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心灵世界:电影《猩球崛起2:黎明之战》的文化所指
2015-08-15刘卡静
刘卡静
“Ape not kill ape.”当Koba祈求Caesar施以援手时,Caesar若有所思,最后放手,Koba跌入深渊。这是故事的结局,也是引起观众深度反思的影片主题,如果说《猩球崛起》是对人类科技滥用批判的话,《猩球崛起2:黎明之战》则是强调对种族问题的思考,这使得全片更像是一个关于现实人类社会的寓言。
2011年,电影《猩球崛起》作为科幻经典《人猿星球》的前传,在全球取得了5亿美元的华丽票房;2014年,影片的续集《猩球崛起2:黎明之战》以如幻如真的科幻情节再一次冲击观众的心灵世界。10年前愚蠢的科技行为,让人类承受惨重的代价,猿流感疯狂蔓延,人类毁灭殆尽,残余的人类龟缩在旧金山,而毗邻旧金山的原始丛林,则是Caesar(凯撒)与其部族建立的理想王国,当人类面临能源危机,试图启用仅存的发电站时,猩猩家园的宁静被打破,人类和猩猩,双方小心翼翼地接触、试探,而战争在所难免。当Koba(科巴)因为觊觎Caesar(凯撒)的权威,而将猿与人的憎恨加以挑拨和放大的时候,战争随即爆发。早在电影诞生之初,电影美学评论家雨果·闵斯特堡就指出电影具有心理感染与破坏的可能性,电影也被看作是“社会心理状态的症候系”[1]——电影植根于人的当代精神状态。科幻手段所营造的虚拟世界在满足观众感官的同时,更以多维的视角引发了观众关于人的异化和人的存在的深刻思考。
一、“猿”的世界是“人”的世界的异化映照
《猩球崛起2:黎明之战》则沿袭了第一部的异化主题,着眼于人的“类本质”的批判,人与猿是两个种群,也可以被看成两个部族,是文化发展程度、文化理念存在差距的两个族群。人与人之间,猩猩与猩猩之间,人与猩猩之间,信任与背叛不断发生,这恰如莎士比亚戏剧所上演的背叛与复仇的主题,这就让整个影片具有了史诗般的厚重感。
剔除影片的史诗主题,异化无疑是明显的文化符号,人与猩猩只是文明程度不同的两个种族,而影片中人类却成为一种弱势种族,而作为强势种族的猩猩,在首领的Caesar的带领下,整个部族是祥和的,他也试图用自己所学到的人性交流来教育儿子,并向他灌输和平的理念,而儿子并不理解,并且Koba由于对人类的仇恨,开始阴谋夺取领导权,猩猩部族的尔虞我诈正是映照了人类的自我特征,猩猩与人何其相似,对待异族的态度,最终也会成为对待同类的手段,这就是文明异化的表现。另外,影片是针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荒谬的政治论调的一种隐喻,而这种荒谬的政治论调是民族国家、宗教对立的一种形象化影像显示,是异化的人类对话方式。
二、存在“荒原”与人类的诗意精神家园的存在主义思考
电影作为一种艺术形式是美学的艺术再现,现代艺术美学一直在追问两个问题:人是什么?人是如何存在的?毫无疑问,有深度的电影一直在围绕这两个问题来构建思路。关于这两个问题的思考源于20世纪初技术的发展所导致的人类异化——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以及战争的种种负面效应,这就使人类的悲剧性被揭示出来,而“悲剧的本质也就是展现人的存在的一种方式”。[2]对人类的这种悲剧性的存在本质的思考,是所有艺术作品的反思目标,反思则使人类的思想得到升华,“悲剧对于人的存在来说,一方面通过挫折揭示人的存在,另一方面又由于得到净化和救赎而获得超越”。[3]因此,对人是什么的回答,在存在主义者看来便是——人是悲剧性的存在。
关于人类如何存在,技术理性认为,技术延伸了人类无限的认知能力,这就让人在判断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表现出较强的技术自信,这就表现在人对自然的无限掠取,人对其他物种以及人对人的不信任甚至是屠戮,人的存在状态则表现为一种简单的生物性存在,而不是一种“诗意的栖居”,在海德格尔看来,人的存在绝对不是一种浪漫化的“诗意栖居”,而是一种与“技术栖居”艰难抗争的存在过程,因此,“‘诗’作为一种本真存在的标志在海德格尔的诗之思中重新恢复了它应有的沉重”。[4]
这里的“诗”我们可以简单的理解为一切具有“诗意”的艺术作品,因此,艺术作品的属性就是揭示人类的存在状态,揭示“真理”,“在作品中,如果存在者是什么、如何存在这一点被加以揭示了,那么,作品的真理也就出现了”。[5]电影毫无疑问也承担着对人类生存状态揭示的重任。《猩球崛起》是人类的技术理性导致了人类毁灭性的后果的一种形象再现,而《猩球崛起2:黎明之战》则将人类的悲剧性存在放大到极致,人类制造的病毒——猩流感让人类丧失殆尽,人类龟缩在旧金山的狭小区域内,人从控制一切的“优势物种”,成为不及猩猩部落的“劣势物种”。人类为了获取仅有的发电系统,采取的方式仍然是与猩族的对抗与战争,最终的结局是两个部族的全面冲突。也就是说人类对自己的悲剧性存在并没有反思,仍然是在悲剧生存之路上继续,这正是影片的深度所在。
但是,《猩球崛起2:黎明之战》并没有将表达的主题停留在对人类悲剧性存在的揭示上,影片试图通过对人与猿的对比映照中,揭示人悲剧性存在的原因。在对待与猿族的关系上,人类存在两种方向——和谐相处与对抗,以对抗开始,以和谐结束;猿族对待人类的关系上则表现为Caesar的温情派以及Koba的仇恨派。而这两种态度的根源在于人性的取向问题以及仇恨、权势等人性阴暗面的介入。所以说《猩球崛起2:黎明之战》不仅表现为一部科幻电影,也表现为一部生存哲学的艺术小品,更是一部人类存在的纪录片,当凯撒无奈地说战争不可避免,观众则通过130分钟的阅读,见证了人类最真切的历史,而当凯撒回到当年的小木屋,想起往事时泪如泉涌,观众的情感则自然得到升华,这些细节性的描述以及对人物内心世界的刻画、多角度的叙事方式让影片对人类存在的反思更加生活与详实,而不是简单的科幻构思以及技术对人类眼球冲击所造成的眩晕效果。
当然,《猩球崛起2:黎明之战》毕竟是一部好莱坞的商业电影,它的卖点则更多的聚集在科幻、暴力展示等层面上,对细节的刻画仍然是略显乏味和呆板的。在《猩球崛起》第一部中,当凯撒落寞地用粉笔在牢笼的墙上画出那扇象征自由与温暖的窗户时,观众的情感被带入到凯撒的内心世界,他的委屈与无奈表现得非常到位,这些细节的处理,为以后凯撒揭竿而起、奋起反抗的情节做了必要的情感铺垫,而《猩球崛起2:黎明之战》则缺少这种细节的铺垫与过度,这也让其在揭示人类生存悲剧之时,更多的选择了用宏大场面来取代细节刻画。
三、文化反思与文化认同是人类“诗意栖居”的前提
当今社会是一个跨文化交流的社会,不同种族、不同文明之间正在进行着文化的冲突与融合,在这个过程当中一种“普世文明”开始逐渐显示,从欧洲文明到美国文化,“普世文明”在影响着社会的现代化进程,“它使各种人类学家和其他带着惊慌看待原始人群消失的人感到恐惧。文明在这一意义上说已在整个人类的历史上逐步扩张,文明本身的传播与多元文明的存在并不矛盾”。[6]但是,“普世文明”的传播过程中,不同文明之间总是试图排斥、消灭另一种文明,这恰恰是电影《猩球崛起2:黎明之战》试图表达的思想。
电影是一种对话方式,它总是以特定的音像和视听符号进行思想的叙述,尤其是进入有声电影之后,电影语言包含了更多的实质性内容,“事实上,在一种对无声电影的难以治愈的怀旧病驱使下,人们总把对话看成是一种毫无生气的、装饰性的叙事方法,这是错误的。我已经说过,认为电影一旦成为有声后,就将不再成为一项世界性语言的论点是错误和荒谬的”。[7]《猩球崛起2:黎明之战》几组对话能够将文明之间的思考表现的更为深刻。当Koba 说:“Ape not kill ape.”Caesar的回答是:“You not ape.”语言表达简练,却表达了对种族特征的一种定义,Koba之所以被从猿族排除出去,是因为它的阴险以及好战的心理导致人与猿的战争的不断升级,而这是文明之间对抗的表现。
影片中的人类与猩猩可以看作是具有不同文明背景的两个族群,文明发展程度不同,文明的自我认同也不同,本来不同的文明之间可以沟通与和平共处,但是由于人性的自私以及对其他文明的蔑视与不信任,当人类启动发电站设备,进入猿族的领域,人类所采用的不是沟通,而是战争。而猿族在凯撒的治理下本来是和谐的族群,但是由于科巴的挑拨,人与猿之间进行了激烈的伤亡冲突。其实,若把影片中的人与猿之间的对立随意换成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东方文明与西方文明等概念同样适用,一点没有违和感,这正是影片所表达的文明冲突的主题,不同文明之间所奉行的是丛林法则——强者生存,弱肉强食,而这恰恰是当今社会不稳定的根源之一。
影片似乎在剧情方面模仿了《狮子王》《第九区》等经典影片,人性与文明、不同文明之间的对立,总是与阴谋联系在一起,影片的深层寓意是通过人与猿的对立、战争、两败俱伤到相互被动的理解、共存来反思不同文明之间如何共存的问题,通过文明之间的认同与交流,实现人类总体的“诗意栖居”的生存状态。
如果说《猩球崛起》是一部警示寓言的话,《猩球崛起2:黎明之战》则是一部反战史诗,导演在坚持好莱坞商业影片科幻剧情的前提下,一改好莱坞商业片紧锣密鼓的快节奏,用缓慢的叙事手法、沉重的叙事基调将人类与猿族的主要角色进行一一对应,两个文明之间的对立冲突被完美的展现出来,影片表现出了较强的戏剧性张力,更具有哲学思考容纳其中,这也是好莱坞商业电影的价值所在。
[1](美)C·艾伦,道格拉斯·戈里.电影史:理论与实践[M].李迅,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97:201.
[2](德)雅斯贝尔斯.悲剧的超越[M].北京:工人出版社,1986:6.
[3][4]朱立元,张德兴.西方美学通史(第七卷)——二十世纪美学(下)[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459-460,479.
[5](德)海德格尔.诗歌、语言、思想[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1:35.
[6](美)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M].周琦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02:58.
[7](法)马赛尔·马尔丹.电影语言[M].何振淦,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93: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