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水的项链镶嵌一颗钻石

乔迁

前几天又到新沂沭河景观带，历时两年的雕塑创作《文明的卵石》终于完整地呈现在眼前，那闪亮的崭新作品使我一直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我要为这条以水为主体的景观带镶嵌一颗钻石的愿望变成了现实。

因这次城雕的机会，前年才第一次来到新沂。虽然距离我的家乡不过是一百公里的距离，但以前毫无印象，知道新沂的旅游宣传推介“一山一水一古镇”，但以为和我的家乡应该没有多少不同。亲眼目睹才知这里是苏北鲁南难得的好地方。这是一座地处苏北的小城，出城区几公里就是山东的地界，沂蒙山的余脉延续到这里，并带来几条河流。因此水成为这片土地的骨架，沂河、沭河、大运河蜿蜒流过，在这里逐渐开阔起来，又连接毛细血管一样无数的支流，骆马湖更是无边的水世界，在江苏，没有第二处湖泊有比这更好的水质。水便成为新沂的主题。这使得新沂和其他的苏北城市有很大的区别，她要润泽得多。因为水的缘故，新沂的绿也更多更浓。新沂以水为名，水生水长。

山是新沂的另一个特色，马陵山横卧在平原上，不高，甚至有些矮小，但这是在周围几百公里范围内比较独特的丹霞地貌，所以山势变化多端，意趣盎然，就像一座可以进入的盆景，供人把玩品味。

古镇窑湾也是因水而成，大运河千百年里是南北的交通要道，货运发达，窑湾从明清到民国一直是运河名镇，极盛期曾有数十家外国公司在此设立分支机构。今天仍可看到往昔的影子。

要为如此景致优美的地方创作雕塑真是一个机遇，但带来的压力也更大，在一张白纸上发挥想象力容易，在为一幅画锦上添花就难得多，做得不好就画蛇添足，甚至毁坏了原有自然的美。

雕塑预想的位置是在环绕新沂城区的景观带上，新沂城区不大，非常精致，景观沿着几条水道而做，如果把新兴的小城比作少女，景观带就像一条水的项链，使她妩媚动人。

新沂的水给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我希望在自己的创作中留下水的印记。如果把这条水环视作项链，那么我想用雕塑为她镶嵌一颗钻石。

这颗钻石应该成为新沂城水环景观带不可分割的部分，与新沂城天衣无缝地结合在一起，于是，我的思路沿着水继续下去。

如果直接表现水纹或水滴，则太直白，还是考虑和水有一些间接关联的形式。在造型上，我不想追求过于新奇，但也不想过于平淡，希望找到一种大众也可以接受，而又有些新意的形式。形式过于张扬过于个性，都会破坏这里的安静和谐的诗意之美。在新沂博物馆看到这里早期人类使用的石器，给了我创作的灵感。这些石器中有许多是使用卵石加工而成的。卵石不正是表现水的载体吗！水带来了生命，而卵石是山和水共同作用的产物，卵石记录了千百万年高山与河流互动的历史，原始人类以卵石作为最初的打击器，又慢慢发展出切割器，卵石上的钻孔划痕又对文字的发展有一定的作用。卵石有山、水、文明的意义，于是我决定以卵石作为创作的雏形。

如果仅仅把卵石放大，留下的艺术想象空间就太少了。我决定在打击器的钻孔上做些文章。实体上的空洞使空间具有了流动感，内与外有了互动。阳光可以透过空洞照射下来，在不同的季节，照下的光斑的位置会有变化。在冬至这一天，光斑最远，在夏至这一天，光斑最近。雕塑造型的投影和光斑在地面上形成了调色板的形状，而且每天、每时都在变幻，这给欣赏者以观看的乐趣。

我把雕塑摆放成西南到东北的角度，这样可以最大地影响空间，观者从正的东、南、西、北都不会只看到一个侧面。另外，从空洞照过的阳光容易在中午时分与雕塑主题形成45°的夹角。

在材料上，选择了国内少用的高规格不锈钢，不锈钢消减了作品的重量感，也使造型有水滴的意思。高折光率的镜面打磨使周围环境映射进来，产生梦幻般的感觉。人在不同的位置观看有不同的反射效果，使观者与作品产生不断地互动。雕塑光洁的表面还有蚀刻的隐隐约约的文字痕迹，我选取了古彝文、甲骨文、楷书、英语、楔形文字和一些象征符号。这文字是一些描述自然、爱情的诗句，如泰戈尔的《飞鸟集》，《诗经》中的句子。细心者还可以阅读。

雕塑采用超过5mm的不锈钢板锻造，这在国内也比较少见。这样的厚度保证了作品的力量感。当观者走近的时候，那种触感的坚实与轻灵的光感会形成巨大的心理冲击，给观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加工过程很艰难，选用的材料硬度和厚度是工人未曾接触过的，我对细节的要求又极其苛刻，我想要的就是像钻石一样精美的东西。巨大的弧面需要一锤一锤敲打出来，又要保证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都呈现平滑的曲线，往往一锤下去只有不明显的痕迹，不断重复、不断重复，最后还是达到了我的要求。弧面越大，抛光越难，因为每一处的抛光都要与整体统一。文字的蚀刻也是艰巨的任务，在曲面上作业很难，要保证每条文字在一条直线上，还要保证蚀刻文字边缘的干净利落。好在各种难题一一被解决了。

雕塑安装在城市水环景观带的东线的中部，可以迎接初升的太阳。我把雕塑放在地面齐平的位置，像是镶嵌在地面上一样，这样观者可以体会到亲和感。

从远观看，在绿色植物带上，雕塑熠熠生辉；走近看，反射景物与人产生有趣的变形，人动则景物动，天空与雕塑融到了一起，难以辨析，云朵像在荧屏中运动一样。阳光直射处如金子一般，射出跳跃的光线。

如我的预期，钻石已镶嵌在水的项链上了。希望我的努力，为优美静寂的新沂小城增色，为她的文化增加一些内容，成为后来者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