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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来,去爱你

2015-08-14李雅楠

辽河 2015年7期
关键词:电脑

李雅楠

母亲帮助范力躺进被窝,关掉灯后,退出了这个屋子。

眼前又是漆黑一片,像范力的人生一样失去了光明。所不同的是,当十几个小时过去之后,黑暗便会褪尽,世间将会重新明亮起来,而他的人生,恐怕这辈子都将暗无天日了吧!

人们都说三十而立,但范力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三十岁的年龄,竟然重新变成了婴儿,让年近六十岁的父母,天天伺候自己。两个月以前那个十一黄金周假期,他为什么要出去旅游?为什么要在朋友们的面前逞能去攀爬那么陡峭的山?结果他一脚踩空,从五米高处跌落下来,虽然没有葬送性命,一双腿却没有了知觉。

医生说他截瘫了,十有八九这辈子都可能无法重新站立行走了。

不,范力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现实,这对他来讲是极度残忍的啊!他才刚刚站到人生的起点。他硕士毕业进入高企,百般努力地在职场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才坐上了高管的位子。这些年他为学业和事业而忙,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谈恋爱。本想着如今自己事业有成了,接下来就是该抓紧时间解决个人的终身大事了,却不曾想,这突发的事故将他瞬间致残,辛苦奋斗到的事业无法做下去了,找对象结婚就更不敢想了。那么他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活着又有何意义?不能孝敬年迈的父母不说,反之还要让他们为残疾的儿子辛苦受累。无法站立的人生,还不如不存在的好!

自从受伤以来,“死”这个念头无时无刻不在范力的脑海中游弋。他承认在这突发的灾难面前,自己是一个懦夫,他没有勇气面对今后那漫漫的人生长路。父母每天汗水淋淋地给他的腿做按摩,帮他做康复训练,可这双腿却仿佛像是脱离了他的身体一样,让他感受不到一丁半点的知觉。他知道自己永远都别想再用双腿走完以后的路了。他得矮人一等地待在轮椅上了,他不要这样活,这对他来讲是生不如死的。

他已经自杀过好几次了。绝食、割腕、用裤腰带缠住自己的脖子使劲地勒,但是都被父母及时发现并制止了。他们哭着规劝,痛心怒骂,好言相求,让他想开点,坚强点,勇敢点。父母把范力这屋所有能用来自杀的东西都拿走藏了起来。不过一心求死之念已在他的心里面根深蒂固了,他要一直奔向它,他相信父母绝无可能次次都看得住他,总有一天一定能离得开这个在他看来毫无希望的世界!

此刻,又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而且范力的脑际间突然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快速绝妙的自我了结方式——触电。

范力伸手去按亮了床头灯,墙上的挂钟显示已快到午夜12点了。他仔细倾听了一会,四周寂静得只能听见钟上秒针转动发出来的滴答声,整个房屋都没有了半点声音。他知道父母都睡着了,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事情了。

范力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一眼便瞟到自己的电脑桌上就有一个电源插座。他酸楚地微微一笑,想:就用它来结束痛苦吧!范力用双手一下一下地搬移着他没有感觉的双腿,将身体连蹭带挪地到了床边,把双腿放到了床下。面前停放着一台轮椅,他看着就厌烦无比。范力伸手一下子就将轮椅推得离自己远远的。

电脑桌就在床旁边。他伸手便将电源插座拿了过来。可是手指头粗,伸不进通电孔里,无法触电,他必须另想办法。最后他在电脑桌的抽屉里东翻西找,找到了也不知干什么用的一根细细小小的铁棍儿。他用手指捏住小铁棍儿的一头,知道只要这样将另一头插进电源孔中别松手,他就可以达到目的,去另外一个极乐世界了!

这时,双亲的面容忽然一下子在范力眼前浮现,他们用憔悴而哀怨的眼神望着他,仿佛在求他道:“不要啊,儿子不要啊……”泪,无声地从范力的眼中滑落,流到嘴里,无比地苦涩。范力想他死之前应该给父母写点什么,感激的话,抱歉的话,告别的话……就像人们所说的遗书。可是他一时又找不到纸笔,于是他费力地坐到电脑桌前的太师椅上,接通电源,启动了电脑。

以前每晚下班回来,范力睡前都要上网看看新闻,刷刷微博,玩玩QQ上的网络游戏,以给自己放松一下心情。自从受伤后他便无心情再动电脑了。

范力图省事,以前在QQ登陆软件上设置了记住密码和自动登陆功能,所以当电脑运行到出现桌面时,他的QQ也随之自动的登陆了。随着“嘀嘀、嘀嘀”的响声,他一一点开了对话框,是几个原先聊过或没聊过天的网友给他发来的各种国庆节祝词,日期都在两个月以前,还有的逗趣地问道:“哥们,死哪儿去了?咋不上线了?”

范力看着这些内容,苦涩地冷笑着,心里骂道:“去他妈的黄金周,毁了我,毁了我啊!死哪儿去了?要是当时死了就好啦,也不要老子今天费两遍事了!”随即,范力恶狠狠地点击鼠标,将QQ列表里的所有好友一个不剩地全部删除。然后他打开文档,写起了遗书:

“爸妈,儿子走了,我实在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自己……反正我活着也不能带给你们任何福分了,反倒拖累你们,就让我死吧,下辈子再和你们重续母子情,父子缘吧……”范力决绝地打着这些字,泪如潮水。

这时他QQ邮箱里进来了一个漂流瓶,以前范力从来都不看这个东西,也没玩过。但现在,范力有意也想发出去一个漂流瓶,就在临死前通过网络让自己许下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心愿吧。于是他打开漂流瓶的界面,看到刚刚进来那个是心情瓶,他点开见里面写的竟是些看不懂的乱码和符号,无一字半语,范力带着气地给对方回了三个字:“神经病!”

然后选择了一个真话瓶,在里面留下这样的文字:

“人生毁于一旦,废物何须苟活?与其悲苦度余生,不如毅然离去!”

范力打完这几个字,便放出了他的漂流瓶。

他刚要继续完成他的遗书,那只他刚才回复的漂流瓶也回骂他道:“你骂谁是神经病,我看你是王八蛋。”

范力看毕“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骂吧,骂吧,反正我也快要死了,来世究竟能变成啥东西,谁也不知道!”

也许是老天爷不让范力死吧,就在他的遗书差几行字便打完的时候,忽然间,电脑灭了,灯也熄了。

怎么大半夜停电?有这种现象发生过吗?范力不知道,或者在这凌晨2点时分,大多数人也都不知道停电的事会不会有在深更半夜里发生吧?

范力不死心,坐在电脑前等了半天也不来电,最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黑暗中摸索着回到了床上躺下。他失意自己今天竟没能死成,也在想:这会不会是天意啊?

第二天,范力听父母说,他们居住的这个小区昨天夜里电路突然出现了问题,一早有很多人给电业局打去了电话,眼下正在紧急抢修。

范力听了苦笑了一下,只有他本人知道自己这笑中所包含的意思。

电路下午才被修好。来电后,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母亲出去买菜了。范力一个人坐在床上,除了继续惆怅,就没事可干了。

范力依然想死,但现在不行,那边的父亲随时都能看得见自己的一举一动,大白天的他又不能关门,不然更容易引起父亲的注意。面对情绪一直不佳的儿子,父母的神经可一直都是紧绷着的。

“儿子,过来跟爸看会儿电视吧?”父亲走过来说。

“不爱看”,范力说:“爸,我想上一会网。”

“好啊,上网好,也可以愉悦心情。没事别老干坐着,越呆坐就越郁闷。”

父亲本想让儿子坐到轮椅上,对这东西厌恶至极的范力却说:“不用坐轮椅,我坐椅子就行。”于是父亲便帮助儿子坐到了太师椅上。

“好了爸,您去看电视吧。”范力赶走父亲,是因为他想把那封遗书接着写完。

范力的QQ再一次自动登陆了,即刻便有QQ邮箱提醒,他昨夜放出去的那只漂流瓶被同一省内的某个人回复了。

“这位朋友你好,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也不知道这是你随意写着玩的还是真实想法。我希望你别轻易就做了傻事,盼望你的回复,我会一直等的!”

范力看见对方回复的时间是今天早上7点多钟,到现在已经六、七个小时过去了。范力猛然间就想好奇地想看看对方是不是果真在那边等。

“人生了无生趣,不如以死解脱。不过昨晚出了点小意外没能死成,也许今天是我存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日吧!”

马上那边的人就快速回话儿了:“能等到你的回复我太高兴了。这七个小时我不敢关电脑,心也一直悬着,因漂流瓶是我早上才看到的,我就怕你已经……其实我也是一个将死之人,和你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我叫楚悠,这是我的QQ号,你加我好吗?”

范力看着这几行字,心顿时一惊,没想到这漂流瓶还真是只发送给有缘之人,他只是随意一发,便被同病相怜者接收到。能这么巧吗?范力不太相信。要不要加这个号呢?范力心中犹豫着,手却不由自主地移动鼠标,将那一串数字复制到了查找页面上,而后一点,便出现了一个网名叫“悠悠”的QQ头像。

应该就是了,资料显示对方是女,二十六岁。范力手指停顿了片刻,还是加上了对方。

“你好,你的网名很有趣,‘饭粒儿,让我想到了《星光大道》上的米粒。人家现在可是大名人了,呵呵。”

“我现在是饭桶、废物!”范力在字后附上一个沮丧的表情。

“别这样说自己,你到底怎么了?”悠悠问。

“我残疾了。”

“我也是残疾人,但我不会骂自己是废物,请你也不要这么悲观,好吗?”

范力想:残疾与残疾还不一样呢。先天残,完全可以无所谓,反正也从来没体验过健全的感受。但他六十天以前还是一个活蹦乱跳、工作出色的健全人呢!这突然一下子就瘫了,叫他如何能够接受啊!

对方见范力半天都没有打过去文字,就再次发文说道:“我看你漂流瓶上的文字猜想,你一定是遭受到了什么磨难,而这磨难便与你的残疾紧密相关,你承受不了,所以才有了悲观厌世的思想。是吧?”

范力回了个“嗯”字,对一个陌生人,他不想说太多。而且他也想赶快结束聊天,他要在母亲买菜回来之前把遗书写完,省得喜欢在他身边晃来晃去的母亲发现了端倪,又该和父亲联手对他加紧防备了,破坏他的自杀计划。

但就在他打出了“不聊了,我还有事”这几个字还没等他发出去时,那边便又发来了话语:“既然你不愿意和我说你的事,那我就先跟你说说我吧。但愿知道了我的故事,你能减轻一点自卑!”

范力删除了他将要发过去的那几个字,好像不由自主地想要看看这个自称和他“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人到底能给出怎样的解释。

然后范力就从悠悠那一段一段打过来的文字中,了解到了对方的状况。

悠悠说她原本也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女孩子,从省师专毕业后进入家乡的一所小学当语文老师。但工作还不到半年时间,她就患上了骨癌。后来一条腿就被截肢了,失去一条腿的第八十九天,她的另外一条腿也和自己分开了。她也是一下子就由健康人生的天堂跌入了残缺不全的地狱,可她却不像范力这么消沉沮丧,这两年来一直都以坚强乐观的心态来面对生活。

悠悠想,反正自己也是被判了死期的人,那就平静地等待着死神来接自己的那一天,在死神来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先主动去的,她还要在剩余的时间里多陪伴一下父母呢。

悠悠接受了手术和结束了几个疗程的化疗之后,原本富裕的家庭便变得一贫如洗。父亲正常地上班工作,母亲在家陪伴和照顾女儿,悠悠本人也没有因残而废,她利用自己的特长,在家办班给小学生们补习作文,实现了自力更生。

父母本来因女儿的不幸患病而伤心不已,但他们受到乐观的女儿感染,也就慢慢看淡这场灾难,一家人平淡幸福地生活着。

范力得知了悠悠的故事后,心被稍稍地触动了。他忽然就想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也想确认一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于是范力点开了悠悠的QQ空间,在她的电子相册里,他看见悠悠的照片,一个长相清纯甜美的短发女孩,没有双腿的她含笑坐在轮椅上。空间里有很多照片,每一张照片都定格她阳光般灿烂淡定的笑容。相册里有她的单人照,有她与父母朋友等人的合影,还有她与几个小孩子的合照,想必都是她的学生吧。范力还发现另外一个相册,他点开看见那里面也全都是悠悠,不过那是站立着的悠悠,修长好看的一双直腿,或穿裙子或穿着细腿的牛仔裤,张张照片都展现出一个年轻女孩所拥有的青春活力。

看着这些相片,范力有些酸楚亦又有些震撼。

“滴滴滴”,悠悠等待了许久不见范力打字过去,就问:“朋友,你还在吗?”

“在,我在看你空间里的照片。”

“哦”字后边跟出一个可爱的表情。

“咱俩确实同是天涯沦落人,但和你相比,我有些惭愧……”兴许是出于想要回礼,又或许是在这一刻和对方产生了心灵上的共鸣,范力也在QQ上三言两语述说了自己的遭遇,甚至把昨天夜里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悠悠。

“这就是老天爷在暗示你还有存在的价值,所以才阻止了你的寻死作为。你先不要这么早就悲观,当老天爷给一个人带去灾难的时候,也一定会赋予他战胜灾难的能力。才两个月而已,你先别早早放弃创造奇迹的可能性啊,先下苦功夫练练,你还有站起来的可能!”

悠悠还说:“就算你以后真的不能站,不能走了,你也不应该轻生。这世间有着那么多的残疾人,他们没手还可以用脚做事,双耳失聪还在用心聆听,为什么在你的眼里残疾便是没有了活路呢?为了你的父母,为了你自己,你一定要为你今后的生活再努力做一下最后的冲刺!否则你死了,不仅会给你父母留下无尽的痛苦。老天爷没准都会说:‘嘿,小子,其实你再继续把康复做下去是能够站立起来的,但你却放弃了。这样的话,你会不会把肠子都悔青了呢?”

……

悠悠说了很多鼓励的话,字里行间不时会渗透出一些道理,还带着一点小小的幽默感。面对悠悠这样一个特殊的女孩儿,对他进行苦口婆心的劝解,范力更深刻地感觉到了自愧不如。

买菜的母亲回来了,范力竟把那封没有写完的遗书从电脑里删除了。他把父母双双叫到面前,对他们说道:“爸、妈,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地锻炼,我相信我还能站起来!”

父母来不及细想是什么让儿子猛然间有了如此大的转变,他们只是欣慰地湿润了双眸。

虽然双腿没有知觉,但范力每天都要尝试站立,只是辛苦了他的双亲。

父母一边站一个,让范力的双手分别搂住他们的肩膀,用他们的身体来给儿子当支撑点,以便他能保持站着的姿态。

做康复训练时,看着在这滴水成冰的深冬里,父母却累得大汗顺脸淌。范力心中总是过意不去地说:“爸妈,你们辛苦了!”而父母一定会摇头说:“为了儿子的站立,一切都值!”

不做康复训练的时候,范力就守在电脑前,等待着QQ里那唯一的一个头像的亮起,然后和悠悠聊上一会儿。

有时悠悠在给同学们上课,没到网上来,范力就会一边看着悠悠发在空间里那些文章,一边等着她来。悠悠不愧是语文老师,还能办作文补习班,她的文笔优美得能叫读者陶醉。那一篇篇细腻而又抒情的小文中,字里行间所流露的都是对生活的赞美与感恩,不见一丝一毫的抱怨和哀叹。

悠悠每次在网上跟范力聊天,都会打听他的锻炼进展,并给予他加油勉励。悠悠还特意在网上查找一些截瘫患者训练和调养等方面的资料,整理成文档发给范力,让他学习和照做,这让范力极为感动。

有一天在网聊中,悠悠言语间不经意地流露出自己如果死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男女情爱。虽然上学时她也被人追求过,但她为了不耽误学习并没有配合对方,所以未能让自己享有过一段真正的爱情。她说:“现在我这样了,就更无望去谈情说爱了!”

与悠悠认识这么长时间,这是范力第一次从悠悠的语气中感觉到有丝丝悲凉的存在。范力早已对关心和时时给自己鼓励的悠悠产生了一种连他个人都说不准确的感情,直到现在悠悠说出她对爱的期盼,他才了解自己内心所怀有的便是对方所期盼的——他爱上了这个乐观刚强的无腿女孩儿。

范力打字说:“等我站起来了去好好爱你,可以吗?”

悠悠有好几分钟没回话,范力觉得自己的直白一定是让悠悠尴尬了。但是当范力正为他的唐突作自我谴责时,一个鲜活的文字却从那边愉快地跳了过来:“好!”

悠悠的答应使范力欣喜若狂,更带给他无穷的希望与动力!从这天开始,范力在锻炼上更加起劲儿了,简直是拿出了一百万分的努力来实现他要站立起来的目标!

大概过了半年左右的时间,奇迹真的出现了,范力的腿有了知觉。他第一时间上网把这事告诉了悠悠,然后他们在视频里两两相望着都流出了眼泪。

又过了一段时间,范力可以独自站立片刻了,接着他开始尝试迈步,纵使每一次抬腿换来的都是重重的跌倒,可只要一想到对悠悠的承诺,想到一百几十公里外有个女孩在等他去爱,他便对疼痛无知,对辛苦不觉。他对电脑上的悠悠说:“我还想徒步走到你那里去呢,这样更能证明我对你的真诚!”

悠悠知道范力是开玩笑,她甜蜜地望着他,笑眯了双眼。

“再走一步,慢点,来,再往前……儿子,你真地能走路了!”

范力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两腿上,他像走钢丝一般身体晃晃悠悠地前行,每一个从抬脚到落地的动作,对他来说都像是在完成一件艰巨无比的任务。

父亲在前边激动地召唤着他,不时地后退,再后退,等待儿子前行,再前行;母亲张着双臂跟在范力的身后,以便能抱住随时都会摔倒的儿子,脸上挂着喜悦的泪珠。不过范力虽然出现了好多次危险的摇晃,却没有倒下,他像醉汉一样趔趔趄趄地从自己的房间一直走到了客厅里。

这天,范力和父母都欢乐无比,趁着高兴劲儿,范力还把自己和悠悠的事跟父母说了。更令范力异常欣喜的是,父母对悠悠解救了他们的儿子充满了感激,表示会支持范力与悠悠的爱情。

当晚,范力想把白天所发生的这些好事统统告诉悠悠,让她也开心一笑。他太喜欢看她笑了,在他眼中,悠悠的笑容简直比盛开的鲜花还美!

可是他等了半宿,悠悠也没有上线;第二天他的电脑一整天都开着,都不曾见悠悠的头像亮起,没能得到她半字的回复,而且是一连好多日都没她的消息。

范力心焦了,慌神了,他不知道悠悠怎么了,竟和他突然断绝了来往。不,悠悠不可能跟他断交的,她一定是出事了!出事了!!

范力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了,他将电脑每天从早上开到深夜,痴情地盯着那个灰色的QQ头像,一直看,一直等,盼它变成彩色的,盼它有活力地闪动起来。另外,范力也没放弃做康复训练,他相信悠悠会回来的,他要有更大的进步让悠悠快乐。即便她不再在网上出现,他也要亲自去那个城市把她找到!

当范力再次收到悠悠的消息时,已是在半个多月之后。悠悠的头像亮了,闪了,这边显示悠悠是在手机上登陆的QQ。这是自他们认识交往以来,范力第一次看见悠悠用手机上网。

悠悠在QQ里给范力回复道:“我的病突然复发了,这些天一直在医院的重症监控室里昏迷着,昨天刚醒,今天才转到普通病房。我知道你会惦记我,所以赶紧在手机里要了上网流量。”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此时切实得知悠悠的病复发了,而且还这么严重,范力的心便痛得难以呼吸,泪水顺势就淌到了脸上……

“你的手机能视频吗?我想看你,我想你!!”

视频接通了,范力看见了那边的悠悠,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睛深陷且暗淡无光,甚至都没有睁开的力气,嘴唇干涩得脱了皮,人更是消瘦了好多好多。不过,躺在病床之上的悠悠依然在冲着视频勉强地微笑着。

“范力,你别难过,早晚有这么一天我是要去的……”

“不,悠悠,你还得等我去爱你呢!看见我的留言了吗,我每天都在进步,状况一天好似一天,我现在拄着双拐可以走路了。本来是想等扔掉双拐后就能去找你了……告诉我你的地址,住在XX市的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去看你、照顾你!”范力哽咽着说。

视频中的悠悠轻轻摇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不用了,我已快不行了……对不起啊范力,我当初答应你其实并非真打算和你发展,你想,像我这样随时都面临死亡的人又怎么能再去拖累你呢?我和你有那个约定,就是想给你希望和动力,我不想你悲观、厌世和绝望……你看你现在是不是能站立走路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就算是临死之前,挽救了一个不该颓废的人吧!”

“悠悠,我爱你!我爱你呀悠悠……你不要说傻话,你不会死的,我还要去带给你爱情和幸福呢!”范力带着哭腔说道。

“我知道,谢谢你让我在这世上除了父母之爱以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享受了一次情爱!尽管它仅停留在网络,但我知足了。我们曾在网上遇见过,有爱过,这也算一种美好的缘分了!”

悠悠中断了聊天,头像又变成了灰色。这之后不管范力怎么打字过去,留下多少呼唤,悠悠都再也没回应过。只是有一天,范力在悠悠的腾讯微博上,见到了这样一行文字:饭粒儿,谢谢你爱过我!请你一定要替我在这世上好好得活着!!

得不到悠悠音信的范力都快要急疯了,他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每一时刻里的悠悠到底是怎么样的,这种急切欲知却又无人答复的滋味简直比下地狱经受折磨还叫人难熬!

范力想到在悠悠的QQ空间里联系那些跟悠悠有留言互动的好友,向他们打探悠悠的情况。但是他们也都不知道,说他们已很久很久没在网上见到悠悠了,给她留言都得不到回复。

范力并未放弃,他还是加了在悠悠空间出现的每一个网友,挨个对他们进行询问。终于在这一天的晚上,一个自称是悠悠表姐的人给范力回话了,这短短几字的回复使范力近乎崩溃,她说:“楚悠已经过世了,连‘头七都过完了。”

范力的泪水决堤而出,他傻了,也呆了,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铁定的事实却剥夺了他不愿接受噩耗的权利!

悠悠发的那条微博的日期,便是她的过世之日。这是悠悠人生的最后一条微博,是专门写给他的,范力能想象得到弥留之际的悠悠艰难地在手机上打字的情景,每一个字都包含着悠悠对他的牵挂,和对生命的眷恋。

他用颤抖的手再一次点开了悠悠的电子相册,一张张地用鼠标点击翻看着,心疼痛得像被人撕扯成了碎片,泪像奔涌的海,源源不断地流出眼眶,在脸上冲击、徘徊。

范力看不下去了,他伸手一下子拔掉了电源,电脑瞬间变成了黑屏,那些坚强纯美的笑脸也随之消失,就像现实中的悠悠一样!

悠悠去哪里了呢?她像天使一样地飞到了天上,在人间再也没有了见到她的机会……

范力扶着房间里的摆设,慢慢地走到了窗前,凝望漆黑的夜空,他忍泣默默地说道:“悠悠,我们还未来得及在现实中相见,你却这样急匆匆地走了!是你给我信心,让我能够重新站立。我站起来了,你却走了,让我没有机会去爱你了。放心吧,我会代替你在这世上好好活下去的,活得精彩而有价值。我永远都不会忘却曾有个美丽顽强的女孩进入过我的生命,她的名字叫——悠悠。”

(责任编辑:李亚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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