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同治)清江县志·刘昌诗传》
2015-08-15○杨喜
○杨 喜
(广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广西 桂林541001)
《芦浦笔记》一书对于古史考证、文字纠谬、碑文石刻稽考及宋代史事研究具有重要参考价值,是宋代笔记小说中记录掌故与逸闻轶事的代表作之一。然而,其作者刘昌诗由于官卑职小,正史对其史事未有记载,有关其生平事迹只较为零星地分布于其他文献之中,不乏因袭旧闻,甚至误导读者的叙述。今举清人朱孙诒等所纂之《(同治)清江县志·刘昌诗传》试作一简要探讨。
一、孝子师文与刘昌诗之关系
据《(同治)清江县志·刘昌诗传》载:“孝子师文之子,登开禧元年进士。博综羣籍,为文精于考据。江滨有卢洲,相传为唐卢肇读书处,昌诗结屋于此,曰卢浦草堂,著书其中。凡先儒之训传,历代之故实,文字之讹舛,地理之迁变,皆得遡其源而括其流,成书凡十卷,曰卢浦笔记。卢浦笔记序。”[1]
此条关于刘昌诗生平的记载,是笔者所见诸多有关刘昌诗史事记载的文献中所叙内容最为丰富的一条。然而,其说大抵为综合前说之论,实未有新材料之发现,在某种程度上还对研究者进行了错误引导。
如“孝子师文之子,登开禧元年进士”,其说之源实来自宋人之说。在(宋)周必大《文忠集》中有“跋临江军刘昌诗之父青词稿”条言“眉山唐子西,父病笃,母史氏祈以身代死,已而,母死,父生,彼特伉俪之情尔,或不容于两全,若刘氏兄弟则孝于事亲也,其感格宜”[2]。此文只交代刘昌诗之父曾作青词,且“孝于事亲”,至于其具体做法则不知,殆有类于眉山唐子西母史氏,所以才会将二者事迹比附。然而,宋人楼钥《攻媿集》中一条有关刘师文兄弟事迹的记载对周氏之叙述做了一个补充。其“跋刘师文昆仲乞增母寿疏藁”条有言“文王谓武王曰,我百,尔九十,吾与尔三焉,文王九十七乃终,武王九十三而终,有是哉。正义曰,年寿之数,赋命自然,不可延之寸阴,不可减之晷刻,然刘氏兄弟以母暴得病欲絶,各乞减算三年増母之寿,而母后六年乃卒,呜呼,真有是哉”[3]。因楼、周二人为同时代之人,又楼氏《攻媿集》中关于刘师文昆仲乞增母寿疏藁的跋记与周必大《文忠集》中“跋临江军刘昌诗之父青词稿”一条在写作笔法上有相似之点,在内容叙述方面有承接之处,二者其实可以作为对史实的相互补充。较早地将这两条史料整合而叙述的则为(明)刘松的《(隆庆)临江府志》。其在《临江府志·刘师文传》条中写道“刘师文,清江人,性至孝,其毋得末疾,遽殆,师文与其弟为坛祷之,乞捐巳寿延母筭,巳而果瘳。有子昌,以诗登进士”[4]。然而该条记载除了在文字上存在错误(可能由于雕版时粗心大意造成),在叙述上也有不合逻辑之处,如“有子昌以诗登进士”。登进士仅凭做诗就可以吗?这似乎也不合乎宋代的选举制。相比《临江府志》,《(同治)清江县志》在叙述上较为合乎逻辑,其“刘师文”条言“性至孝,其母得末疾,剧甚,师文与其弟为坛祷之,乞捐已算延母寿,已而果瘳。有子昌诗登开禧进士。秦志”[1]。
二、《卢浦笔记》与卢肇史迹
《(同治)清江县志》中,对于刘昌诗的评价是“博综羣籍,为文精于考据”。此语亦可视为撰者对于刘昌诗的著作《芦浦笔记》浏览之后作出的泛泛评价之言,对于有关昌诗的史事研究基本没有很大帮助。至于文中引《芦浦笔记》中刘昌诗之自序“凡先儒之训传,历代之故实,文字之讹舛,地理之迁变,皆得遡其源而括其流,成书凡十卷”,则显而易见。其误导读者之处则是改易昌诗著作《芦浦笔记》之名为“卢浦笔记”。该做法不独与其在《(同治)清江县志·艺文志》中所载“芦浦笔记十卷刘昌诗撰”[1]矛盾,同时也与刘昌诗自序相违。在引用故实上亦存在牵强附会之嫌。比如说,其中有言“江滨有卢洲相传为唐卢肇读书处”。按:对于卢肇读书处的记载,较早的有以下几处文献:1.(宋)王象之的《舆地纪胜》。其中有言“卢肇读书堂,书堂山在宜春之西南三十里。唐卢肇甞读书于此。又有读书堂在分宜县东十里,以状元名。卢肇故居,今为宜春县学。有洗砚池在秀水之北,乃卢肇状元洗砚之所……”[5]2.杜绾《云林石谱》。该书上卷“卢溪石”条云“卢溪石,袁州石出溪水中,色稍靑黑,有嵌空崄怪势大者高数尺,鲜有小巧者。唐卢肇隐居溪侧……”[6]3.(明)李贤等撰《大明一统志》。其卷五十五“钟山”条云“钟山,在新喻县西四十里……唐卢肇尝读书于此”[7]。又“读书潭”条云“读书潭,在新喻县西南一十五里。唐卢肇读书钟山,尝扁舟往来其中,故名”[7]。另,“读书台”条云“读书台,有二,一在新淦县治东,相传为晋陶侃读书处,本朝正统中重修。一在新喻县治西,相传为唐状元卢肇读书处”[7]。综合上述记载,在地理上多卢肇读书处主要指向宜春、新余二处。又因卢肇为宜春人,在此一带活动,史实颇为可靠。
而诸记载中,能使《(同治)清江县志》在附会时有所依据的史料则莫过于《(隆庆)临江府志》卷十三“石溪龙居院”条,其曰:“石溪龙居院,在府学左,即唐卢肇读书处,唐宰相裴休甞为书额。元至正间毁,洪武甲子寺僧重建。”[4]此记载将卢肇之读书处又指向了临江府“府学左”。《(同治)清江县志》卷二《疆域志》中关于“石溪龙居院”条的记载除了基本沿袭了刘氏之说,[1]又增加了所谓的“读书台”一条,其言“读书台,一在石溪寺,唐宜春卢肇读书于此。嘉庆十一年,知县方宗敬重建于试院内西北隅,即寺旧址也……”[1]。然而,姑不论《临江府志》及《清江县志》之史实记载是否有误,试从诸条所叙,卢肇之读书处也不在江边,这与其在《刘昌诗传》中所叙“江滨有卢洲,相传为唐卢肇读书处,昌诗结屋于此,曰卢浦草堂”又成矛盾之处。而撰者之所以这样记载主要还是为了圆其“卢浦草堂”与“卢浦笔记”之说。因“浦”字,有“水濒”之意。此记载除了是对史事的牵强附会,其实更重要的是显示了撰者对刘昌诗史事的不明。
三、小结
以上所论,除了是对同治本《清江县志·刘昌诗传》记载上存在的一些问题进行纠正,实在也是为了给研究者暂时提供一个认识刘昌诗其人之纲要。而在《清江县志·刘昌诗传》中谈及的《芦浦笔记》一书,实则为研究刘昌诗史事最重要的参考书籍。
[1](清)朱孙诒等.中国方志丛书·(同治)清江县志[M].成文出版社,民国六十四,1205.
[2](宋)周必大.文忠集[M]//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47册[M].台湾商务印书馆,民国七十二.
[3](宋)楼钥.攻媿集[M]//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53册[M].台湾商务印书馆,民国七十二.
[4](明)刘松.天一阁藏历代方志选刊·(隆庆)临江府志[M].上海古籍书店,1962.
[5](宋)王象之.舆地纪胜[M].中华书局,1992.
[6](宋)杜绾.云林石谱[M].商务印书馆,民国二十五.
[7](明)李贤等.大明一统志[M].三秦出版社,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