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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爱情诗中被人“隐去”的男子形象

2015-07-25裴阳

北方文学·下旬 2015年4期
关键词:丰富诗经

摘 要: 《诗经》爱情诗中的男子一直“生活”在女性的光环下,他们的情感世界不太被人所重视。其中有十多首以男性口吻唱出的恋歌,这些诗歌塑造了一系列的男性视角中作为对象的女性形象,也表达男性对爱情的追求与渴幕。本文试图通过对这些情人形象的分类研究,探索诗经时代男子在情感生活的独特风貌,还原质朴的男性形象。

关键词: 《诗经》;男子形象;纯真;丰富

自从宋代以瘦为美后,一直以来中国南方流传着一句俗话“茶要烧,老婆要娇”,这代表了中国人对女人的审美标准。一个男人忌讳自己身材矮小,一个女人若被称为人高马大也一样苦不堪言。《诗经》前的女性是女神,没有喜怒哀乐;《诗经》后的女性是女奴,她们的七情六欲是被压抑的,《诗经》中的女性有强健的体魄,完整的愿望,自由的个性。她们象一块璞玉,没有精工雕琢的细腻文理,也就没有丧失浑成的天性自然。似乎也正是因为和现代女性有着如此的迥异,所以更多的人把目光集中于“姿态万千”的女性身上而忽视了男性的生活。

一直以来人们关注《诗经》婚恋诗中的女性形象,男性即使偶尔被提及也只是作为陪衬的存在,他们或者朝三暮四、二三其德(各种弃妇诗),成就负心汉的群像;或者在爱情面前畏畏缩缩没有担当反而成为女性表达爱意的配角,如《王风·大车》、《桧风·羔裘》;或者总是处于被动一方而丧失了男性的魄力,如《郑风·子衿》。在世人的眼中《诗经》中的男子在爱情面前一直是“隐形”般的存在着,他们没有“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的完美外貌和夺人魅力,也没有《召南·摽有梅》中女子的大胆,更没有《唐风·羔裘》中女子的泼辣和不畏权贵。

《诗经》中以男性口吻唱出的恋歌有下面15首:《周南》中的《关雎》、《汉广》、《召南·野有死麋》、《邶风·静女》、《椰风·桑中》、《唐风·椒聊》、《王风·采葛》、《郑风》中的《野有蔓草》、《出其东门》,《秦风·蒹葭》、《陈风》中的《东门之枌》、《衡门》、《东门之池》、《月出》和《宛丘》,在这些诗里女性皆以“他者”形象出现。《诗经》中的男子也是有情有义、温柔缱绻,在爱情的世界里他们有着不输于女性的独特情怀,有着自己的心理历程。

一、痴心人的单相思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周南·关雎》)。“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周南·汉广》)。“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陈风·月出》)。“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秦风·蒹葭》)①。这几个令人魂牵梦绕的情人在某些方面具有一定的相似性,然而那几个男子的形象却更是如出一辙:爱而不得,魂牵梦萦,处于单相思深陷情网而不能自拔。

《关雎》中的男子对河边采荇的淑女产生了爱慕之情,闻一多《风诗类钞》说:“关雎,女子采荇于河滨,君子见而悦之。”[1]全诗中女子仅仅以苗条的背影出现在大家的视野当中,没有给予她正面的描写,没有言语,没有思想,没有情感,对君子的追求置若罔闻。可即使这样,诗中的男子独自品尝“求之不得”的痛苦,只能在想象中与她亲近、结婚,却依然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月出》中的“佼人”在明月流辉之夜,随着男子对月兴怀,她仙姿摇曳,若隐若现,却不可触及。诗人无奈地抒发着对“佼人”固结莫解的相思之情.开启了后世见月思乡的先河。清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说《月出》:“此诗虽男女词,而一种幽思牢愁之意,固结莫解。情念虽深,心啦淫荡。且从男意虚想,活现出一月下美人。并非实有所遇,盖巫山洛水之滥觞也。”[2]月下美人着实令人捉摸不透,而《蒹葭》中的水边伊人也一样让人可望而不及也,对姑娘由衷的爱慕和“道阻且长”的遗憾交织在一起为我们完美的再现了痴心男子的形象。其中的男子明知道心爱的姑娘求不得,但仍然心向往之,最终也只能再想象中得到满足,真所谓“我爱你与你无关”。

二、有情人的爱相随

单相思的男子之情让人不胜唏嘘,而热恋和婚姻中的男子情人的相伴左右,拥有世间最美的爱情,为心上人情之所独钟,其所演绎的爱情绵长热烈,刻骨铭心,昭示着周代的诸多无名男子对爱情的执着、专一、热烈,深情款款谱写出动人的旋律。

我爱你就要时刻看见你。《周南·采葛》中写到,那位姑娘去采葛,只是一天没见着,好像三月久相隔,又像隔三秋受煎熬,更甚至似乎有了三年那么长。诗中男子的恋人去采葛,想来地点并不远,时间也明确交代只有一天,但对这位多情的男子而言,短暂的离别却分明是难以忍受的空间距离和无法排遣的度日如年的时间长度,在他焦灼的等待中,平平常常的一天,始而“如三月兮”,继而“如三秋兮”,最后竟然“如三岁兮”,这种逐步升级层层递进的心理时间,形象地描绘出男子对情侣思念之热切,爱之浓烈,以至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成了后代习用的成语,专门用来描摹恋人之间那种难舍难分的情愫。《邶风·静女》是一首男女约会的诗,“爱而不见,搔首踟蹰”见不着爱人,来回着急抓头皮。钱钟书的《管锥编篇》:“《静女》一诗,本是情诗。”[3]诗以男子口吻写幽期密约,既有焦急的等候,又有欢乐的会面,还有幸福的回味。

现在的人们总会说男人恋爱中一个样,婚后又是另一个样,然而先秦时代有这样的好男子,婚姻中对爱情则表现出一种超常的执着和坚定。《豳风·东山》是一首写征人解甲还乡途中抒发思乡之情的诗,他渴望早日回家,有担心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表现了复杂细腻的感情。唐人诗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②,可谓此时意境最好注脚。其最动人之处在于写思妻,征人思妻,不直抒胸臆,而巧妙地通过联想,对面落笔,幻现出妻思征人的情景,三年不见的妻子,在家怎样地“思君令人老”,又是怎样地“朝朝望江口”。后世唐诗中许多诗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情在深处你侬我侬,或许更好的情话是对爱人的承诺。《邶风·击鼓》写丈夫将要远征,妻子“忧心有忡”恋恋不舍之时,丈夫对妻子的郑重承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个承诺,表达了男子对爱情的地老天荒的珍视和忠诚,也已成为经典的爱情名言,具有永恒的魅力。方玉润《诗经原始》认为“此戍卒思归不得诗也”,思念妻子不忘为他们的爱情许下美好承诺。

三、心仪她,大胆发声

不同于痴心男的等待,有情人的绵绵情意,在《诗经》恋歌的男性视角中存在着另外一类情人形象,那就是可欲求的性对象,男子心仪于她自然大胆说出自己的心声,这些表现在纯真、原始的诗经时代是最正常不过的情况了。

闻一多先生的《说鱼》从民俗、民谣和古诗中,考释鱼的隐语,指出古诗和民歌中,鱼为配偶、情侣之意,打鱼、钓鱼隐指求偶,烹鱼、吃鱼喻合欢或结配。以我们熟悉的汉乐府民歌《江南》为例,“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之句,在闻一多看来,鱼喻男,莲喻女,鱼与莲戏,是一种恋爱的舞蹈,是原始繁殖仪式的变形。唐代的女诗人还解此诗的风情,鱼玄机《寓言诗》曰:“芙蓉叶下鱼戏,虫带虫东天边雀声。人世悲欢一梦,如何得作双成?”

我们的《诗经》中也有不少类似的例子,与贵族恪守礼节的婚姻相比较,民间婚姻里的男女相会择偶要开放得多,互相爱慕,渴望婚配,乃是人类的基本现象和生存繁衍的基础,古代的风俗生活中两性之间有生殖企求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女性唱出的歌曲也多有两性交欢的渴望:《王风·丘中有麻》、《郑风·狡奄》、《唐风·有扶之杜》、《曹风·候入》都在“饮食”、“饥渴”的性爱隐语下呼唤着情人与之共浴爱河。但是女人的表达有一种未经雕琢的自然与质朴,比较含蓄。而男性的表达则直自得多,对女性高大丰满的体态的欣赏以及对性的欲求,有的时候过于直接,尽管他们也许亦是出于爱意。《郑风·溱洧》和《郑风·野有蔓草》等诗中的情人形象便是如此。

自古以来《溱洧》一直被视为淫诗,《诗经原始》云:“刺乱也。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淫风大行,莫之能救焉。”[2]朱熹《诗集传》云:“郑卫之乐,皆为淫声。”[4]虽然以我们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男女自由爱情的前卫思想,的确是不被封建卫道夫所容忍,但我想,深入全诗的字词来看,或许本诗也表达了其他别的想法。“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蕑,菊科,香草,古人采兰于山谷之中,以祛除不详,然后事实上“蕑”还有催情的功效,诗中的男男女女全都佩戴蕑草,在一定意义上也是表达了对原始欲望的渴求。“芍药”,古代离别之时赠送,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古代芍与约同声,情人借此表恩情、结良缘的意思。”[5]。

《野有蔓草》是一首公认的野合诗,朱子《诗序辨说》言:“田野草露之间,男女邂逅,心许目成,以苟合为偕臧。”这位苟合的男子赞美“清扬婉兮”的“有黄一人”的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但“适我愿兮”、“与子偕臧”的说法,隐约透露出性满足的愉悦在这一爱情经历中占有很大分量[6]。

《诗经》中的男子不论是弃妇诗中的”反角”,还是爱情诗中的痴情汉子,他们都活的有血有肉,以其独特的风貌屹立于先秦的世界而不被女子掩盖其风华。至于和后世的男性形象相比,在情感生活方面,他们无疑更单纯、真实,散发着人性美的光辉。后世的男子他们似乎不耻也不愿去向外人诉说自己的爱情、婚姻,虽然后世的婚恋诗大多是男性创作,但真正从男子自身的角度出发,纯粹描写他们情感的诗作是很少的。“历代著名诗人少有涉足爱河的,杜甫一生写诗1400多首,只有《夜月》一首才算情诗;北宋诗人苏东坡有诗词3000首,大多是表达自己的遭遇和抱负,只有《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写到和妻子的爱情”[7]。

《诗经》中的女性是男性文化樊篱外的旷野花朵,男权意识下的女性注重娇弱、柔美,具有摆设化、宠物化、奴仆化的特点,甚至女性也以此标准自我塑造。然后我们也依然不能忘记《诗经》中虽然看似“弱小”的男性存在,相比于后世的腐朽专制,此时的他们纯真、朴实,会为心爱的女子痴心等待,会为情人许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更会为了她无畏表达爱意。

注释:

① 程俊英.《诗经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② 郭伯勋.《宋词三百首祥析》 [M].北京:中华书局,2008.

参考文献:

[1]闻一多.风诗类钞[M].南昌:江南书局,1973.

[2]方玉润.诗经原始[M].李先耕,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6.

[3]朱熹.诗集传[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57.2.

[4]程俊英.诗经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5]吴培德.诗经论集[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1993(33).

[6]郑群论《诗经》恋歌中的男性视角的情人形象[J].扬州教育学院学报.

作者简介:裴阳,湖北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国家基地班)本科大三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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