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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眼中的郑可先生

2015-08-04

雕塑 2015年3期
关键词:艺术设计

郑可先生一生涉猎广泛,于绘画、雕塑以及陶瓷、玻璃、金属、家具、室内设计、染织等众多专业均造诣非凡,在致力于中国现代艺术设计与工艺美术领域的教育教学和雕塑艺术创作的同时,把毕生精力献给了他挚爱中国的艺术与教育事业。数十年来,他培育了一批优秀的学术人才,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为我国现代工业设计、艺术设计、工艺美术领域的教育、研究和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在此,本刊遴选了“纪念郑可先生诞辰110周年大会”上嘉宾代表的致辞,并邀请了部分熟悉郑可先生的业界学者、专家予以评述,刊发于下,以此缅怀与纪念尊敬的郑可先生。

程建平(清华大学常务副校长)

我们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纪念原中央工艺美院教授、老一辈艺术家、教育家郑可先生诞辰110周年。我代表清华大学,向先生致以深切的缅怀,向先生的亲属、学生致以诚挚的问候。

1927年,郑先生21岁,只身前往法国追求绘画和雕塑艺术,系统学习了陶瓷、玻璃、金属、家具、室内、染织等设计课程,是我国最早接受德国包豪斯设计理念的艺术家。学成归国后,先生把西方设计理念与传统文化艺术相结合,在艺术理念与教育模式方面独树一帜。先生创立的“郑可工作室”,是中国践行“科技和艺术”设计教育的摇篮,也是20世纪中国设计艺术史、工艺美术史上的典范。

我们纪念先生诞辰,首先要学习、弘扬先生爱国奉献的家国情怀。先生回国后在广州做大学教授,后来去新加坡和香港创办实业。1951年,积极响应新中国的号召,毅然卖掉在香港的工厂回到北京,到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工作。1956年,由徐悲鸿、江丰、张仃等推荐到中央美术学院任教,第二年就成功研制出电脉冲雕刻钢模等先进工艺。先生在工艺美院31年,一直在教学、科研和创作的第一线,美化人民生活,塑造人的心灵,用生命诠释了什么是责任、担当和奉献,诠释了一位教育家、艺术家对祖国、事业的热爱。

我们要学习和弘扬先生不懈探索的创新精神。创新是艺术设计的核心价值,也是创业的必然要求。先生吸取西方艺术的精华,弘扬传统艺术的理念,创新融合传统与现代、科技与艺术、设计与教育,这与清华倡导的“中西融会、古今贯通、文理渗透”深度契合。中央工艺美院进入清华以后,充分发挥自身和学校的综合优势,不断探索创新教育教学和艺术设计模式,承担了北京奥运会、建国六十周年庆典等一系列重大创作活动,在国内外艺术设计领域取得了空前反响。1936年,先生只身前往法国参加世博会设计。今年5月,中国在意大利米兰第一次以独立自建馆的形式参加世博会,美院整体承担了中国馆的建筑和展陈设计。

我们要学习和弘扬先生立德树人的高尚品格。先生以自身的满腔热情带动学生的学习热情,以严格的教学要求、大量的作业练习、正确的方法指导而著称。近几年来,学校多次举办表彰和纪念美术学院老先生的活动,比如张仃、吴冠中、白雪石,等等。每次,我们都深刻感受到老一辈美院师长的优良传统。他们在淡泊中明志,在宁静中致远,在治学育人中求真务实、矢志不移,深刻诠释了什么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深深地教育和感染了学校广大师生。我们要深化综合改革、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建设,就要坚持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引导培养学生坚定理想信念、勇于创新创造、矢志艰苦奋斗、锤炼高尚品格,以实际行动告慰我们的前辈。

郑可先生永远活在清华师生的心中,永远激励着我们为国家富强、民族复兴、人民幸福和人类文明进步而不懈奋斗。

王明旨(清华大学校务委员会原副主任)

我很荣幸是郑可先生的学生,我想从工业设计的发展和郑可先生的卓越贡献这个角度讲讲我的体会。现代设计的目标不仅仅是为人们提供良好的产品及使用方式,更是人类对未来理想社会的规划和预见。新中国成立初期,尽管中国的工业发展圆圆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然而我们的前辈已经把现代设计思想传入中国,受惠于这些先生们的谆谆教导,设计与创造,艺术与生活的概念深深地在我们的头脑里扎了根,并影响着我们一生的专业信念。

回顾工业设计专业的发展,我常常想起在中央工艺美院时期,我的老师们为创立现代艺术设计所作出的种种探索和努力。在1956年初创之时,染织、陶瓷、包装、装潢是学院的主干专业,上世纪50年代末期,学院开创性地举办了培养工业设计方向设计人员的培训班,以满足当时的社会需求。郑可教授是这些早期的“现代工艺”教学活动的倡导者和主力教授之一。

我是1962年由北京工艺美校毕业后考入工艺美院的。三、四年级的时候,我们班交给郑可先生,班的名字改为“工业品美术专业班”。“工业品美术”这个概念在1964、1965年时的社会上已有了相当的气候。那两年我们班作了不少实习项目,仅汽车造型设计就有北京二里沟汽车厂的130卡车和北汽的东方红轿车。郑可先生带领我们与学院隔壁的北京汽车厂和清华大学汽车系的设计师进行合作,彼此非常熟悉。郑可先生是一位热衷于动手实践的人,至今我还清楚的记得郑先生教我们“冷锻”做工具的情景和翻石膏的认真姿态。还有一次,这位60岁的老人带领我们大冬天挤公交汽车去“中科院科技情报研究所”看资料,他带头跑步追赶公共汽车,矫健的身姿现在我还记忆犹新。

郑可先生一直没有放下他事业的“现代工艺”,据纪念郑可百年一书中介绍“郑可撰写了许多教案和文章,还自费请人合译外国现代工业设计的理论著作,如:《现代设计》《现代工艺简史》《工业设计总汇》《设计教育》等,并起草了‘现代工艺设计教育纲要与‘成立现代工艺系的建议书等等。”

一个学院在学术研究上总是由众多老师的大胆探索聚集而成,老师们的学术观点甚至教育方式可能不同,在思考、讨论过程中可能会有摩擦、有论争,但摩擦会擦出火花,论争会论出真理和发展,这就是一个学院的生命力。工艺美院是一个干事儿的学院,是一个有生命力的学院,这也是为什么工艺美院多年来总能引领设计教育新潮流之所在。

一个新专业的成立,不会是一蹴而就的,在一个学院里必要有一个蕴壤、实验、宣传、获得赞同的过程,这个过程很可能是很漫长的,反复的,艰苦的。由“现代工艺”到“工业品美术”到“工业美术”再到现在的“工业设计”,我们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这个循序渐进的历程。转眼间20几年过去了,通过缅怀郑可先生,回顾现代设计的历程和发展,让大家能了解我们设计事业的发展脉络和传承关系,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我们不能忘记我们的老师们和老先生们,尤其是郑可先生的那种锲而不舍的探索精神。

李功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党委书记)

正值郑可先生诞辰110周年之际,我们聚集在这里,共同回首先生的教育教学思想、艺术创作与理念,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他在中国现代艺术与设计发展历程中的重要价值与作用,领会他巨大的人格力量与精神力量。

一、公而忘私、矢志不渝的爱国精神。1951年下半年,郑可先生怀着满腔爱国热情,把在香港的几家工厂变卖后,带着机器设备、工人技师和家眷投入祖国怀抱。即使在特殊年代受到不公正待遇,他仍心系祖国的建设和新中国的工艺美术发展,全身心投入到当时诸多的设计任务之中。一系列建筑装饰、景观艺术、雕塑艺术、陶瓷餐具、服装服饰设计,以及将现代科学技术与传统工艺美术生产相结合的各种新工艺等,都凝聚了郑可先生的心血。并贯注于郑可先生一生的不懈追求和行动,铸就了现代设计艺术家、教育家的爱国主义形象。他是广大艺术院校学生和艺术工作者学习的楷模。

二、拓展创新、注重实效的教育精神。郑可先生不仅是我国对德国包豪斯理念最早的研究者和传播者,他更重要的贡献在于:开创性地提出了“锥形互套教学法”“航海教学法”和“一条龙教学法”等独有建树的教育理念。他强调“通才教育”,“一专多能”。这在当时的教育模式下,实为富有胆识的教育教学重大突破。时至二十几年后的今天,艺术高校教育重视跨学科的交叉,重视设计与艺术的结合,更使我们进一步深刻地看到郑可先生的教育思想和教学模式所具有的前瞻性。

三、中西结合、引领发展的治学精神。郑可先生身体力行、不断探索大量的艺术实践,走出了一条艺术与设计结合的发展道路。他将当时先进的设计理念引入中国,并坚持和努力推动传统工艺美术与现代科学技术相结合。尤其是他不为逆境所折服,潜心于国际先进的现代艺术设计教育教学的研究,结合对我国设计教育教学的系统深入的思考,完成上百万字的教学资料、论著和教案。为后来中国现代艺术设计教育教学与研究奠定了深厚的基础。

四、慧眼识珠、甘当人梯的孺子牛精神。郑可先生作为原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创建人之一,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全武行”式教授。他教书育人,乐于奉献,将自己毕生所学通过一专多能的教学方式,全部传授给了学生,并全力给予机会和提携,为国家与社会培养出了一批批工艺美术、艺术设计、雕塑艺术等方面的优秀人才。如今,这批人才已成为我国艺术教育、景观设计、雕塑创作、媒体传播等多个领域的骨干力量,为我国设计艺术与美术事业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

五、生命不息、工作不止的奉献精神。郑可先生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全部才智,贡献给自己喜爱的教育教学、艺术创作与学术科研之中。他曾主持中国青年艺术剧院美术工厂、新侨饭店等很多建筑与室内装饰设计,担任过玻璃工艺、工业产品设计、装饰雕塑、金属工艺、金银币纸币设计等专业的教学;他将现代科学技术与传统的工艺美术生产相结合,创造了“电动磨玉”“超声波雕刻玉器”“电成型”“旋压成型”“滚胎成型”“麻布造型”等新型工艺;他曾主持财政部纪念币设计制作培训班、金属工艺大专班、造币班、装饰雕塑班、金属模具培训班等教学工作;代表学校出席南斯拉夫“大理石和声音”学会艺术节;上世纪80年代,成立了著名的“郑可工作室”等,创作了一大批绘画、雕塑、陶瓷等艺术品。他的一生是顽强拼搏、无私奉献的一生,兢兢业业,鞠躬尽瘁。

郑可先生离开我们28年了,他实现了他崇高的人生观、价值观,他的精神永远激励着我们!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在当前世界日益融入创新、发展、变革的新时期,我国艺术教育与创作也亟待有所突破,以期为文化、经济、科技的变革注入强大的动力和活力。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一贯珍惜、重视教学传承,希望认真总结、吸收像郑可先生这样教学相长的老教育家、艺术家的宝贵经验,正确认识自身承担的责任和使命,继承发扬老一辈艺术家、教育家高尚的精神和品格,为美术学院的发展,为我国艺术教育与创作事业的开拓创新,做出应有的贡献。

常沙娜(原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院长)

我们在此举办郑可先生诞辰110周年的纪念活动很有意义,这是对历史的回顾,是对前辈人生历程的缅怀,也是对前辈为中央工艺美院的雕刻学科奠基发展的功绩,予以承前启后的历史责任的回顾和学习。

1935年郑可先生在法国留学时,就与我父亲常书鸿在当年的中法艺术家学会活动时相识,他们曾在巴黎我们家中和徐悲鸿先生聚会时,当场还留下了珍贵的合影,当时我才4岁。当年他与留法的王临乙、吕斯百、刘开渠、李有行、曾竹韶等都是同学好友。1936年后抗日战争爆发,留法的学子们纷纷辗转回到祖国。

郑可先生是位爱国老华侨,新中国建立后的50年代他就从香港回到北京,1956年中央工艺美院建立后,得到庞董梁前辈们的影响,来到初建于“白堆子”的中央工艺美院的雕刻学科创业,奠定下了重要的基础。他带头把专业按着设计、手工技艺结合与木雕、金属、陶瓷等不同材质、功能进行科学与艺术相结合的,取得重大成果,他的执着与刻苦成为我们对待事业的榜样,也是郑可先生毕生追求的做人宗旨。“反右”期间他也受到一时的冤屈,但他依然坚持着发展专业的理想。后来他获得了平反。

“文革”后期学院全体下放到河北省获鹿县滹沱河边的部队农场劳动,我们和郑可先生部分师生分配在“小壁村”同一连队。那时我们常用的马扎、板凳、木箱等用具要是用坏了,都是由郑可先生积极地给予修理,他成了为大家服务的勤劳“木匠”,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1973年,全员返回北京后,为了实现1977年全国院校恢复招生,学院做了全面积极热情的准备。郑可先生此时也热心地为创建“装饰艺术”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和建议。为学科建设了重要的基础。

上世纪80年代初,郑可先生与当时的老前辈雷圭元先生相同,在国庆35周年前后成为了中国共产党员,这令他兴奋不已。当年正是郑可同志“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年”,即将在学科专业上重振“不惑耳顺”之时。未料1988年他因身体突发疾病,过早离世,离开了学院,离开了大家。值得欣慰的是,他多年辛苦培育带领的学子们,继承了他的遗愿,当今已成为各方面专业的中坚力量。

时隔近30年的今天,学子们由衷地以深切缅怀郑可先生、郑可同志、郑可叔叔的110年诞辰之时举办了今天的纪念活动,令我感到兴奋、激动。谨此,我祝愿前辈郑可先生在天之灵能看到我们实现了他的心愿;正在为新时代改革开放的发展,文化事业的进步实现“中国梦”而努力奋斗。

安息吧!敬爱的郑可先生、郑可同志、郑可叔叔,我们不会忘记您为祖国教育,为专业做出的贡献,以及您的为人和恩情!

韩美林(著名艺术家)

郑可先生是我国著名的艺术家、教育家,一生成就卓著,有着很深的学术造诣,非常值得我们学习与缅怀。他在教育上结合了中国与西方的教育思想,形成了一套很好的理念与方法,对学生们的学习与创作启发很大。

我大学毕业后,曾担任他的助教,在学校里讲授变形人物与图案课程,历时两年。期间他的艺术主张、观点以及做人的道理,对我后来的艺术创作,甚至一生都影响巨大。主要表现在:

在绘画方面,我受他影响很大。郑可思想活跃,注重艺术与材料、工艺与科技等方面的融合与创新。我记得他曾经说过,为追求目的,艺术上可以不择手段。他画人体素描时,往往用几根炭精条捆在一起,横涂竖抹,省时省力,这直接影响、启发了我。我画画就用宽头笔,尤其是画国画时直接用板刷蘸色彩来画。

雕塑方面,尤其是金属铸造艺术方面,我觉得他对我帮助最大。郑可先生对金属工艺的研究很深,我曾跟随他焊接过雕塑,焊点表面光洁度好,没有气孔,大小均匀,外行人看不到焊点。我本是学染织专业的,与青铜铸造没什么关系,然而现在我做的是全国最大的青铜铸造雕塑,30m以下的工程、项目都不接。

造型意识方面,他强调艺术上的抽象、夸张与变形。他的陶瓷动物雕塑很有特色,对我的启发也很大。当时我做他助教,在学校里教图案课程。他说为什么要变形,染织专业为什么要对花进行夸张?是因为夸张、变形后,更加美观,更好地表达出创作者的艺术感受。要根据不同的对象,用不同的工艺方式进行灵活地变形,要有来源、有依据。

在个人修养学识方面,我深受郑可先生启发。他对绘画、浮雕、陶艺、金属工艺、工业设计等领域均有研究,各项素质修养很高,对于音乐、建筑、科技等均有涉猎。在艺术创作与教学上,他经常用音乐上的知识教导我,艺术创作要思维创新,如同唱歌中运用转调一样,来提高艺术表现力。

郑可先生做人大气,教学上毫不吝啬,毫无保留地把他的知识、技巧传授给学生们。他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做人标准。当年他入党后,专门写了一篇文章《我入党了》,很兴奋,很高调,有些人对此不理解,我却深感认同。我觉得这体现出了他心中的一种永不言败的竞争意识,一种不屈服的抗争精神,郑可先生是个很可敬的人!这启发了我,要保持崇高的艺术理想,充满爱心,坚韧不拔,做个艺术王国里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一生兢兢业业,为国家、为教育付出了一生,我觉得他应该得到人们更多的纪念与崇敬。在郑先生80岁的时候,我曾出钱为他在北京办过个展,找电视台拍摄过他,以此来回报他的教育之恩。我呼吁更多的年轻人们应该多向他学习,学习他对国家、对人民的数十年如一日的勤劳、认真与无私奉献。

王受之(著名设计理论家)

我对郑可先生的研究与了解,主要是他1951年到上世纪80年代以后在北京中央工艺美院的这段期间。之前他有一段历史,大家恐怕都不知道。1984年我在香港理工大学讲学,有个来自爱丁堡大学的马休·特纳研究香港的设计史,他在1993年出了《made in HongKong》,主要谈香港制造的,里面把郑可先生在20、30年代在香港设计、制作的产品收录下来,里面有暖水壶,还有一套瓷的产品,把郑可提升到“香港工业设计之父”的地位。

有人说郑可先生有两个精彩的“作品”,第一就是黄永玉先生,黄永玉先生跟他学了多久我不知道,但是在黄永玉先生写的《比我还老的老头子》里面有一章节是写他的,其中有张郑可先生的木刻就是黄永玉先生雕的。第二个是做陶瓷的广州美院的高永坚先生。高永坚先生曾给我一个任务说,让我到北京找郑可先生,把包豪斯是什么搞清楚。在北京阜成门内小四合院里,郑可先生从头到尾给我讲了一遍,让我了解了包豪斯,对我来说是人生的重大转变。后来我接触到日本圣剑圣的《设计运动150年》,认识Pennys Mark,写出来应该说是中国最早的现代设计史。

郑先生有3个方面的才华,我们往往把他混为一谈,他第一个才华是他的浮雕。有一天,他在家里做浮雕,他对我说,现在人恨不得都做成圆雕了,还浮个什么雕!当时我说应该怎么做呢?他做了一个小稿,做成一个比较高的浮雕,他拿到手上说,“给你看什么叫浮雕!”“啪!”,他一下把小稿打到桌子上把他打扁了,反过来说,“这就是浮雕!”给我印象很深刻!他教人不是给你说什么是高浮雕、浅浮雕,他给你做一下,你马上就明白了。第二个是他的工艺,他在1946年我父亲结婚的时候,做了一个首饰,一块很旧的竹子上面打了北斗七星的7个洞,再用银镶进去磨光,漂亮的不得了。就是这种混杂材料的工艺品,我看到一种光芒,就是工艺美术民间和现代的结合,是完全相得益彰的。第三个就是他的工业设计,他的希望是将来能够批量化生产设计艺术产品,教学路线。他做了很多工作,他画了很多图,他梦想做这个,却没有赶上一个遂愿的时代。郑先生1988年就去世了,当时郑先生就是中国的格罗皮乌斯这样的人物,他敢说敢骂。最后,我讲一个故事,我有次到郑先生家里去,一进门见到郑先生的夫人,我就叫:“伯母。”郑伯母说;“我不是伯母,他才是伯母(百无)。”就是他搞得什么都没有了,把香港的、新加坡的工厂卖了,回来奉献给中国的设计教育,吃了这么大的苦,还入了党,取得了很高的成就。我觉得郑先生这个人,人格太高尚了,太厉害了!

沈榆(中国工业设计协会副秘书长)

向郑可老先生致以崇高的敬意。我虽然没有机会聆听郑老先生的教诲,但是在组建中国工业设计博物馆以及研究中国工业设计史的时候,发现众多的线索都指向了郑可老先生。

他的学生吴祖慈教授及其学生傅月明先生,是迄今为止仅有的两个人因为设计优秀的工业产品而被写入地方志的人物,并且占有很大的篇幅。前者设计了新华生牌电风扇,一改老华生50余年的老设计,出口到美国市场,打败了日本同类产品,后者设计了金星牌大屏幕电视机、中国第一代家用轿车等产品。他的另一位学生贾延良先生则是红旗牌770型轿车的设计师,从而使中国有了高级轿车。这些老先生谱系中的设计师为什么能够成为中国工业设计的中坚力量?我们分别进行了采访和调查,他们身上都有如下共同特点:其一是不相信一个设计理论可以指导所有的设计活力,因此他们对每一个设计任务都作了深入研究和充分的尝试;其二,他们都能够理解技术的作用,用设计充分表达技术的特性,同时通过设计不断赋予技术以新的意义;其三充分考虑到设计对人们生活带来的影响,充分尊重人的需求,努力避免其负面影响。我们可以将上述特征概括为“设计实践智慧”。而这种“设计的实践智慧”大部分得益于老先生的身教言传。今天当我们的工业设计理论可以通过引进西方的成果,技术则可以全球购买的情况下,学习郑先生的“设计实践智慧”,将有助于促进中国工业设计的发展。因为设计理论可以高歌猛进,设计的实践智慧则是在解决具体的设计问题的过程中闪现的。

纪念郑老先生,要让老先生的“设计实践智慧”在中国的设计长河中熠熠闪光,通过学习其优秀的作品,去发现中国工业设计新的知识,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

唐克美(中国工艺美术学会原副理事长)

我退休已经16年了,属于我们的工艺美术时代已经过去了,但是一些事,一些人,在我心中是不可磨灭、难以忘怀的。郑可先生就是这个时代我们工美人的恩师、严师跟名师。北京工美集团总公司从上世纪50年代到90年代,它的经济发展的方向跟目标,就是产品出口,为国家挣外汇。对产品的开发,工艺质量跟人才队伍的建设是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我们每年除了从全国各大专业院校,引进毕业生,建立了职工大学、工艺美术学校、技工学校跟工人的技术培训一系列的教育体系。我们请中央工艺美院的老一辈的先生们给公司当顾问、教课。郑可先生欣然同意来担任我们的主导教师,并在开课以前把他的教学思想、教学方法讲给我们,要为我们公司培养一批动脑又动手的一流的工美人才。我理解的“动脑又动手的人才”,是通过泥塑跟连环画培养学生,既能通过体面跟线条来造型,同时又有一定的造型能力跟水平。后来随着课程深入到泥塑阶段,他有一个要求,就是泥塑这个立体塑造的时候,每个学生不能用其他的辅助材料支撑这个雕塑,而要通过自己的设计,来找到这个作品的支点和重心支撑这个作品。当他发现有一个学生的作品里面撑了木棍,他一下就生气了,拍桌子。学生们很害怕,肃然起敬。通过这个事情,同学们受了很大的教育,做人要诚实、勤奋,严格要求自己。郑可先生把自己坦诚正直的品格,传给了工美人;把严谨追求完美的学风,传给了工美人;把科技与艺术结合的科技成果,传给了工美人。比如说,工美的超声波磨玉器,后来我们全部用脚踏改成了超声波,这个对玉器的生产制作有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另外,用线切割模具的工艺在我们企业,也应用得非常好。

俗话说:名师出高徒,严师出高徒。确实,我们这20几位学生,在经过他的指导培养后,回到单位,都是各个企业里面第一流的技术尖兵。后来因为政策原因,这个班没再办下去,我们觉得很遗憾,但是郑可老师辛苦的教育,最终是在工美取得了很好的成效。所以,郑可老师高度的责任感,强烈的事业心,无私的奉献精神,都在我们工美人心里留下很深的印象,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我们将以他为榜样,激励自己。

周国桢(著名陶瓷艺术家)

因事未能出席郑可先生的纪念活动,我深表遗憾。郑可先生于我有恩,曾对我的艺术创作面貌有着很大的启发作用。

上个世纪50年代的时候,我在中央美院读书。当时雕塑领域内的艺术风气受前苏联影响,注重写实,不太注重形式装饰。有次我去北京参加展览,听到了郑可先生的讲课,很受震动。为了能听完讲课,我把回程的票退了。但因为课程安排有变化,不知道郑可先生的课什么时候结束,又惦记着回家,感到很着急。这个情况不知怎么被郑可先生知道了,他约我去他家,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讲了有关艺术上的形式法则方面的知识与技巧,使我受益匪浅。

可以说,郑可先生关于形式法则等方面的艺术理念,我此前从来没有听到过。之后,我把他的这些指导思想运用到我的艺术创作中,在熟练掌握材料属性的基础上,进行高度的提炼与夸张,可以说是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我的艺术面貌自此有了很大改观。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就这一晚上的时间,改变了我的艺术创作观与表现方法。我的第2个艺术时期的面貌的形成,可以说完全得益于郑可先生的指导思想。

我觉得郑可先生是最早进行现代陶瓷艺术创新的,他在形式法则方面的探索与运用,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他是一个有远见、有胆识、富于创新与探索的艺术家、教育家,他对我国陶瓷、雕塑方面的发展功不可没。对于我国的现代艺术方面,有些人在谈“八五美术新潮”,认为是西方艺术风格进入中国,产生了现代陶艺的发展,我觉得这是不准确的。首先,中国陶瓷艺术自古就非常发达,“China”的由来就是一个非常具有说明性的例证,中国陶瓷艺术一直领先于世界,不存在被西方艺术催动之说。再者说,上世纪50年代,60年代的时候,郑可先生已经开始进行现代陶瓷艺术方面的探索,用新理念、新技法来制作陶艺。我当时从美院毕业到景德镇后,遵照郑可先生的教诲,进行了陶瓷艺术方面的创新,反映新生活、新思想,一改原来“四大美女”“老子出关”等传统题材,开辟了一个新的艺术局面。

现代陶艺的概念是什么?绝不是照搬西方的东西,是一批具有责任心和艺术创作能力的艺术家在坚持自己的文化传统基础上,不断发展、改进、创新而来的。而郑可先生前期的所有探索影响是巨大的。中国陶瓷艺术是国际的,是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国外很多艺术场馆都珍藏着中国的陶瓷艺术作品,很多瓷器在国外拍到很高的价格,这是应该引起人们自豪的。年轻人要多多关注本土的艺术,不要“不识人间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这次有这么一个活动,有这么多的人来纪念尊敬的郑可先生,我觉得很有必要,也很欣慰。郑可先生的艺术与教育思想应该得到更广泛的弘扬与推广,他的价值应该得到更高层面上的认知与肯定。

张得蒂(著名雕塑家)

我所敬重、爱戴的郑可先生,在艺术上对我数十年的关心和帮助,让我深切体会到“恩师”二字的深刻含义。

20世纪50年代,郑可先生在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任教,讲授装饰雕塑课程。那是我与先生的最初相识,也是我们师生之谊的开始。1957年,一场“反右”风暴席卷文化界,热心、耿直、真诚得像孩子一样的郑可先生,竟也没能避开风暴的击打而被划为右派。当年,我和我们班的7位同学也被打成右派,和郑可先生一起成为那场风暴的受害者。

20年后,右派平反,郑可先生在中央工艺美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开课。我所在的中央美院雕塑研究所,获批可选派两人前去听课,我竟有幸作为其中之一聆听了郑可先生的精彩课程。郑可先生对造型艺术规律素有深入研究,在这次授课中也有精到的阐述,给予我后来的创作以极大的启发。譬如在对“生动的规律”的总结中,对于“支点缩小”的强调,就被我用于秋瑾像的创作——疾驰的骏马与马上的秋瑾合为一体,而全部重心都落在一只踏地的马蹄之上,风驰电掣的效果,强化了秋瑾的“女侠”风姿。这件作品也被国家博物馆收藏。

几十年来,郑可先生对以浅浮雕为主要表现手段的“章牌雕塑”潜心研究,多有心得,并进行了各种摸索和实验。1982年,我接受了为《朱德选集》创作封面浮雕的任务。这套选集为硬面精装,封面采用硬纸压膜技术压制朱德同志的浮雕头像。由于封面厚度有限,浮雕厚度自然受到极大限制,加上浮雕造型被限定为半侧面角度,采用超薄浮雕表现就格外困难,非下大功夫才能掌握。面对如此难题,我自然想到向研究浮雕艺术多年的郑可先生讨教,为此我无数次前往郑可先生家,观察、研究他的多种实验性的浮雕作品,遇有不解则直接向他请教。在此基础上,我费时3个半月,经过无数次试验、修改,才最终完成了这件作品,并攻克了极浅浮雕技法的难题。

此后,我在中央美院雕塑系进修班教学多年,每年都从全国各地招收多名进修生。我注意到,全国美术院校的雕塑教学中,浮雕技法教学都是弱项,甚至很少安排,前来进修的学员们的浮雕创作能力普遍偏弱。为了帮助学员们提高浮雕创作能力,以利于他们未来可以胜任各种创作的要求,我决心把从郑可先生那里学得的浮雕技法,全部传授给所有前来进修的学生。为此我特别申请为每届学员亲自讲授浮雕技法,郑可先生精心探索的浮雕技法,通过我的讲授而传播给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很多届进修生们。我一直将这种传承,视为我对郑可先生的最好报答。

1985年,我在意大利国际雕塑竞赛中获得意大利共和国总统奖。郑可先生闻讯后非常高兴,并鼓励我接受邀约,继续参加下一届竞赛。恰在此后不久,郑可先生获知北京某厂掌握了电解铜技术,可以用于铜质浮雕的制作。恰在此时,我需要翻制第二次参加雕塑竞赛的作品,郑可先生极其热情地一定要亲自带我去电解铜厂联系翻制。当时北京的交通极其不便,几十斤重的石膏模具都是郑可先生和我一起抬上、抬下公共汽车。今天回想,先生当年已经80高龄,却不顾自己的劳累、安危,尽心尽力地扶持、帮助我这样的后生晚辈,真是无限感念又深感愧疚。所幸,我在那次雕塑竞赛中再次获得银奖,也算报答了先生的辛劳和关怀。

这些看似琐屑的往事,一直以来总是萦绕心头。我总是在想,我是多么的幸运,今生遇到了这样的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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