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鲁大夫秋胡戏妻》中的喜剧与悲剧

一、《秋胡戏妻》中的喜剧表现

鲁迅讲过：“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滑稽可笑的人或事物披上一件令人炫目的漂亮外衣，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庸俗丑恶，当这件漂亮的外衣被撕破时，不仅暴露出本质原形，而且受到众人嘲笑。这种内容与形式、本质与现象之间的不和谐，能引人发笑。

（一）喜剧语言动作

语言和动作能让人物变得鲜活，在戏剧中则表现为插科打诨，“科”指滑稽动作，“诨”指滑稽语言。在本剧中，科诨有宾白和舞台动作两种方式。

剧中上场诗作宾白科诨：“（净扮罗大户同搽旦上，罗诗云）人家七子保团圆，偏是吾家只半边。（搽旦诗云）虽然没甚房奁送，倒也落的三朝吃喜筵。”罗氏夫妻作为梅英父母，女儿出嫁二老想的竟是可以吃宴席。且无所顾忌地自揭老底：没有儿子，没人养老，没有钱财。这种忽视情节合理性只追求外在喜剧效果的形式，反倒让人发笑。

还有用舞台动作插科打诨：“（秋胡做吟科，诗云）二八谁家女，提篮去采桑。罗衣挂枝上，风动满园香。可怎么不听的待我再吟（又吟科）（正旦回身取衣服做见，云）我在这里采桑，他是何人，却走到园子里面来，着我穿衣服不迭？”梅英采桑劳累，脱下衣服准备晾晒，秋胡看到其美丽背影，便吟诗搭讪。这里秋胡的戏弄配着梅英回身穿衣及抱怨的情态，在慌忙的科诨中制造出喜剧效果。

（二）喜剧人物

喜剧性艺术的核心之一是“人”，富有喜剧性的人物是喜剧构成的重要因素。元杂剧中的“净”角从唐代参军戏中参军和苍鹘这两个娱乐大众的角色演变而来，故而延续了逗乐观众的职责。

在第二折中：“（净扮李大户上，诗云）家中有钱财……则少一个标标致致的老婆……四村上下人家，都是少欠我钱钞粮食的，倒被他笑我空有钱无个好媳妇。”李大户腰缠万贯，却娶不到老婆，还被欠他钱的村民笑话。这种身份与现实的反差，形成喜剧效果。

罗氏在李大户威逼利诱下，竟逼女儿改嫁，可笑的是他们竟为了吃宴席，更可笑的是他们还加入了请亲队伍。当知秋胡没死时，他们又是这样一副嘴脸：“（罗、搽旦云）呸！这等你说他死了也。”当知秋胡真实身份时二人态度立刻转变，还将自己与乌龟相提并论：“如今且学乌龟法，只是缩了头来不见人。”前后嘴脸不一致，让人发笑。

（三）喜剧表现手法

本剧运用误会、巧合、对比、重复等表现手法，构成喜剧矛盾，表现喜剧效果。李大户作为大财主却未受到大家尊重，他自以为是，粗俗不堪，被村民嘲笑。这种名实不一致的对比，也暴露了人物可笑的本质。罗氏夫妻为了利益牺牲女儿，更是荒唐可笑。巧合的手法是本剧喜剧性的一个重要表现，秋胡夫妇结婚三日被迫分离，是巧合;夫妻桑园重逢认不出彼此，也是巧合;更巧合的是，秋胡路上调戏的采桑妇竟是自己的妻子。重复是喜剧表现的又一手法，李大户一心梦想洞房花烛夜，金榜挂擂槌，他不断提到却未得到，不免讽刺，这样又达到了以丑见美的效果。

二、《秋胡戏妻》中的悲剧表现

在世界美学史上，美学家从不同的出发点，对悲剧进行不同的分类。本文根据以下分类，来分析其中的悲剧表现。根据悲剧发展的历史过程，美学家把悲剧分为：命运悲剧（主人公与命运抗争，最终仍摆脱不了命运之神左右而导致悲剧）;性格悲剧（由于性格的弱点而造成的悲剧冲突）;社会悲剧（由旧社会、旧制度造成的普通善良人的悲剧）。

（一）命运悲剧

梅英与秋胡结婚三日，秋胡就被抓走当兵。秋胡十年杳无音讯，而婆婆年迈多病，公公早已去世，与婆婆相依为命的她承担起家中所有的担子，做着辛苦的体力活维持生计。她对丈夫的离去和贫困的生活无能为力，面对被劝改嫁的侮辱，同样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好不容易等到秋胡回家，却发现自己苦等十年的丈夫竟是调戏轻薄自己的人。她过着凄苦的生活，拼死不改嫁，保持着自己对丈夫的忠贞，消耗掉自己宝贵的年华，而丈夫却以最不堪的方式出现，这是多大的讽刺。本想让丈夫写休书，怎奈婆婆以死相逼。哪怕梅英如何反抗，却终究抵抗不了命运的捉弄，最后不得不与秋胡重归于好。梅英无论怎么冲破束缚争取自己的权利，在命运这张大网下，个人是没有任何力量的。

（二）社会悲剧

秋胡结婚三日被强行拉去从军，这对希望读书改变命运的秋胡来说，是梦想的破碎。因为十年杳无音讯，使得妻母生活拮据，也使得李大户对梅英百般纠缠，甚至出现夫妻见面不相识丈夫调戏妻子的丑剧。秋胡被强行拉走说明了官场的黑暗，当时社会无章法的征兵制度以及劳动人民毫无地位的处境。秋胡是社会制度下的牺牲品，作为读书人，丈夫，他都充满了悲剧色彩。

秋胡母亲刘氏“自夫主亡逝已过，只有这个孩儿”，不但孤儿寡母，雪上加霜的是儿子还被抓，只剩媳妇与她持家。婆媳生活艰难，自己身体也每况愈下。因贪吃李大户的酒，无奈劝儿媳改嫁。这对她首先道义情感上无法接受，再者儿媳一旦改嫁她再也没了依靠。但她无力改变，在当时的社会下，她都来不及反抗也无法反抗就成了可悲的人。

罗氏夫妻是社会底层劳动者，辛苦劳作却生活贫困。不公平的是，因无力偿还借地主的米，竟得把自己女儿出卖。可见，当时社会制度的黑暗和有权势人的无法无天。罗氏因贫困而将欲望双手伸向自己女儿，他们自然不愿意，但是在黑暗无天理的社会面前，他们无能为力。

本剧虽以大团圆结局，且用多种喜剧手法，在表演上也有诸多可笑之处。不过梅英被命运捉弄，剧中其他人物成为黑暗社会不平制度下的牺牲品，体现了深深的悲剧色彩。

作者简介：王晋丽，青海师范大学2013级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