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再见蜿蜿蜒蜒

龙巧灵

围子推荐：亲爱的爸妈，这些年你们过得好不好，挺拔的轮廓已经改变了多少。

精彩抢先：儿行千里母担忧，所以她总是在她视野所及的范围内，看着我安全地离开。她和爸爸坐着摩托车，跟着大巴车屁股后面追，大巴车越走越快，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建了一个QQ群，名字叫“我们一家”。用的是小学三年级时老爸辅导我写的第一篇投稿作文的题目，成员除了我这个群主之外，只有弟弟、妹妹和从来不知QQ为何物的老爸老妈。过年的时候，我让爸爸把家里连上网，这样老妈他们就可以在群里跟我们聊天了。

我们姐弟三人各在一个城市工作或者读书，平时都难得回家，所以在群聊的时候都分外亲切。老妈由此还特地申请了QQ，但是打字非常慢，有时候会因为平舌和翘舌分不清楚而死活打不出来某一个字。所以我们免不了就要故意等她，一来二去，她也能摸着些门道儿了。

年假归来，照样时不时地跟散落在四个不同城市的家人闲聊天。但是老妈极少主动找我们聊天，她说她知道我们比较忙，而她也有自己的缝纫要做，也很忙咧！

“你们在外面注意身体哈！各自天涯，各自珍重！”

周末早上的瞌睡可算是彻底被老妈这句话给“震”清醒了——这句瞬间就暴露了老妈曾作为一名高中文科女生的特质。一时间，底下跟帖点赞者全4票。

也隐隐察觉了她的无奈。儿女已经长大，就迫不及待地要往外飞，而她就在原地等待，一直呆在老家，天天期盼着三只倦鸟归巢。

可是我们已经在往外走。看过了外面的世界，就再没有办法停下来。岁月在我们和老妈之间，飞快地溜走，磨平了各自坚持的阵脚。母亲的这句话，表明了她与岁月的和解。

不由得想起年少时，父母亲巴不得把我们送得越远越好，飞得越来越高;而如今当他们渐入老年，就越来越惦念子女归家。

那一年，她送我去读大学，我军训时顾不上吃早饭，老妈就跑了好长的路，给我买了油条。而当时的我却因为怕同学们笑话，执意不接受她递过来的油汪汪的油条，而她锲而不舍地追着跑了好几步，追不上我了，才最终停下来。后来我心怀歉意地去找她，她却只字不提。

大学时每一个寒暑假，我的脚步总是闲不住，去偏远山区支教，去大企业实习，因为觉得老家的时光总是无聊至极的，母亲早已习惯了不爱归家的我。

工作后，每年寥寥可数的假期，却让我开始眷念家的温度。每当年根下，总会迫不及待归家，而当假期结束我不得不离开时，总是不忍跟他们说出“再见”那两个字。

儿行千里母担忧，所以她总是在她视野所及的范围内，看着我安全地离开。她和爸爸坐着摩托车，跟着大巴车屁股后面追，大巴车越走越快，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后来，妹妹告诉我说，他们去参加一个好朋友的女儿的婚礼，老妈看着那个父亲牵着女儿把她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的时候偷偷抹泪，感动得稀里哗啦。我知道，她的感动不仅仅是源于她文科生的敏锐特征，更是源于她那颗柔软坚定的心。

母亲的女红做得很好，每次回家她都忙前忙后张罗着给我做四件套。老妈的手艺是真的好，我每次满口称赞，她丝毫不推却因为她知道自己当得起这份称赞。而这也是她能为儿女们做的她最喜欢的事情，所以她会觉得开心。不过，有时候她也会满怀歉意地说，安安，我们作为父母，却只能为你做这些，真是过意不去呢。我笑着打断她，很认真地说，哪里，临行密密缝，您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爱啊！这时候，母亲就会假装打我一下，嗔怪地说，就会油嘴滑舌。眉脚却是心满意足的释然，仔细看去，鱼尾纹却又多了几根。

我从小说里看到过这样的一个情节：儿子离家时在老母亲脸上亲了一下，围观的人先是一阵哄笑，后来有些老太太就开始抹泪。其实我知道，文章不过要表达的是，那些寻常不多见的温馨举动，却是母亲们心底最渴望的呀。

于是在外工作第一年休假离家的我，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对我说，去呀，去吻你的妈妈呀！去呀，去抱你的妈妈呀！终于我鼓起勇气，内心挣扎着，表面却带着故作镇定的微笑，朝她走过去。张了张手臂，却最终没有完成与妈妈拥抱这个动作。可是，母女连心的她，却似乎感应到了我走过来的意图，也许是怕我难堪吧，赶忙用话题岔开：“快走吧，车该来了！”

于是，我只好在心底对她郑重地说了一声“再见”，再一次忍住不禁夺眶而出的眼泪。

我知道，这一走，又要让她望眼欲穿三百天。她在故乡等待着她的游子，明明很想念，却还是故作镇定，故作含蓄，不想被看出破绽，告诉我们，各自天涯，都要各自珍重。

母亲的等待，就这样，也许会一年又一年地重复着。

那一声“再见”，我始终深藏心底，从不想亲口对她说出，哪怕一次。

因为，那每一声的“再见”，都会撕扯着那一份血浓于水的眷念啊。