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的力量
——论《汤姆叔叔的小屋》与南北战争
2015-07-17孙燕南京师范大学南京210097
⊙孙燕[南京师范大学,南京210097]
宗教的力量
——论《汤姆叔叔的小屋》与南北战争
⊙孙燕[南京师范大学,南京210097]
本文运用宗教修辞试分析《汤姆叔叔的小屋》中以“正义感”为“最后审判日”的标准是如何实现正义和邪恶的最后决战的号召的;并结合小说创作的激进的废奴运动的社会背景来说明《汤姆叔叔的小屋》的修辞力量无疑激化了南北之间的矛盾,间接导致了南方的脱离,加速了内战的爆发;同时说明在内战中,修辞的再次使用加深了战争的残酷性,使战争给人们带来的伤害久久不能平复。
《汤姆叔叔的小屋》激进废奴者“正义感”内战
斯托夫人通过《汤姆叔叔的小屋》宣称作为上帝的代言人,欲向世人说明上帝的旨意在于切除奴隶制这颗毒瘤,人们才会获得新生。作品中充斥着作者发自内心的呐喊:正义必须也终将战胜邪恶。这种排山倒海的气势震撼着许多美国人的心灵。而在当时美国南北双方在奴隶制的问题上已处于剑拔弩张的时期,这部小说的横空出世无疑使废奴运动达到了高潮,把人们对奴隶制的憎恨推向了极点,深深激化了南北之间的矛盾,废奴运动由地下运动转为公开,由口诛笔伐转向军事袭击,从而加速了美国内战的爆发,而这场最终以正义为名的战争给美国带来的伤痕却久久不能愈合。
一、南北战争前的废奴运动
19世纪20年代到30年代,废奴运动也随着美国战前变革前奏像禁酒运动、女权运动、和平运动等慢慢浮现。此时废奴运动主要也是一种宗教说教运动,源于福音派新教运动,视奴隶制为道德上的罪过,违背上帝的安排。这些废奴主义者只是个小群体。
然而奴隶制这个已盘根错节地深深嵌入当时美国体制中的“毒瘤”,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切除。由于无法在南方直接进行有效地宣传,且不能对南方的奴隶制度进行直接地接触与观察,变得更加纯粹地从道德的角度探讨这个问题,转向内心的思辨,他们关于奴隶制的思想日益带上神学和千年至福说的色彩。19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北方在“第二次宗教大觉醒”的潮流下,废奴主义者们开始相信人的完善能力,相信恶真的能被根除。同时进行“神圣的自我赋权”,很多人都乐观地自认为是先知,遵从上帝的意志实现去人间天堂,约翰·布朗就是其中一例,史托弗解释道:“在1837年经济萧条后,布朗将上帝主权内在化,确信已被选为永久的救世主。”①就这样,一些废奴者们开始相信唯一可行的战略就是要求“立即”废除奴隶制。
当然此时,北方这种激进的思想是很少的一部分,很多理智的北方人虽坚信奴隶制是不道德的,但想到废奴事业如此困难重重、个人力量是如此渺小,以及顾及到血腥暴力后果或是南方脱离的政治责任,在挣扎中保持着温和的态度。
二、《汤姆叔叔的小屋》中的修辞策略
《汤姆叔叔小屋》于1852年发表,正是南北矛盾使得危如累卵的美国联邦更是雪上加霜。这部以“引发战争”著称的小说,然而在一开始并没有直接进行革命性话语的表达,而是在前大半部分都充斥着矛盾复杂的情感,应该如何应对奴隶制这样的历史鲠喉之痛?这既是作者的两难,也赢得了大多数持中立态度的美国人的共鸣。而斯托夫人的高明之处在于成功地避开了这个长期困扰美国的问题,将其上升到了神学的围度,将一切重心都归结到“最后审判”中,而这与北方流行的至善论和千禧年的新思潮成了契合。通过在人性的弱点和“灰色道德”的挣扎中不断插入“最后审判”的意象描写,将自己的评判——“有正义感”等同为“上帝的意志”。在这种以“正义”即“上帝旨意”的强大修辞作用下,一切问题都变得简单了,加之小说后半段“最后审判”营造出的恐怖紧张的气氛,则讳莫如深地将“行动”归入其中。
首先,全文围绕的一个中心问题展开:一个正派的基督徒应如何应对奴隶制?在前面已经提到废除奴隶制的在法律文化等等方面的困难,但斯托夫人却小说的结束语中强调了“有一件事是人人可以做到的——他们可以做到有‘有正义感’②”。在《汤姆叔叔的小屋》中,作者都在通过汤姆这一博爱且虔诚的黑人人物形象宣传着上帝的审判标准。纵观全文存在着许多相互对立的人物,而这些一个个个性鲜明人物的灵魂本性早已被作者贴上“正义”与“邪恶”的象征性标签,如汤姆与贩奴者黑利,小说通过一个个“被诅咒”或“被救赎”的鲜明人物的比较,以抽象且超自然的方式,将奴隶制归于最简单的神学问题,即奴隶制是有悖于上帝的“有正义感的”旨意的,就像谢尔贝夫人所说,“上帝诅咒奴隶制”③,在此问题上是“无需争夺的王冠”④。
然而,小说所要表达的却远不如此。在上帝眼里的“正义感的”标准是否应该包括行动呢?小说中安排了汤姆的第二个主人圣·克莱尔,在其身上我们可以深刻体会到“无作为”的痛苦,即因奴隶制问题的巨大和个人作为的微不足道与必须有所作为相冲撞。一方面他能够清楚地认识到奴隶制本身的罪恶,“说什么奴隶制的种种弊病!真是胡说八道!奴隶制本身就是一切弊病的根源”⑤;另一方面,除了奴隶制给予他安逸生活不想变化之外,他还感到一个人力量的渺小“干预也没有用,对于这类事,根本就没有法律可依。我们能做的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我们只能这样做”⑥。虽然他曾“依稀朦胧地渴望成为解放者——把我祖国的瑕疵和污垢荡涤干净”,但最终“没有成为社会实践家或者改革家,而成了一块随波逐流的木头”⑦。
但圣·克莱尔在其挚爱的女儿伊娃死后转向了精神幻想,“最后审判日”是如此的靠近且真切,由此圣克莱尔发生了改变,从开始的因不闻不问而不敢信教,开始保持着天谴的幻想,并将世俗革命的可能详尽地与圣经文本中的永恒革命相结合:“当人正在荣耀里,同着众天使降临的时候,要坐在他荣耀的宝座上,万民因为都要聚集在他面前,好像牧羊的分别绵羊和山羊一般……王要向他左边说:‘你们这被诅咒的人,离开我进入那为魔鬼和他的使者所预备的炼火之中。因为我饿了你们不给我吃……’”⑧被“最后审判”的幻景所激励,他说道:“一个人若不尽全力反对不公正的制度,必要时甚至不牺牲生命的话,那他就不是一贯的笃信基督教。”⑨因此圣克莱尔超越了碌碌无为,他谈及的是加入世俗末日经和革命中。这是小说的转折点。这点在于末日审判是否包括行动,圣·克莱尔像作者一样因不作为陷入困境,一直认为行动有违上帝旨意而不敢有所作为。圣·克莱尔从一开始就为未被分类成是“救赎的”还是“诅咒的”,但其在正义的感受和“最后审判日”幻景的激励下,达到了决策的时刻,也开始了正义的行动。
圣·克莱尔与伊娃死后,他们所代表的黄金时代的希望也开始破灭。并与雷格里黑暗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雷格里不仅是象征性的地狱,也是象征性的现世,在此我们看不到希望的世界,该章以“黑暗世界”为最后的世界观。一开始对于他的庄园是这样形容的:“展眼望去,无边无际黑压压的沼泽地里密密地根植着怪异的柏树,树枝上夸张地爬满了灰黑色的苔藓,犹如魔鬼身上披着鳞片似的黑纱。”⑩这充分显露出庄园的邪恶、肮脏、阴森,人性在这里受到压抑和摧残、践踏。在这种“地狱”的意境下,作者引文“我赞扬已经死去的灵魂远胜过或者的人。?”充分表达了对现世的绝望,再加上现实中《逃奴法案》的颁布,前景更加令人担忧。
这种对现实的绝望不免会引起读者道德宗教情感上的触动,而充斥着全文的“最后审判日”的意境,这是作者以上帝的名义给读者一丝寄托于未来的希望,这种希望正与激进废奴分子们的千禧年的幻景不谋而合。她告诉那些被自身利益和害怕做错决定导致血腥后果的而“无作为”碌碌无为的人们,在此有一个简单的是与非,“不管人们的行动好坏,现在已不是问题;问题是:你们将站在哪一边?”就这样,《汤姆叔叔的小屋》通过包含担忧与恐惧又将人们的恐惧释放,移除了政治疑虑达到了情感诉求。人们不需要麻烦于承担社会责任的行动方针,而是相信一个人的行动是被上帝认可的甚至是任命的,也将出现在比世俗更重要的神圣设计之中,人们要做的只是行动。
三、《汤姆叔叔的小屋》与南北战争
在小说这种正义与邪恶的修辞力量下,且上帝的意志就是以“正义”的方式实现新世界的来临的宣传下,强化了废奴者的斗争激情,一些激进废奴者更加肯定了暴力行动的必要。布朗的起义及在堪萨斯几年中断断续续发生的暴力事件中,成了内战的先声,反倒没有使奴隶制的根基有所动摇,更加激化了南方的仇恨。
南方之所以在以林肯当选后立即脱离,重要的原因也在于这些仅是少数激进的废奴分子暴力行径,给受到威胁的南方造成了对以林肯所在共和党的错觉,他们“认为共和党不仅仅是一个政治上的反对派,而是一个充满敌意的革命性组织,其宗旨在于彻底消灭奴隶制。一时各种可怕的预言满天飞,弄得人心惶惶……根据一个来自阿拉巴马州议员的看法,共和党的基本纲领与‘任何废奴宣传品中都能找到的号召奴隶起来造反、谋杀、纵火和其他罪行的煽动别无二致’”⑪。但是实际上,共和党的领袖远比激进的革命者来的温和。
世事难料,《汤姆叔叔的小屋》中的那种修辞策略却再次地渗透到南北战争中,这还要追溯到内战的第二年,在合法性和战场失利的双重危机下,林肯开始着手解放奴隶的政策。而他接见《汤姆叔叔的小屋》的作者斯托夫人,意在开始将这场一开始以维护联邦统一的政治诉求的世俗战转变成具有宗教意味的圣战,“《汤姆叔叔的小屋》对奴隶制的描绘,非常有利于林肯开始从宗教上把南方定义为上帝的敌人的社会动员策略”。这其中涉及到了隐喻性的思维:“先把奴隶制等同于南方,再把南方等同于基督教的敌人。”⑫这种以遵从上帝意志进行圣经启示录的善恶大决战,激发了战场上北方士兵非理性狂热与无名的仇恨……这种狂热的最终结果直接导致了战争范围和残酷上的失控。
从约翰·布朗一直到内战这一历史时期的杀戮,人性的疯狂似乎占了上风,替天行道的北方废奴者自认为受到了上帝的恩宠,给战争蒙上了一种天谴神授的色彩。然而在所有的战事都成为过去、所有伴随着战争莫名的愤怒和宗教狂热渐渐平息之后,经历过内战的人们一直被那段岁月的疯狂与恐惧所困扰且渐渐恢复了理智。《汤姆叔叔的小屋》逐渐被打入了“冷宫”,而当时流行的上帝旨意建立人间天堂的无政府主义已找不到市场,人们开始转向了实证主义的思想。
①Stauffer,John,TheBlackHeartsofMen:Radical AbolitionistandtheTransformation,Oxford: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2,p122.
②③④⑤⑥⑦⑧⑨⑩⑪哈里特·斯托:《汤姆叔叔的小屋》,英语大书虫研究室译,伊犁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650页,第46页,第435页,第324页,第321页,第338页,第456页,第459页,第502页,第525页。
⑫杰奥弗里·瓦德:《美国内战》,王聪译,华夏出版社2012年版,第63页。
⑬程巍:《汤姆叔叔的小屋》与南北方问题,《外国文学》2004年第17页。
作者:孙燕,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编辑:魏思思E-mail:mzxswss@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