系统更可能是汴梁话,或者汴梁话的变体,或许还夹杂着北曲大家的家乡语音,不太可能是共同语言。

三、河洛话说

李新魁先生最先提出《中原音韵》的语音基础是河洛话,并且进一步论证这种河洛话是以洛阳方言为基础的河南话,认为:“《中原音韵》代表的,不是当时的大都音,而是当时以洛阳为主体(即基础方言点)的河南音。”[6]李新魁引用了大量的史料,梳理了从周朝到明清洛阳所处的地理位置、政治文化地位,并且比较了洛阳方言与《中原音韵》反映的音系,最终认定了元代周德清的《中原音韵》的音系基础是以洛阳话为中心的河南话。这也符合宋元时期“中原”一词的历史所指范围。

但这种观点仍然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

第一,历史上洛阳话的确地位要比汴梁话高一些,汴梁话也可能受到了洛阳话的影响,但是汴梁话应该还是有着自己的地域面貌。况且从唐到北宋建国接近四百年的历史,洛阳已不是都城。如此一来,还称之为《中原音韵》的音系基础是洛阳话为中心的河南话是不是不妥?

第二,《中原音韵》是周德清总结前人元曲大家用韵,以便给当下人作元杂剧剧本“正韵”的一本书,最终目的在于给杂剧设立一个通用的用韵标准,使得元杂剧能够更好的发展。这多少有些像京剧中的“湖广音,中州韵”。所以,书中的用韵不太可能是一个地区的方言,更像是选择了前辈中唱腔比较好的用韵集合而成。这样,《中原音韵》就极有可能是一个中原及周边元曲兴盛流唱的地方的用韵集合。与其说这是一本某地方言语音集,不如说更像一本戏曲用韵集。

四、小结

综上所述,尽管各家对中原音韵的研究各有观点,但有一点相同的就是《中原音韵》能够折射出近现代汉语语音音系的光芒,对其音系基础的进一步探讨仍是一项很有价值的研究。以《中原音韵》中的韵字为主体,总结归纳《元曲选》中的韵字,参考这段时间前后出现的韵书和韵图,加以佐证比较,仍是可以大体拟定近代汉语初期的(宋末到元末)的语音系统。

[1]王力.汉语语音史[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

[2]张来玉,耿军.中原音韵校本[M].中华书局,2013.

[3]叶桂郴.《元曲选》的用韵和《中原音韵》研究[J].桂林航天工业高等专科学校学报,1999(02).

[4]陆志伟.释《中原音韵》[J].燕京学报,1946(31).

[5]杨耐思.中原音韵音系[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

[6]李新魁.<中原音韵>音系研究[M].中州书画社,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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