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槐花(组诗)
2015-07-30李皓
李皓
群,或者圈子
吃一次饭,或者搞一次活动
有好事者就建一个群
据我所知,除了微信群,QQ群
还有一些不知所云的圈子
我一会儿被拉进这个群
一会儿被拖进那个圈子
起初我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好像
不由自主地窥探了某个女人的身体
末了我有一种被大卸八块的感觉
我的孤独从一个群里晃到另一个群里
格格不入是一种孤独
随波逐流是另外一种孤独
尽管我开启了免打扰功能
但那些提示音仍然一声紧似一声
好像一下子,我和所有人
都有了不明不白的关系
清明致友人
“多年后,无风无雨
我在杏花村等你”
想起这首当年写给你的诗句
我开始彻夜难眠
廿六年算不算多年,而所谓的以后
到底离我们的初衷还有多远
风雨已不复当年的风雨
但风声过耳,烟雨依旧
我们苦苦追寻的杏花村啊
细雨绵绵的小镇,夜色阑珊
一杯浊酒让我们在中年里陷落
情真意切的,唯独故交和怀念
前夜的红月亮与我们失之交臂
我们能看到的,只是命运的一滴眼泪
牧童已然苍老,断魂的钟声
并不只在幽深的夜里突然响起
干脆让我们做牛做马吧
沿着春天的田垄南辕北辙
或者把自己种进荒芜的南山
开一次错误的花,做一回失败的草
东戴河
自己千里迢迢去看一个人,是一件
很浪漫的事。陪着朋友
千里迢迢去看一个人,是一件
很仗义的事
东戴河,我从另外一片海
走向你的时候,我闻到了酒的味道
奶油的味道,外省的味道
关内的味道
为心仪的人精心设计一场生日宴
是一种司空见惯的表达方式
驱车千里,奔赴他乡,才是
真正的浪漫主义,不落俗套
一片浪漫主义的海,却用一条
河的名字来命名,就像这个夏日的
雾霾和夜色,为我们的到来
打着掩护
我们知道一不小心
那些中年的脚印就会丢到外省
丢到一些我们无法预知的地方
被岁月抑或记忆的海浪卷走
但是,我们仍然执意要来
把一些话题定格在一个现实主义的
农家小院,吃着外省的蛋糕
过着我省的生日
隐去涛声的夜晚,多么
令人不安,又多么令人沉醉
外省的酒啊,总是令人把持不住
东戴河,今夜请把我遗忘
红嘴鸥
去昆明
你无法不与红嘴鸥相遇
这些抹了口红的昆明市民
让你觉得这一片高原
有不言而喻的美
这些美,来自滇池,来自翠湖
来自每一只从西伯利亚
迁徙而来的鸟
它不只是来过冬
更是回家
翠湖里的红嘴鸥,显然
比滇池里的红嘴鸥更加悠闲
谁叫翠湖是滇池的一个港湾呢
是港湾,就有避风的意味
而海埂,显然有些格格不入
它把八百里滇池逼到一个山脚
让红嘴鸥在飞翔的时候
不得不相互躲避对方的翅膀
那些无法飞翔的红嘴鸥
此时正在翠湖里追逐一只野鸭
它们的仗势,贪婪,占有欲
像极了那些虚伪的人类
看来在昆明,除了风
我还要躲避这些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家伙
我用一袋饲料讨好它们的同时
也必须搞清自己
到底是何居心
爆竹
这一刻告别低眉顺目
那些内敛、隐忍、中庸的美德
就让它们道亦无道
让它们魂飞魄散,如雷贯耳
让我断喝一声
快意恩仇,在冬天的旷野里
大开大合,没有任何顾忌
小人们都作鸟兽散
晦气,沮丧,窝囊,敌意
都灰飞烟灭,至少也把它们
赶进冰雪的负面
任其躲进阳光
照耀不到的地方
戚戚焉,或者安乐死
而我,我们
终将在一次自我分裂中
实现再生,或者重生
而那一声脆响
道不尽的心酸与卑微
也终将,自消自灭
6月6日游碧流河水库看遍地槐花
碧流河水库是大连的水源地
这个大家都知道
有点诗意的人叫它水碗
这个有些人不知道
碗里是不能洗头的
我更不敢在这样的碗里洗头
于是我满头的头皮屑
都散落在水库周围的山上
一片一片白花花的触目惊心
有人说
这叫枕上雪
这雪是带了香味的
很浓郁的香味像母亲年轻时擦的
雪花膏的味道
而且年年这个季节都在街上飘
乡下的格外香
稀里哗啦的
扑鼻
在碧流河
我是个散漫的游客
在城里
我是个不肖的儿子
一朵槐花能不能医治
我脑袋上罹患多年的皮肤病
早已不再化妆的母亲啊
雪花膏对我来说
是一种药
母亲你的白发
把我的眼耀得好疼疼出泪花
雪花落在笛子上
在冬天说到月亮
总是有些不合时宜
在他乡说到月亮也多少
有些牵强抑或矫情
可我分明看见一枚
越来越圆的月亮
在冰冷的浑河之上
在火热的诗歌之上
在大伙房水库的冰雪之上
在一见如故的陈年老酒之上
这个月亮是从你的笛子里升起来的么
我听到了高山流水的快意
我听到了一江春水的叹息
煤城的月亮总是不动声色
像你的内敛,你的分寸
你含而不露的豪放与性情
在觥筹交错之间泄露了隐痛
我开始痛恨那些稍纵即逝的夜晚
它轻易地放弃了一轮
又一轮圆月,让团或者圆
变得如此短暂
让一场诗意无限的唱和
变得如此感伤
一场大雪正如期抵达大连
而从那里开往齐齐哈尔的列车
载不动别离的月光
雪花都落在你的笛子上了
而我的心跳正一路隆隆向北
责任编辑 柳 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