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苏埃拉的诗
2015-07-24
康苏埃拉,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比较文学系,现为美国南加州大学教育学院研究生。获第九届未名诗歌奖、全球华语大学生短诗大赛一等奖。曾任2014年上海国际文学周、2015年香港国际诗歌节翻译。策划编辑译本菲茨杰拉德散文集《崩溃》、普拉斯诗集《爱丽尔》。个人译作包括E.M.福斯特小说《大机器停止》《棉花诗画集》等。
旧金山海滨
——给一位诗人
海滨的守火人食字,也偶尔饮海
尽管火种并不忠诚
但你熟识热带,这么多
不可逾越的纬度,这么多通红的眼睛
你站在里面捕捞词藻,用直觉的斧子砍柴
而那片被划分出内外的水域仿佛某种决定:
一旦搭建,就意味着劈开
现在,守火的人请告诉我
如果今天还不是时候,
那是不是就在明夜,在鲸歌响起的海上
你将拾起第一颗盐——
总有一捧焦土还留有远祖的姓氏
写下它,使我的燃烧像海一样开始
悬 崖
躺进暮年的词典,我会把世界从头翻阅
会把我途经的一切读给你听:
一群蓝色马,悬崖,失真的雨依然在下
为了和你相认于雨水,我会抹去自己的脸
会走回镜中,把世界颠倒过来、重读一遍:
失真的雨依然在下,悬崖,一群蓝色马
——无论如何,每次都要途经悬崖
是的,我看见悬崖始终处于最中心的位置
正如每次途经你时,
我所握紧的那片陡峭的静止
与天使对谈
“如果你有心,
或比心更为轻盈的跳跃
就赠你一只红鸟,
作为彼此天真的口信。”
“再捎一捧多羽的火吧,让你
细密地注入我……
注入被晚云捧起的山峦
每一轮晕眩,和带刻度的柔软。”
找水的红鸟们在我眼中集合
——“日落了”,你说。
爱 欲
上帝之手经过我们而穿透——
一扇窗的记忆,越敲越清凛
一场火灾深处,灰烬喊着“灰烬!”
一树由苦味构成的夜莺……
上帝之手经过我们而收回——
一双濒死的眼睛,黑暗绞碎自己
秋日的起因
是的,在这个缓慢的秋日
又将响起预言般迟来的雷声
又是我,因最后一个睡去
而竟目睹了光的起因,是的
在白昼眼里我又一次看见
老虎——竟以情人的温度站起
没有对我言语。而更多老虎,
已由一丛死水仙的暗影背面步出
它们也与我一样,活着,疲于口渴
但我们都曾于某种战栗深处
甘甜地爱过:雨季时分,
一丛死水仙的暗影……
是的,我至今仍能摸到那些
纯金色的碎瓷,缓慢割在我骨头里
是有生之年的下一个秋日
是的,是的,是的。
缺席即永在
你不在这个黄昏,不在
与鸽群有关的颤音之间,替我熄灭
雪,熄灭一场死雪纷飞的叫喊
你也不在宇宙心里,紧握这束渐红的时辰
敲着同样渐红的我,因赤裸
而未能敲响的大门
你不在那扇门外,不在它已到达的
一切暗穴,也不在我的半空
那些比意义更野蛮的焰火之中
你不在这簇词语,迸裂
闪着光亮的末节,也不在它们体内
黑与黑的间隙
你不在此时,此刻,只在你——
因被我称之为罂粟而灼伤的唇上
在唇的创痛所能触及,一整片
对其他事物广阔的摧毁里
祝 酒
——于异国新年
我心如酒宴,
你身在这酒宴之间
是子夜唯一的烛台尚未由我点燃
眼里有薄雾,有发着低烧的琴
拨开就有宫殿在其上建成
为了痛饮,而继续痛饮
饮到醉时更要敬一敬古人
如果忘了,就另斟上一盏
敬给那群用乡音
为我们洗杯的塞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